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1 / 1)

被清涼滋潤的水霧籠罩著,克洛麗絲從昏迷中醒來,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愛神的祭壇上。

黑色長發的西風神澤費羅斯正站在自己身旁,操縱著蘊含神力的水霧為她恢複精力。

“剛才是怎麼回事?”

愛神厄洛斯坐在不遠處的石階上,一看到克洛麗絲醒來,馬上就開始語氣冷硬地質問,一雙湖藍的眼睛警惕地盯著這個可疑的寧芙。

澤費羅斯悄悄轉頭瞪了厄洛斯一眼。

先不說寧芙才剛醒,還有些虛弱。即便要問,也沒必要用這麼直接的方式。

如果寧芙打算配合,自然不必動用神明的威壓。如果對方不準備配合,態度再差也更是隻能起到反作用,說不好還會更加引起對方的抵抗。

“克洛麗絲,你剛才突然昏過去了。這裡是愛神的神廟,除了我們三個,厄洛斯展開的神域沒有允許其他存在進入。”

示意厄洛斯閉嘴後,澤費羅斯醞釀了一下才開口,儘量不想讓小寧芙感到壓力,

“我跟厄洛斯也都沒有感覺到有其他神明入侵的痕跡,剛才的昏迷應該是由於你自身突發的情況。

鑒於你之前的經曆,我大膽地猜一下,你可能又看到什麼預言了。並且很有可能涉及我、厄洛斯或者阿波羅的命運。”

澤費羅斯認真注視著克洛麗絲棕色的眼睛,說出了祂的目的,

“所以你願意跟我們說一下是怎麼回事嗎?”

寧芙張了張口,但半天都沒有聲音發出來。意識到自己再怎麼努力也不能發出聲音,克洛麗絲霎時變得臉色慘白。

“我怎麼……”克洛麗絲發出了幾個音節,然後又開始無聲地翕動著嘴唇。

澤費羅斯馬上看向厄洛斯想跟他交換一下眼神,但愛神沒顧上把注意力分向西風神,隻是皺著眉頭看著小寧芙的動作。

克洛麗絲跳下祭壇,跑到神廟斑駁的磚牆前,想要用手指在積滿塵屑的牆磚上寫字,但果然,她的手指被一股力量抗拒著。

小寧芙使出了吃奶的勁,小臉都扭曲了,也隻是在上麵留下了幾道淩亂的勾畫。

眼看努力失敗的克洛麗絲垂頭喪氣地從牆邊拖著腳步走回來,棕色的發絲還因為剛剛的水霧有些微濕,一綹綹耷拉著貼在她的臉頰上,活像一隻被雨打濕的小麻雀。澤費羅斯心疼之餘也有些忍俊不禁。

“看來的確是命運法則的約束,你沒有隨意傳遞預言神諭的權力。”

西風神在人間遊蕩已久,心裡大概已經明白怎麼回事,看到愛神雖然還是滿臉嚴肅,但看向寧芙的眼神中已經充滿狐疑,澤費羅斯馬上向厄洛斯解釋,

“人間偶爾也會有這樣,因為命運眷顧而能夠瞥見未來的凡血先知,由於並非由阿南刻或預言之力承認的正統,他們預言的發出會受到種種約束,經常會消耗大量精力,甚至會折損壽命。”

澤費羅斯有點無奈地轉向克洛麗絲,

“看來情況還有點難辦。”

*

“這是人間先知和巫師占卜預言時常用的道具。”

較為熟悉人間的澤費羅斯飛快地行動起來,從人類聚居的城鎮和一些旅行者常光顧的流動黑市到處買了一些凡人先知經常用的物件。

“這是骨牌,這是紙牌……那個是沙盤,還有碎晶砂。”

澤費羅斯從羊皮袋裡一件件拿出可能有用的工具,最後還掏出來一顆拳頭大小、晶瑩剔透的水晶球,

“還有水晶球。不過你已經看到預言,我想水晶球大概用處不大。”

克洛麗絲從來沒見過這麼大塊剔透的水晶,寧芙作為母神蓋亞的土地之上孕育的女兒,天然就對這樣能量純粹的礦石有好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看,聽到澤費羅斯的話,連忙掙紮挽留道,

“需要的!需要的!”

抬頭看到愛神厄洛斯似笑非笑的表情,克洛麗絲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兩位神祇麵前暴露了她的小心思。

天啊,她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企圖在神麵前昧下東西啊!

反應過來的克洛麗絲在心裡尖叫。萬一神祇覺得自己不敬,懲罰自己該怎麼辦!

