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說的,就是字麵上的含義:何疏眼睛裡出現一個女人。
但何疏視線裡,現在隻有廣寒。
這就是個恐怖故事了!
“現在呢?”何疏嘶的一下,感覺牙齒有點發冷。
“沒了。”廣寒皺眉,似乎一時也想不明白。“你做了什麼夢?”
何疏這才想起興師問罪:“應該是我先問你吧,我在睡覺,你進我房間乾什麼?”
廣寒哦了一聲,若無其事下床,他甚至沒脫拖鞋,何疏看著自己被子上多出來的鞋印,咬牙切齒。
“你剛睡覺的時候一直亂叫,鳳鳳發現你手腳還動個不停,看著不對勁,讓我進來瞧一眼。”
原本站在窗台的鸚鵡早已不知去向,估計又跑去外邊招貓逗狗了。
被鬼壓床了?
何疏揉著額頭將自己的夢說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無非是一直在走山路,夢裡走到虛脫,醒來也腰酸背痛,跟真爬了半天一樣。
但這個夢跟白天曲婕說的事情對上,好像就沒那麼簡單了。
廣寒道:“那個人的屍體被埋在那裡了?”
何疏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隨即又搖搖頭。
“寧冰雪當時的葬禮我記得上過熱搜的,她是海市人,死後也葬在海市的墓園,不可能跑到這裡來。”
但如果不是寧冰雪,又會是誰?
難道曲婕沒有說實話?
廣寒道:“既然你總能夢見她,那就在夢裡問問她。”
他對何疏的描述無可無不可,趿拉拖鞋走向客廳。
“不對!”何疏後知後覺想起來,“我房間門是反鎖的,你怎麼進來的?!”
“鳳鳳開的。”廣寒頭也不回,又去看他的新聞聯播重播了。
鳥怎麼開門,用爪子開嗎?扯謊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
接納這兩個同居室友之後,他們不說朝夕相處,起碼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可何疏對廣寒始終存著一個疑惑:這家夥不像個正常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這種感覺玄之又玄,很難用具體言語來描述。
雖然對方不怕陽光,白天也能出門,太陽下有影子,除了對工作賺錢和認知世界有著異乎尋常的狂熱,又稍顯自閉寡言之外,基本與常人無異,但何疏發現他對外界的反應有些古怪,仿佛總要比旁人格外遲鈍一些,不知冷熱,未聞寒暑。
對此廣寒的回答是:心靜自然涼,心暖更美好。
何疏:……扯犢子!
不過,廣寒還不算麻煩,最麻煩的是鳳鳳——
何疏默默關上空無一物的冰箱,轉身問在電腦前專心看劇的鸚鵡。
“你又把冰箱裡的東西吃光了?”
“裡麵隻有兩盒牛奶跟幾個麵包啊!”鳳鳳回頭,何疏隻能看見它其中一隻圓溜溜無辜靈活的眼睛。“你沒說不能吃。”
何疏揉揉眉心。
更大的麻煩,自然就是這隻食量巨大的鸚鵡了。
他絕不相信鳳鳳是隻鳳凰,在翻閱過關於金剛鸚鵡所有資料之後,何疏認為它很可能確實不是一隻鸚鵡,隻是外形像鸚鵡的動物。
至於究竟是什麼,不好說,因為鳳鳳是絕對不肯去動物園接受鑒定的。
何疏現在才明白廣寒明明有工作,卻不肯去租好一點的地方,寧可去睡天橋,因為這隻鳥太能吃了啊!
現在何疏隻收他們一千房租還包吃包住,非但沒有盈餘,還得往裡麵貼錢。
“我這幾天要出差,大概一兩個月吧,就在郊外的影視基地,應該偶爾能回來,鑰匙我給廣寒一份,冰箱裡我也會存點東西,你們悠著點吃。”
鳳鳳嗯嗯敷衍兩聲,忽然扭頭過來。
“你身上的印記還沒徹底解決,最好別離我們太遠。”
何疏撓撓鼻子,含含糊糊道:“她給的實在太多了,不好拒絕。”
“你那影視基地叫什麼?”廣寒問道。
“仙碑,就在市轄的鄰縣。”
這地方原先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縣,據說古時候曾經發掘出一塊神仙碑文,故而得名。近些年政府扶持,在那建了個影視基地,逐漸發展成為景點,不少電影電視劇都在那兒取景拍攝,雖還比不上橫店,可也小有些名氣。
廣寒嗯了一聲:“正好,我也要去那裡拍戲。”
第11章
何疏跟鳳鳳,兩雙眼睛,頓時唰的一下落在他身上。
“你?拍戲?”
“怎麼沒聽你說過?”
“你自己去找導演麵試的?”
“是電視上這種嗎,你演男主角?”
“工資待遇怎麼樣?”
一人一鳥,接連不斷提問題。
相形之下,當事人反而淡定得很。
“前幾天老板娘出去了,人手不夠,老板讓我幫忙端菜,正好有幾個人過來吃飯,有個人看見我,問了我幾句話,給我一張名片,他說他是選角導演,問我要不要跑龍套,讓我去找他。”
廣寒乾活的那個飯店就是個雇傭三無人員的小黑店,但老板手藝不錯,久了也會有點口碑,再加上廣寒外貌出眾,老板偶爾也會心機地把人拉出來當小招牌,還真有人衝著這些賣點成為回頭客,小飯店生意提升不少,老板樂得合不攏嘴,還給廣寒漲了一百塊錢工資。
但演戲,雖然隻是跑龍套,那也是跨行業了。
總不會是去戲裡表演洗碗工吧?
何疏一想到這,頓時樂不可支,笑得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差點把鳳鳳羽毛都給壓到。
鳳鳳大叫:“你瘋啦!”
