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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下按住紙,揚聲道:“這副字不算,歸我了!”

張旭愣了下,大?笑道:“承蒙子壽兄喜歡,拿去就是,我再給小郎寫一幅!”

張九齡截走小胖墩的見麵禮,半點都?沒不好意思,待墨跡稍乾之後,將字收進了書房,道:“待我空了,自己慢慢裱。”

能?得張九齡真正的喜歡,張旭頗有遇知音的感覺,他亦高興不已,當晚又吃得酩酊大?醉。

張九齡在睡前,忍不住拉著譚昭昭欣賞了張旭的字,道:“昭昭可知道鐘紹京?”

鐘紹京是皇城中?宮苑總管,在“唐隆政變”中?,曾經被李隆基勸說策反,得了他的幫助,李隆基得以兵變成功,由此升任了中?書侍郎。

譚昭昭聽過一些,問道:“他怎地了?”

張九齡愛不釋手看著張旭的字,道:“鐘紹京是鐘繇的十七世孫,家道早已中?落,到了他的手上,隻?餘下了鐘繇一兩篇殘缺的字。他舉辦筵席時,總會拿出?來讓賓客欣賞,我去了兩次,也看了兩次。嗬嗬,鐘繇的字是好,他能?拿出?來顯擺。以後若是張氏家道中?落,隻?要留著張顛這副字,子孫後代?也有能?顯擺的了。”

鐘繇是楷書第一人,與?王羲之王獻之齊名,真跡千金難求。

張九齡難得傲嬌,與?人起了一較高下的心思,譚昭昭聽得忍俊不禁,噗呲笑出?了聲,揶揄道:“大?郎,又不是你的字。後世子孫要顯擺,該顯擺大?郎的字,畫啊!”

張九齡眉頭皺了皺,難得不悅地幽幽長歎:“我的字畫,隻?能?稱作一般,比不過,真比不過!”

譚昭昭忙安慰他道:“大?郎,隻?要大?庾嶺的路在,休說子孫後人,後世的百姓,朝廷,都?忘不了大?郎。”

張九齡複又露出?了微笑,側身親她:“還是昭昭懂我。”

譚昭昭道:“大?郎,快快收好,這幅字,以後定會價值連城。嗬嗬,張顛虧了!”

張旭先前吃得走路都?困難,張九齡擔心他,讓千山與?他的仆從,將他架了回屋,守著他伺候。

張九齡想起他醉酒的模樣?,沒好氣道:“夠了,明日再也不給他吃那?麼多酒,免得他醉死。”

譚昭昭忍著笑,道:“好了好了,明朝賀知章與?孟浩然要前來,張顛的酒肯定少不了,待以後再不許他多吃就是。我們先去歇息,明日早起見客。”

兩人前去安歇,翌日早上起床,張旭還在呼呼大?睡,他們就先自己用了朝食。

飯畢,賀知章就先到了。

張九齡迎著他進了前廳,笑道:“季真兄怎地這般早,季明還未起身呢。”

賀知章進了暖和的屋子,解下了身上的外氅,道:“離得遠,我就想著早些出?門,彆路上耽擱了,誰知今朝太冷,路上車馬稀,就來得實屬早了些,可有打擾到了子壽的正事?”

路上車馬稀少,賀知章在朝為官,他深知究竟,是因著去年的兵變,百姓權貴們皆變得草木皆兵,不敢輕易出?門的緣故。

張九齡亦未多談,道:“我亦無事,季真兄早些來,正好一起吃茶說話。”

兩人吃了兩盞茶,孟浩然也到了。

譚昭昭實在好奇,開?到後院通往前院的穿堂角落,悄然打量。

孟浩然身形中?等,五官生得一般,不過勝在年輕,加之他的才情,使得他看上去靈動飛揚,很是不俗。

譚昭昭看著幾?人一同寒暄,張旭也起了身,一並走了上前,眼睛莫名就溼潤了。

張九齡,張旭,賀知章,孟浩然。

後世赫赫有名的詩書大?家,此時都?鮮活出?現在她麵前。

譚昭昭不禁期待起來,若是吳道子,裴旻,李白,杜甫,王維,白居易,王昌齡等人,齊聚一堂,該是何種情形!