“你彆嚇她了。”澤費羅斯也對惡趣味的好友厄洛斯無奈,向寧芙解釋,“彆擔心,本來都是給你準備的。”

“對了,不知道有沒有用。賣給我這些的女巫夫人說,要想更好的鏈接命運,可以在旁邊放一些阿波羅的月桂枝。正好經過的街巷邊就有月桂樹,我也折了一支。”

澤費羅斯從懷中掏出一支被祂用力量包裹的月桂枝,經過一路上春風神力的滋潤包裹,愈發地蒼翠欲滴,葉片間還有著剛剛長出的嫩黃新芽,看著就十分喜人。

現下本來已經是人間月桂花期的尾聲,但經過澤費羅斯力量的滋養,本來有些零落的嫩黃花朵又變得鮮亮,並且又悄悄冒出了幾簇新生的花苞。

澤費羅斯從厄洛斯神廟中找不到合適的容器,用自己的神力製作了一個簡單的陶瓶,把月桂枝插到瓶中後加滿甘露。

克洛麗絲看著那支月桂在陶瓶裡滋潤地享受著西風神的甘露,自在地舒展著花葉,湧起了一股惆悵與羨慕交織的複雜情緒。

她也想這樣整個泡在西風神的甘露裡麵享受!但是……讓西風神為自己準備泡澡水……即便隻是想想克洛麗絲也覺得太無禮了。

樹寧芙隻能偷偷最後不舍地瞄了一眼那隻被西風神放到旁邊祭桌上的盛滿甘露的陶瓶,回來低下頭老老實實繼續擺弄那一堆人間先知占卜的用具。

“這個骨牌是通過擲出牌麵的正反來占卜,即使初學者也能簡單傳遞是或否的信息。”

澤費羅斯把自己知道的告訴她們,自己拿到手裡,向空中拋起來演示。

“像這樣提問,然後拋起來再接住……厄洛斯是否已婚?”

西風神張開修長的手指,落在祂手中六張精巧的骨牌都是顯示肯定刻紋的一麵向上。

“我也玩玩。”厄洛斯也被這些人類的小玩意勾起了興趣,從西風神手裡拿過骨牌,

“澤費羅斯有沒有人類小情人?”

“我都說過沒有。”澤費羅斯無語,骨牌果然也都是顯示否認的紋路向上,“看吧,沒有。”

“我不信,肯定你用風在空中偷偷翻麵了。”

愛神當然知道澤費羅斯胸中有沒有愛欲的火苗,隻是想逗他而已,如願看到澤費羅斯的無語表情後,就得逞地大笑著把那把骨牌遞還給了寧芙。

克洛麗絲拿起那一把骨牌,想了想,想要自己來說問題,但是又是難以發出聲音。

澤費羅斯看到寧芙又在苦惱地開合嘴唇,就替她來提問,“預言是關於神祇的嗎?”

寧芙感激地看了西風神一眼,拋起那一把骨牌,寧芙的手有些小,漏掉了一張牌掉到了台麵上,那一張是“是”,克洛麗絲張開手,其餘五張也都是“是”。

“唔!真的可以!”愛神厄洛斯也湊過來,“預言是關於我嗎?”

這次有不同了,三張“是”,三張“否”。

“這是什麼意思?”厄洛斯被這樣的牌麵搞糊塗了,詢問地看向澤費羅斯。

澤費羅斯同樣不明白,雖然自己的表妹喀耳刻就是巫術女神,但祂一直隱居在大洋之上的艾尤島,除了祂選中的弟子外,幾乎不與其他神祇往來。

祂們四位表兄弟的風向來也被喀耳刻的島拒之門外,澤費羅斯也同樣,因此祂也對真正的巫術知之甚少。

“再試一次吧。”澤費羅斯也隻能選擇略過這個奇怪的結果,“嗯……預言與我有關嗎?”

克洛麗絲馬上拋起骨牌,齊齊的六張“是”,寧芙跟著使勁點頭,感覺到自己舌尖上法則的束縛隨著骨牌結果的亮出而被解開,她馬上迫不及待跟著說出,

“沒錯!和澤費羅斯有關!……”

但涉及預言內容,克洛麗絲又開始像一隻被撈起的魚兒那樣陷入了無聲的痛苦。

再次被法則禁言的克洛麗絲被迫安靜下來後,才意識到自己激動之下直呼西風神名字可能有點失禮,馬上又緊閉上嘴。緊張得將唇都抿成了一條直線。

“沒事,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叫我羅斯。”

澤費羅斯看出來克洛麗絲又不自在了,祂當然不會在意這種細枝末節,但小寧芙好像短時間裡還是沒法在神祇麵前完全放鬆自在。

“關於我的話,是什麼預言呢……”澤費羅斯沉吟,思考下一個問題該如何去試探。

骨牌隻能解出是或者否的答案,沒辦法表現更多了。隻能通過提問者的問題一點點去接近隱藏的輪廓。

“看來這樣不行。”厄洛斯有點失去耐心了,“這樣得問到什麼時候?”

