一撥人失散了,而迷彩服他們用盡辦法,也走不出附近的範圍,每次往前走半天,就會看見自己做過的標記,也就是說他們一直在原地兜圈,像鬼撞牆一樣,始終繞不出去。
隊伍裡的兩個降頭師也用了不少辦法,目前來看顯然是無濟於事的。
剛才迷彩服跟劄合法師會起爭執,也正是因為天亮之後兩人想法不一致。
蔣思因費勁地寫著,但何疏已經明白得差不多了。
這個團隊就是臨時組建起來的草台班子,但草台班子不等於沒有實力,目前他想帶蔣思因跟小田跑路,隻能找機會。
“你,過來。”
就在這時,蔣思因忽然停下動作。
不遠處,劄合法師旁邊的另一個降頭師,朝蔣思因招手。
此人沉默寡言,在劄合和迷彩服爭執時也一言不發,現在卻證明了自己不是啞巴。
蔣思因給何疏介紹過,對方叫奈溫,這一路上就很少說話,蔣思因也是從別人口中才知道他的名字譯音。
他聲音沙啞低沉,中文講得竟比劄合還要好一些。
蔣思因愣了一下,他雙手被綁,隻得挨著樹乾勉強起身,踉蹌走過去。
那人又朝何疏招手。
“傀儡奴,你也過來。”
他對何疏說話時,聲音明顯不同,似帶著一種奇異誘惑腔調,雖然對何疏無用,但他大概知道這可能就是降頭師召喚傀儡奴專用的語調。
何疏心想考驗演技的時候到了。
他不知道傀儡奴是個什麼狀態,隻能按照自己的理解來表現。
茫然起身,茫然地朝奈溫法師走去,步調有點慢,但又不能慢得跟喪屍一樣。
奈溫法師似乎沒覺得他這樣有什麼不對,指指自己拿出來的香,示意何疏幫他點上。
“插在他麵前的土裡。”
何疏依言照做,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比英國老爺家農場的綿羊還要溫順。
奈溫法師的注意力沒有放在他身上,何疏可以不動聲色盡情觀察自己看見的一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泰國降頭師也跟中國古代武林門派樣,五花八門,流派眾多,泰國各地差異明顯,但總體分為兩種,也就是許多人所了解的白衣降頭師和黑衣降頭師,前者以幫人解降,為人合緣化難為主,後者劍走偏鋒,隻要錢給足,沒有什麼不敢做的,所以很多人以正邪來分白衣和黑衣降頭師,但實際上遠沒有那麼簡單,白衣裡麵也有敗類,黑衣也不純是為了錢,有些人為了探索更高深的降頭術,出手做事自然缺少底線。
雖然奈溫法師穿著一身深灰近黑的袍服,但何疏也沒有因此將他簡單歸類為哪個流派。
降頭術也好,蠱術也罷,本身就是亦正亦邪的存在。李映曾說過,特管局裡也有蠱婆,甚至他們進行國際交流時,也曾與泰國國寶級的降頭師開過會,任何東西如何用,都是雙刃劍。
香點燃之後,開始散發一種奇異的香氣。
何疏沒法形容這種味道,那像是蘋果與荔枝的結合,甜美得令人忍不住想深吸一口,但在充斥鼻腔之後,甜到了極致反倒令人惡心作嘔,%e8%83%b8口一股悶氣呼之不出,旁邊好幾個聞到的人,都禁不住咳嗽起來,包括被鬆綁了的蔣思因,也都手按泥土趴在地上乾嘔。
但何疏沒有,雖然他也想吐,但默念清心定神咒之後,感覺好了不少,也就不像其他人一樣反應激烈,麵上還是木愣愣地跪坐著,倒跟傀儡奴的行為更符合了。
奈溫法師不管其他人怎樣,他將手放到蔣思因頭頂。
蔣思因下意識想躲開,卻被兩個戴著口罩的迷彩服左右上前牢牢摁住,動彈不得。
“你見過這裡嗎?”
奈溫法師問道,語調出奇的緩慢溫柔。
何疏看見蔣思因的神情,由抗拒到放鬆,逐漸變得渙散,似乎被香的作用影響了。
“……見過。”
“在哪裡見的?”
“夢裡……”
奈溫法師的神色更溫和,語調也更慢了。
“你的夢裡,把東西藏在哪裡了?”
“……什麼東西?”
蔣思因迷迷糊糊,被牽著鼻子走。
“鏡子,那麵鏡子。”
何疏心頭一動,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微表情。
鏡子,又是鏡子!
廣寒要找的地魄是鏡子,奈溫法師竟也要找鏡子。
難道他想要的,也是地魄嗎?
“鏡子……我不知道……”
“你再想想!”
“我……我跑得很累,身上中了彈,很疼,我想躺下來休息,但不能,後麵還有人在追我……”
“是的,他們為什麼要追你?”
“因為,因為我拿了他們的東西……”
“什麼東西?”
