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真確實見過北信介。
在他八歲時,第一次接到任務的指令,——殺掉某個男人。
任務指令隻有男人的姓名、照片和地址,其他什麼都沒有。
這是組織交給他的考核。
八歲的孩子,一個人從陌生的地方出發,孤身前往一個完全陌生的地址執行任務,光路程就需要三天之久。
考核期間,他沒有獲得任何援助,隻靠自己就抵達了任務地點,擊殺了一位成年男人,並成功全身而退。
考核成功了,從結果來看似乎很完美。
隻除了一點。
——他有一個目擊證人。
這是這次任務唯一的敗筆。
目擊證人是任務目標的鄰居,一個同村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小心把球扔到了隔壁院落,禮貌地在外麵敲門,問:
“叔叔在家嗎?我的皮球不小心扔過去了,可以過來撿一下嗎?”
房門虛掩,小男孩推開了門,恰好看見不二真正騎在他鄰居叔叔的身上,握著一把刀,插在鄰居叔叔的胸口上,鄰居叔叔口吐鮮血,渾身抽搐,已經快不行了。
小男孩表情呆滯,一時竟然忘了說話。
不二真那一瞬間腦子已經空白了,一把拿出了胸口的刀,在男人的喉嚨上抹了一下,有些慌亂地看了一眼站立不動的小男生,從旁邊的牆竄上去,迅速逃離了現場。
因為太過焦急,逃跑途中,他被牆頭的凸起刺破了手心。
這道痕跡,到今天都沒有消去。
小男生恐懼的雙眼,直到今天,也時不時縈繞在不二真的腦海中。
最初的幾年,每當午夜夢回,想起那個人的眼睛,他都會猛然坐起身,在黑夜裡緊緊抱住自己。
我不是壞人……
我不是壞人……
我殺的人,都死有餘辜,都是罪有應得。
我不是……殺人犯。
不二真每每都會在心中告訴自己。
或許是手上染的鮮血越來越多,不二真的血也越來越冰冷,再也不會因為彆人看向他恐懼的雙眼,而覺得心裡悸動,變得漸漸麻木。
直到在他被派到兵庫縣,成為稻荷崎的一名學生時,不二真又見到了那雙眼睛。
在那雙眼睛下,不二真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好像都被扒光了,一切都顯露無疑。
或許是因為心虛,或許是因為自己殺死了那個人親近的人,不二真從來不和他對視,儘量避免自己和他單獨相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就算他努力在隱藏自己,卻總有一種,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他每次都覺得無比灼熱。
“不二,”
那個長大成人,曾經目擊他殺人的小男孩,站在了他麵前,“待會訓練結束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
他想說什麼?他是不是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最近的幾起殺人案和自己有關?
是不是以為岡部健鬥教練是自己殺害的?
雖然事實如此,可就算解釋了真相,他會相信嗎?
不管怎麼樣,不二真已經逃避了很多年,不能再逃避了。
“好的,北隊。”
不二真抬起頭和北信介對視,輕聲說道。
宮侑和宮治兩兄弟收拾東西,尾白阿蘭走過來:
“阿侑,阿治,這就準備回家嗎?要不要練一下攔網?我今天狀態超好的哎!”
宮侑一聽這話,立馬把手裡的毛巾一甩:
“走!”
黑須法宗看了一眼場內:
“自由訓練也要適度,你們看著點時間,早點回家去。”
“好……”
稀稀拉拉回答的聲音在體育館內慢慢響起來。
“一個人攔網有什麼意思,”
角名倫太郎也走了過來,“我也加入,2vs2怎麼樣?”
“哦吼~”
宮治微微睜大了眼睛,一向不願意多動的角名倫太郎今天居然主動要求加練,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角名倫太郎已經在原地開始活動身體,一邊壓腿一邊問道:
“誰和誰組隊?我和阿蘭學長石頭剪刀布吧,贏的人優先選擇怎麼樣?”
他微笑道:“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把阿蘭學長封死。”
明明是在室內,尾白阿蘭卻憑空覺得有一陣冷風吹過。
好可怕啊嗚嗚嗚。
體育館的另一頭。
北信介和不二真正站在角落裡。
不二真正在等待宣判。
“想要上場嗎?”
不二真還在等頭頂的鍘刀落下,被這樣問,一瞬間有些懵,表情疑惑道:
“……嗯?”
北信介很少能看到不二真的正臉,也很少見到他除平靜之外的表情,這會看到眼前這個少年,因為自己的一句話露出了些許迷茫,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如果想要上場的話,就要練好接球。”
北信介彎腰,從球框裡拿出一隻球,扔給了不二真:
“你的發球雖然很厲害,可光憑這點,想要站在球場上,太弱了,你應該看過學校的比賽,每一個上場的選手,他的基礎能力必須要過關,能夠把落到自己麵前的球接起來,等接起來再考慮後續的攻擊。你反應能力不錯,但和排球太陌生了。”
不二真有些無法適應這有些日常的展開,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北信介看著呆愣愣的不二真,開口問道:
“從今天晚上開始,我來負責對你進行特訓。”
“什麼?北學長的特訓!可惡!不二的待遇太好了吧!我也接受北學長的教導!”