第一百章

幾人?在前廳吃茶暢談, 到了午間,譚昭昭安排了好酒好菜送去,在後院, 她都能隱約聽到張旭的笑聲。

外麵雪花飛揚,屋內暖意融融,熱鬨盈天。

譚昭昭親手剪了幾枝梅花插在花瓶裡,疏影橫斜, 紅花映著?雪白的高麗紙,雅致繾綣。

“眉豆, 你替前廳也送一束前去,順道看看他們可缺酒。”

譚昭昭將修剪好的梅花交給眉豆, 道:“再添些濃茶, 三足鼎裡加些炭, 可彆讓他們吃魚膾。”

眉豆應下, 抱著?梅枝前去了。小胖墩午歇了起身, 猶帶著?睡意問道:“阿娘,阿耶他們還未吃完酒?”

譚昭昭答道:“還沒吃完,估計要?吃到深夜了, 你可要?前去玩耍?”

小胖墩搖頭, 人?小鬼大道:“太?吵了。”

譚昭昭嗔怪斜睨著?他:“你以前可是最喜歡湊熱鬨, 現?在居然嫌棄起了吵鬨。他們可都是詩書大家,隨便點撥一二, 就夠你受用一輩子。”

小胖墩哎喲叫喚,道:“學堂放了旬休,阿娘就莫要?再說讀書學習啦!”

譚昭昭揚手作勢欲揍他:“嘿, 你這小子!”

小胖墩一溜煙跑了出去。

看來,無論前後世, 學生都不喜在假期時聽到學習。

小胖墩在官學讀書,成?績不好不壞,譚昭昭對他管束鬆弛有度,做人?做事為首,其他皆要?排在後麵。

沒一陣,小胖墩從屋外探進?腦袋。笑嘻嘻道:“阿娘,雪奴姨姨來了。”

譚昭昭趕緊道:“快進?來啊,你擋在門口作甚。”

小胖墩抓住門不放,道:“阿娘,我去前院阿耶那裡玩耍,聽說,阿耶那裡可有趣了。”

譚昭昭不明白他為何又想去前院了,擺擺手道:“去吧去吧,彆搗亂淘氣就是。”

小胖墩響亮應是,轉過身與雪奴告彆:“雪奴姨姨,我先去玩耍,你去同阿娘說話吧。”

雪奴笑應了聲,關心地?道:“地?上滑,彆跑太?快,當心摔倒了。”

小胖墩已經跑出了很遠,懶洋洋應答的聲音遠遠傳了進?來。

譚昭昭無語對進?屋的雪奴道:“瞧他,真是不省心。快過來坐,什麼時候回了城?”

這幾日雪奴都在西郊莊子裡,她脫掉風帽,遞給了與她一道進?屋的眉豆,在胡塌上坐下,道:“我先前剛進?城,直接來了你府裡,聽到前院熱鬨得很,仿佛聽到了張顛的聲音,他來長安了?”

譚昭昭說是,問眉豆道:“前院發生了何事?”

眉豆忍笑道:“灶房準備了三足鼎,切了魚膾,是讓他們做暖和?的鍋吃。奴與阿滿一起送菜時,就已經交待過。誰知張郎君吃了好些魚膾,先前在寫字時,鬨起了肚痛,字尚未寫完,就疾奔去如廁。大郎與賀郎君,一並在搶那副字。”

譚昭昭既無語擔心,又說不出的興奮。

魚膾會?有寄生蟲,她向來都是煮熟了吃,大唐人?喜歡吃魚膾,廚子能片得如蟬翼一樣薄,還會?受到世人?的追捧。

不過寄生蟲應當沒這麼快發病,估計張旭就是胡亂吃一通,吃壞了肚子而已。

興奮的是,張旭這副字,估計就是後世有名的《肚痛貼》!