眼看太陽神車已經偏西而去,不久天色就會漸漸暗下,愛神還急著要回到祂的浮空島去陪伴剛剛新婚的妻子塞姬,經不住祂們這樣一點一點地擠出預言了。

“那個沙盤怎麼用?是不是能直接寫下神諭?”厄洛斯拿出那個沙盤和紫晶石製作的碎晶砂,“把這個倒在盤裡,用月桂枝來寫……之類的?”

“不是,這個是用來吹的。”

澤費羅斯把裝著晶砂的小琉璃瓶塞打開,把那些淡紫色的晶砂倒到古銀色的扁平沙盤中輕輕搖晃平整,輕輕吹了一口氣作為演示。

盤中的沙麵上出現了一朵玫瑰花的形狀。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與我母神有關?”

厄洛斯看到自己在天黑前回家有望,趕緊湊過來看。

美神阿芙洛狄忒於大洋浮沫中誕生,雪白的泡沫於祂新生的肌膚上滑下,化成了大朵大朵嬌豔的純白月季。

因此厄洛斯看到晶砂中出現好像玫瑰花的樣式,第一個就想到了美神。

“不是,這是我剛才為了做示範隨便吹的一朵花。”澤費羅斯澄清道。

無視愛神瞬間失望垮下的表情,西風神以神力輕輕一抹,那盤丁香色的晶砂就恢複了湖麵一樣的平整。

澤費羅斯把沙盤遞給克洛麗絲,“來吧……克洛麗絲,剛剛你得到的預言,是關於什麼?”

克洛麗絲雙手小心接過沙盤,調整了一下呼吸,閉上眼低頭吹了一口氣。

澤費羅斯和厄洛斯都趕忙湊上來看。

盤中出現的,好像是一隻蝴蝶的形狀。

“這是什麼意思?”厄洛斯轉頭問澤費羅斯。

澤費羅斯也不知道,祂詢問地看向克洛麗絲。

剛才克洛麗絲通過骨牌占卜出來預言與自己有關後,就能夠開口說明,這一次不知道可不可以。

遺憾的是,克洛麗絲看起來還是不能說話。

看起來所傳出的這一隻蝴蝶的訊息,可能還不足以能破除規則的束縛讓她直接解釋。

“能不能再具體一些?難道就隻有這樣似是而非的訊息嗎?”

看著托盤中那隻蝴蝶的輪廓,厄洛斯覺得更焦躁了。如果就隻有這種程度的預言,那對祂們現在敵暗我明的狀況可以說毫無用處。

愛神開始左顧右盼,試圖尋找其他能有所幫助的東西。然後祂就看到了插在陶瓶中無辜可愛的月桂枝。

“對了,我記得有些預言神廟的祭司會咀嚼月桂葉,聽她們說這樣更容易進入狀態,被阿波羅選中傳遞神諭的機會會更大。”

厄洛斯突然想到,祂詢問地看向澤費羅斯,“我應該沒說錯吧,羅斯?”

“這說法是有的。”從風使那裡得到肯定答案的澤費羅斯點頭,“有些預言神廟沒有固定傳遞神諭的大祭司,不確定是誰會得到神諭時,祭司們確實會這麼做來祈求神跡的降臨。”

月桂葉是常用的草藥和香料,平時隻使用乾葉就足夠。新鮮葉片的汁水很是刺辣和苦澀,除了祭司也不會有人願意直接咀嚼。

“好吧,那我就試一下。”聽到西風神的肯定,克洛麗絲還是艱難地應下。

厄洛斯適時地幫她遞上了那個插著月桂枝的陶瓶。

小心地從那支月桂枝上掐下了一小撮看起來比較柔嫩的新葉,克洛麗絲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把月桂葉塞入了口中咀嚼。

澤費羅斯看她這麼痛苦的樣子,趕緊又給她準備了一杯甘露讓她一會兒用來漱口。

克洛麗絲皺著眉咀嚼了半天,感覺應該差不多了。

她吐出口中的殘渣,從澤費羅斯手中接過準備好的沙盤。厄洛斯也緊張地守在旁邊。

呼——

澤費羅斯也不自主地湊過來看——

淡紫色晶砂中出現的,好像是一座被雷電劈毀的高塔。有個模糊的人影,正從塔頂墜落而下。

好像一隻將要翩然落下的蝴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