“是、是……”蔣思因神情動搖,開始皺起眉頭。
他似乎覺得頭疼,肩膀聳動,似乎想要掙紮去抱腦袋,奈何被人死死摁住。
蔣思因隻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他家境優渥,是旁人眼中的富二代,但他也開朗大方,積極參加組織學校各種活動,在同學中的人緣很好,這次係裡組織郊遊,他就是組織者之一,將來畢業參加工作,他這樣的履歷,無疑也是比較受用人單位歡迎的。
但就算見識閱歷比同齡人豐富一點,他的人生經歷也絕不會跟什麼降頭師雇傭兵稀世珍寶扯上聯係。
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蔣思因來雲南上學之後,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夢。
不管是前世,還是受了什麼外力影響,對方顯然也知道,蔣思因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包括奈溫法師在內,還有至今沒見上麵的雇主約翰,他們迫不及待想要從蔣思因口中得知寶物的下落,這就說明單憑他們自己的能力,是找不到東西的,唯一的希望就是蔣思因。
何疏試圖將已知線索串起來做總結,難免分神去想許多細節。
蔣思因那邊,還在持續被逼問。
“你拿了什麼,讓你自己不得不逃亡,還受傷了,你把那東西藏在哪裡了?”
眼看真相呼之欲出,奈溫法師也有點急切,語調不由快起來,也沒有之前那麼徐緩了。
“我拿了……那東西是……它像一捧水,天空倒映在我手上……照出我的臉,好美……它像鏡子,卻又不是鏡子……”
蔣思因呢喃,終於說出奈溫法師想要的一部分內容。
但是奈溫要的遠不止於此。
“它在哪?!你為了逃脫追兵,把它藏在哪裡了!”
“我、我落下懸崖,全身骨頭像斷了一樣……但是我要保護它,不能讓這樣的稀世珍寶……我要把它藏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那地方在……”
蔣思因臉上的迷茫與糾結之色更重,似乎腦海深處冥冥之中有種力量嚴厲禁止他說出來,又或者是他自己潛意識不願意去想,以致於痛苦的神情越來越明顯,臉色漲紅,唇色卻開始發紫。
第93章
“約翰說過,不能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損傷,我們如果找到那地方,還需要他指路的!”
那個迷彩服頭頭見狀,不得不低聲警告。
奈溫法師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抬頭狠狠瞪他一眼。
這一眼陰冷刺骨,連迷彩服都禁不住往後退了半步,他似意識到自己氣勢弱了,忙將那半步止住。
“上師,您別忘了,約翰是我們的雇主!”
奈溫冷哼一聲,伸手將香掐滅,又低聲念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咒語,將手上香灰往蔣思因額頭上一抹。
“醒來。”
蔣思因身軀微微一震,軟軟頹靡,像把一天力氣都用光了,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哪怕在燈光映照的夜色下,都清晰可見,整個人好像餓了幾頓,把剛吃下去的麵包消耗了乾乾淨淨。
奈溫法師也不管他,直接起身走到另外一邊樹下,跟那個劄合法師低聲交談。
還是迷彩服拿來一些水和乾糧,喂蔣思因吃下去。
何疏也被忘在原地,不過他本來就是個工具人和背景板,大家顧不上管他,他也樂得原地發呆,內心默默思考事情。
“什麼聲音?”
忽然,迷彩服一個手下出聲。┇思┇兔┇網┇
“你們聽見沒,好像有聲音,那邊!”
何疏聽了半天,沒聽見什麼聲音,正懷疑對方是不是幻聽了,就真的聽見隱隱轟隆動靜。
不在前後左右,而是……地底下?
是的,地底下。
迷彩服的手下裡已經有人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麵去聽。
“下麵是什麼?”
眾人有些騷動,連奈溫跟劄合都停止交談,站起來傾聽。
所有人嚴陣以待,但地下那種轟隆聲持續了很久,卻始終沒有事情發生。
“會不會是地震?”有人猶疑道。
地震怎麼還會給人反應時間?
何疏在心裡吐槽,臉上一如既往的癡呆狀。
又過了一會兒,眾人找不到原因,也沒看見什麼事情發生,漸漸就消停了。
今晚營地分外亮堂,雖然有燈,但光源也不至於……
何疏不由抬頭,頭頂一輪月亮,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大。
又大又圓,還微微發紅。
紅月旁邊,還有一顆星光,熠熠生輝。
何疏想起來了,今天是冬至。
而且他出門前正好看了則手機新聞,標題好像說過,今晚是近四百年來土星與木星距離最近的時候。
地球潮汐與月球引力有關,那剛才地下的震顫……
鼻尖一濕。
一滴,兩地。
何疏下意識想伸手去抹,好懸想起自己還在裝白癡,勉強忍住。
“下雨了?”也有人在問。
何疏:……別吧,傀儡奴能不能避雨啊?他晚飯還沒吃啊!
“不是雨,是水!那邊有大水!”
轟隆隆!
地麵猛地劇烈震顫,所有人循聲望去!
眾人身後,水紛湧過來,先是淺淺一層,溪流似的,很快就漫過腳麵,小腿肚。
有反應快的,馬上爬上樹,但是水位漲得太快了,他們仿佛身處決堤的大河邊上,眨眼間水就到了腰間,很多人想爬上樹已經來不及,地麵震動也伴隨著坍塌,就算就算爬上樹的人,也發現樹乾在沉降。
場麵早已一團混亂,連平日裡總陰沉個臉的兩名降頭師,也早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所有人被突如其來的大水衝散,手忙腳亂自救尚且不及,哪裡還有餘暇去管別人。
蔣思因倒還好點,他雙手沒被捆住,順手抱住旁邊一棵樹乾在水裡隨波逐流。
小田雙手被綁在後麵,根本跑不掉,幸好一隻手從後麵拽住她後領,在人被衝走前撈了回來!
“何……”
小田艱難回頭,她能感覺到何疏在試圖給她鬆綁,但是大水洶湧而來,想要站穩異常困難。
隨著地麵進一步坍塌,小田一腳踩空,隻覺整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