雪奴聽罷,淺淺笑了兩聲,道:“張顛一點都未變,仍舊豪放不羈。”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譚昭昭見她神?色帶著?隱約不安,顧不上《肚痛貼》了,讓眉豆先下去,問道:“怎地?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此事甚關重大,雪奴不敢隱瞞,和?盤托出道:“九娘,秦娘子親自前來同我說,太?平公主想要?到西郊莊子玩耍,九娘是莊子宅邸的族人?,問你可有空,到時候可與公主見上一麵。”

太?平公主要?見她?

譚昭昭聽罷也愣住了,平時她與太?平公主並無往來,以前公主府的宴請,從未給她下過帖子。

如今太?平公主提出要?在昆明池邊的莊子裡見她,估計是為了避人?耳目,她見的並非譚昭昭,而是背後的張九齡。

張九齡隻?是工部尚書而已,比不過宰相補闕,吏部戶部等尚書有權勢。太?平公主連他都要?拉攏,與李隆基的鬥爭,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雪奴歉疚地?道:“九娘,都怪我,將你牽連了進?去。我雖不不懂朝局大事,但這個時候,九娘或者大郎,躲還來不及,如何能摻和?進?這些鬥爭中去。”

譚昭昭歎了口氣,道:“雪奴,不關你的事情。太?平公主要?找我,拉攏大郎,就是沒有你,也會?找到我。反而是因?為你結識了我,入了貴人?的眼,戰戰兢兢做買賣,賺的錢財,你都奉了上去,比以前辛苦不說,還不如以前的收入好。”

譚昭昭並非是在安慰雪奴,以前她的酒廬、香料鋪子買賣不好不壞,既不打眼,惹得人?眼紅,又能賺些錢,讓她過上衣食無憂的富裕安穩日子。

因?著?譚昭昭,雪奴認識了張旭,給她的酒廬寫了匾額,名聲傳出去,被太?平公主看上了。

雪奴怔怔望著?窗欞外的雪,道:“上麵的貴人?打架,我們底下的這些人?,實在是太?難了。”

譚昭昭亦苦笑,道:“我們身在其中,皆身不由己。主要?的是,如何將眼前應付過去。”

雪奴點頭,突然,她眼裡浮起一絲希冀,小聲道:“九娘,說不定,公主能最後得勝呢。”

譚昭昭輕輕搖頭,道:“不大可能。自從武皇退位之後,太?平公主沒被立為皇太?女?,就沒勝利的機會?了。”

太?平公主在朝堂上的勢力,比起當年的武皇還要?大。

但武皇當時的皇帝,李治李顯李丹,都太?過軟弱,不成?氣候。

太?平公主的對手,卻是年輕時的李隆基。

且朝堂的那群官員,看似支持太?平公主,在真正做出選擇時,他們會?毫不猶豫轉投向李隆基。

雪奴神?色忽然堅定起來,道:“九娘不能去,我這就去回秦娘子,說九娘身子不好,外麵太?冷,到不了西郊。”

譚昭昭忙勸她:“哎哎哎,你快坐下來,彆急。”

雪奴堅定地?道:“高三郎那邊與你的關係,太?子不可能不知曉。若是你去了,在太?子眼裡,就是背主。我不過是個胡姬,商女?而已,身份低賤,在貴人?看來,就是門下跑腿做事的奴仆,與你的這份關係,對你沒甚影響。等那時,牽連不到九娘與大郎。”

譚昭昭認真地?道:“雪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正因?為如此,我就是去了,太?子也不會?拿我如何。朝堂上與公主有關係的官員那般多,連宰相都好幾人?,太?子總不能全部鏟除。我不會?有事,你卻會?因?此有危險,所?以千萬不能輕舉妄動。等下我與大郎商議,定會?找出妥善的解決辦法。”

雪奴垂下眼瞼,不知在思?索什麼,她隻?輕輕嗯了一聲。

譚昭昭不放心,道:“雪奴,你先歇一陣吧,好生睡一覺起來,一切都沒事了。”

雪奴抬頭,衝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好,我是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一歇。”

譚昭昭將她送到門外,叮囑了又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