銀島結從活動室換好衣服出來,路過體育館,正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頓時嫉妒極了。
隊長的單獨特訓!
這可是對特殊隊員的優待啊!
他根本享受不到!
銀島結趴在窗口,快要饞哭了。
不二真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忽然變成了這樣。
等他捧著排球,北信介的手掌扶著他的胳膊,調整他的動作時,他才突然發現,這個男人居然靠他這麼近。
“注意力集中。”
北信介淡淡的聲線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氣息幾乎就在他的身側。
“練習賽就在四天後了,不要浪費好不容易可以打排球的機會。”
他的氣息和他的視線一樣灼熱,不二真深吸一口氣,努力想要甩脫這種影響,他並緊雙手,神情專注。
“腰放低,”北信介的手指點在不二真的手腕,“用腕部的力量,注意看我,像這樣。我們先試一次。”
他和不二真拉開距離,將手中的排球拍給了不二真。
不二真抬頭仰望著空氣的排球。
“姿勢太僵硬了,腳邁出去!”
“砰!”
“注意排球旋轉的方向。”
“砰!”“砰!”
身旁冷靜的聲音,讓不二真漸漸沉浸在排球中,完全忘了其他的一切。
“剛剛的一球不錯。”
被誇獎的不二真,心情忍不住雀躍,有些害羞地撓撓臉頰。
似乎被他的害羞影響到了,北信介右手握拳,抵在嘴唇上輕咳了一聲:
“繼續。”
“嗯?信介居然在訓練那家夥哎?嗚哇,基礎真的很差哎,阿侑,上次你到底是怎麼和他完成接球訓練的,這家夥真的一點點都不懂排球嘛!”
四人比賽的間隙,注意到了體育館另一頭的動靜。
“話說,北學長好溫柔啊,”
宮侑咬著毛巾有些吃醋,“明明之前訓練我的時候不是這樣子的語氣。嚶嚶。”
宮治撇了他一眼:
“那是因為你罵了銀島結菜雞,被北學長懲罰做一百個俯臥撐吧,那是監督,根本不是訓練,彆把兩者相提並論。”
宮侑哼了一聲,沒有反駁。
角名倫太郎不是很感興趣地掃了一眼,擦了擦汗額頭上的汗,收回目光:
“阿蘭學長,我們繼續吧。比賽還沒有結束呢。”
尾白阿蘭一臉震驚地看著鬥誌昂揚的角名倫太郎:
“喂,你今天還是角名嗎?不會被什麼奇怪的人上身了吧!好奇怪啊!”
角名倫太郎嘴邊卻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你們單身狗都不懂。”
馬上就要見到他異地戀的女友了,他當然要努力一下,可不能讓她看到自己在比賽中吃癟的模樣。
尾白阿蘭看見他這幅微微有些得瑟的小模樣,頓時覺得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啊啊啊!角名!你給我等著!可惡的現充!”
時間過得很快。
周五馬上就到了。
在訓練結束後,北信介的單獨指導下,不二真的進步可謂是突飛猛進。
學校裡沒有了“入侵者”,他總算是能睡一個好覺,至少在可能會出現的下一波危機麵前,他能暫時鬆一口氣。
而政府下達的政令“指紋全覆蓋係統”,因為執行推行的緩慢,又爆出合作企業和境外不法分子勾結,試圖謀取本地居民的私人信息,在推行了某幾個區域之後,又被緊急叫停,合作企業被查封,牽扯出很多貪汙受賄的官員,紛紛落馬,在電視新聞上爭相報道。
市政府,某一處負責“指紋係統”的辦公室,幾具屍體橫陳。
黑暗裡,相馬純一點燃了火焰,將這裡的資料毀之一空。
還想用這種辦法采集所有人的信息?
過去沒有做到的事情,現在也不可能做到。
他們能讓“入侵者”掌握所有的資料嗎?
這就等於把自己的脖子暴露在彆人的刀口下。
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此時,不二真已經坐上了前往東京的車。
三所高校組織的合宿,在這個周末,正常進行。
地點就在東京。
東京。
這裡是首都,和兵庫縣略偏僻的縣城相比,處處彰顯著都市的魅力。
不二真沒有來過東京,但這裡的味道讓他很不舒適。
人擠人,人挨人,仿佛沒有多餘的呼吸的空間。
那些滿布街道的攝像頭和高樓大廈。
在這裡殺人……有些難度。
光是劈開人眼和攝像頭,就很困難了。
不知道派遣在這裡駐守的是哪位小夥伴。
不二真這樣想著。
車輛繞過喧鬨的都市,最後在一處僻靜的學校門口停了下來。
這裡是梟穀學園,學校門口已經站了一些人,似乎在迎接他們的到來。
“到了,下車吧。”
黑須法宗率先下車,和門口迎接的人問好,不二真也跟著下了車。
一個女孩的身影從前麵竄出來,直接撲進了角名倫太郎的懷裡:
“倫太郎~~我好想你!”
梟穀學園和稻荷崎的隊員們紛紛石化,一臉呆愣地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年輕男女。
角名倫太郎溫柔地撫摸懷裡少女的短發:
“我也是,京醬。”
不二真看清女孩的麵容,瞳孔猛然一縮。,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