何疏一把將鳥攬過來,跟它嘀嘀咕咕自己腦海裡第一時間浮現的場景。
近景是主角們在演戲,背景是廣寒坐在那麵無表情洗碗。
一個,兩個,三個。
主角含情脈脈互相表白,背景音則是碗筷在泡沫裡嘩啦嘩啦的雜音。
也不知道劇組找這麼個英俊龍套過去搶主角風頭,到底是怎麼想的?
鳳鳳聽罷,嘎嘎大笑。
廣寒等他們笑夠了,才慢吞吞道:“不是演洗碗的,是站在主角身後的侍衛。”
那侍衛需要被女配角調戲一下,所以才得找個顏值過得去的,要不就顯得女配角眼瞎了。
古裝劇?
“不用說話?”
“不用說話。”
“工資怎麼樣?”
“一天一百二到一百五,包吃住。”
“你沒身份證怎麼去?”
“那人說不需要證件。”
“不會是騙子吧?”㊣思㊣兔㊣網㊣
“我沒錢給他騙。”
“……”
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一天一百二的工資不高,但比在小黑店打工還是高一點,難怪廣寒會心動。
由於本地這座影視城的存在,何疏身邊朋友或多或少也去乾過兼職,對行情差不多有那麼點兒了解。
對方專程喊廣寒過去,說明很可能不是要他去跑龍套,而是去演露臉有鏡頭停留的小特約演員,這工資可就不止一天一百二了,說不定對方看他沒身份證也不懂行,打著旗號從中收取差價。
何疏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鳳鳳一聽,忙嚷著讓廣寒去問清楚,廣寒卻無所謂,甚至對能不能出名這件事看得很淡。
對他而言,所有事情都沒有自己的日結一百二十塊錢重要。
看著他雲淡風輕的樣子,何疏捫心自問,難道自己才是追名逐利的俗人嗎?
鳳鳳怒道:“你應該順便跟人家打好關係啊,爭取混個更好的角色,咱們發家致富就全靠你了!”
看,果然不正常的是廣寒,自己跟鳳鳳還是正常的。
閑話不提,隔天一大早小顧就打電話過來,讓何疏去酒店拿車,送曲婕去劇組報到。
何疏以為自己起得已經夠早了,一看客房早已人去樓空,敢情廣寒起得比他還早,隻有鳳鳳還在客廳沙發抱枕堆裡呼呼大睡。
冰箱裡囤了點熟食,這鳥自己也會開冰箱,在確保它不至於餓死在家之後,何疏就出門了。
當明星司機,哪怕是臨時的,也是破天荒頭一遭,何疏還挺有新鮮感的。
曲婕的新戲是一部古裝片,大女主,戲中與若乾男人恩怨糾葛,是時下頗為流行的類型。
何疏的工作很簡單,除了接送自家老板上下工,其餘時間都是自由的,食宿也記在曲婕那裡,酒店房間則在小顧隔壁,樓上就是曲婕,除了曲婕有時候上工很早,天沒亮就得出發,深更半夜還得拍戲,何疏也得跟著熬夜之外,沒有其他更辛苦的內容。
拿著那麼豐厚的工資才乾這麼點兒事,何疏起初還有點不好意思,也幫著小顧拎拎東西,在劇組裡東走西逛,很快就跟許多人混熟了,還有幸旁觀曲婕跟男主角演戲的現場。
曲婕雖然剛認識時有些盛氣淩人,但後麵何疏接觸下來,發現此人能屈能伸,情商相當了得。
原本以她的年紀,在如此陣容的劇組裡擔綱女一,風頭隱隱還壓過當紅的男主角,肯定免不了背後有人閑話,但曲婕三不五時就讓小顧何疏訂些飲料小吃到劇組裡來分派,逢人就端個笑臉,久而久之誰也找不出毛病,甭管眾人私下關係如何,表麵上還是做到了其樂融融。
而且何疏發現,曲婕有幾場戲需要半夜起床趕到劇組拍攝,她從未遲到,也沒讓何疏等過半分鐘,時間觀念極強,這在不時冒出片場耍大牌新聞的當紅藝人裡,也是難得的清流了。
頭幾天的新鮮感過後,工作成了千篇一律的單調。
何疏唯一的調劑,就是時不時聽旁人講講圈裡和劇組的八卦。譬如男三和隔壁劇組的女二在上一部戲合作過,兩人還是劇組夫妻;譬如劇組裡的女三是選秀上來的,但演技很差,全因有個好爸爸撐腰。
諸如此類,倒是讓何疏長了不少見識。
他夜裡倒是還做夢,夢裡那個女人依舊帶他走在那條山路上,依舊指著那個地方不言不語,可每當何疏想要上前看個究竟時,就會猛然驚醒過來。
時間一長,何疏對那個地方越來越好奇,他甚至生出想去霞山看看的念頭。
與之相反的是曲婕。
自從何疏過來當司機之後,她就沒再見過那個女人,一切似乎恢復到從前正常秩序,她在劇組如魚得水,人緣口碑越混越好。
這一日,何疏百無聊賴,蹲在停車場外邊啃薯條,一邊聽小韓跟別人胡侃。
小韓是劇組裡跑龍套的,在影視基地已經混了兩三年,跟那些橫店去打工找機會的橫漂差不多,平時沒事的時候他就在外邊的網咖打工。
像小韓這樣的年輕人有很多,他們往往圖的不是眼前那每個月幾千塊不穩定的工資,而是那個被名導看中一飛衝天的機會。
演藝圈裡,這樣的奇跡不是沒有,隻是少之又少,但每個人都希望奇跡發生在自己身上,小韓已經算是裡頭比較務實的一個,平日跟何疏也挺聊得來,得知何疏是被曲婕看中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