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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就做出了決斷。

她?相信,張九齡能替她?當刀劍,真在危險的時候,她?估計也?會不假思索如此做。

但她?最不願看到的就是,他替她?擋刀箭,她?成了拖累,會永遠鄙夷自己。

譚昭昭微笑道;“哪有那般嚴重,不過,我估最後還是會離開。並非全為了小胖墩,留在長安也?無用,真遇到兵殺來,還要?勞煩他去替我擋,最後真成了累贅。”

雪奴頓時欣喜起來,長長舒了口氣,道:“真真好,九娘,你與小胖墩與我一起前去,我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說罷,雪奴不好意思起來,慌忙解釋道:“大郎是男子?,他會自己照顧好自己......”

雪奴與她?的關係,自然?比張九齡親近,她?情急之下,想到的便是譚昭昭這個最親近之人。

譚昭昭抿嘴笑,道:“我懂,你無需解釋。”

雪奴釋然?而笑,道:“你這邊隻?帶些貼身衣衫,在洛陽我有宅邸,錢,什麼都?不缺。”

譚昭昭欣然?應了,道:“反正我去了洛陽,就靠著你了。”

雪奴雙眼情不自禁溼潤,她?努力張開笑臉,問道:“九娘,你可知道,我多?年沒能這麼熱鬨一起過年了?我隻?是個侍妾,被人趕出來沒名沒分的侍妾,沒有娘家親人,還是胡姬商戶,在世人眼裡,是最最低賤,最最不吉之人。逢年過節時,以?前我都?在酒廬鋪子?裡過,那裡不那麼冷清,我也?能安慰自己,我不算孤寂。可是,看到長安城的家家戶戶都?在歡聚,我的心呐,比這下雪天還要?冰涼。千家萬戶透出的燈火,皆與我何乾。”

豈止是大唐,在後世還有些地?方?,出嫁的女兒不能在過年時回?娘家,離異女更不許參加兄弟姐妹的婚宴,說是不吉。

譚昭昭想到了大娘子?嫁人的事情,心中很是歉疚,道:“雪奴,所?有的規矩,都?是由貴人製定,說起來,都?是為了給我們身上套上重重枷鎖。我們反抗不了,但隻?要?自己不信,這些就束縛不了我們。過年過節雖說與平時一樣,但人生並不都?是歡笑,能借著個由頭歡慶,就要?儘量享受。以?後你有我,有小胖墩,隻?要?都?在一座城,我們就一起過!”

雪奴忙拭去了眼角的淚,臉上是歡暢的笑容,舉杯與譚昭昭一碰,揚首喝了半盞。

譚昭昭小吃了兩口,道:“可彆吃太快了,離子?時還早著呢,等會還要?煮角子?吃,可彆醉倒了。”

雪奴忙放下了酒盞,道:“我要?替馮娘子?守夜,是不能吃多?了。”

譚昭昭聽到雪奴提起馮氏,怏怏道:“你彆提啦,我好想阿娘。來回?送一次信不易,到了長安我送回?去的信,不知阿娘收到沒有。還有三郎,過年過節的時候,他最為忙碌,送了那麼多?年禮來,連個麵都?沒能露。這次的事情.....唉!”

雪奴勸她?道:“高三郎我佩服得很,我見過這麼多?人,他與大郎一樣,數一數二的聰慧。過年時皇家規矩大,三郎在貴人身邊伺候,定是忙得連眼都?不能闔。隻?要?他一得空,肯定馬上出來見你。”

譚昭昭道:“伺候人的奴仆最為不易,夏日炎熱,冬日嚴寒,守在屋子?裡還好,要?是守在門?外,真是吃足了苦頭。”

眉豆阿滿他們在過年過節時,除了有宴請走?不開,他們都?有豐盛的肉菜點心,自己下去與同伴一起玩耍吃喝。

雪奴轉頭四望,笑道:“還是九娘心疼人,在你身邊做事,比起尋常百姓家還要?過得舒坦。”

譚昭昭想起小胖墩問屠殺牛馬,與殺人的刑期區彆,她?並未覺著自己做得有多?好。

貴賤之間的差異,這道天塹不知何時方?能消除。

眼下最重要?的是,兵亂殺戮何時能休。

屋外響起小胖墩跑動的腳步聲?,譚昭昭循聲?望去,道:“這小子?,真是不怕冷,還不怕摔。”

下雪結冰,地?麵滑得很,小胖墩經常被摔,隻?要?摔得不重,他一骨碌翻身爬起,連哼都?不哼一聲?,皮實得很。

譚昭昭話音剛落,屋門?拉開,一股寒風伴隨著梅花的冷香撲門?而入,小胖墩像是梅樹成了精,朝屋內走?來。

雪奴忙起身前去幫他:“小心些,彆摔著了。”

譚昭昭道:“你們在院子?裡剪梅花枝了?”

小胖墩將?手上的梅花交給雪奴,脆生生地?道:“是有人送來給阿娘,不是在院子?裡剪的。”

張九齡這時走?了進屋,譚昭昭朝他看去,他脫著大氅,解釋道:“高三郎差小寺人送來給昭昭,小胖墩搶著拿了去,說是送給阿娘的年禮。”

譚昭昭聽得心頭一暖,高力士在百忙之中,還沒忘記給她?送東西。

不過,譚昭昭好笑地?看向小胖墩,道:“你倒是能借花獻佛。”

小胖墩自己在低頭解大氅絆扣,問道:“阿娘,什麼叫借花獻佛?”

張九齡取笑他道:“高三郎送來的梅花,你不過抱了進屋,卻說是你送給阿娘的年禮,這就叫做借花獻佛。”

小胖墩哦了聲?,辯解道:“可是我出力氣了啊!”

雪奴聽得笑個不停,譚昭昭也?笑,道:“是是是,你出力氣了,真是厲害。瞧你這一身,快站在旁邊去脫,彆弄臟了葦席。”

小胖墩乖巧地?挪到了門?邊去,待解下外麵沾了雪與泥土的大氅,才來到食案邊,坐下來眉飛色舞講起了外麵驅儺的熱鬨。

譚昭昭含笑聽著,小胖墩說話條理分明,講得繪聲?繪色。

以?後他讀書成績如何,譚昭昭不敢斷定,但他口齒清晰,腦子?反應快,卻是不容置疑。

外麵爆竹聲?聲?,屋內暖意融融。

驅儺的人群由遠及近,又由近極遠,到了子?時方?不舍離去,回?到家中慶賀新一年的到來。

千山去火堆中添了柴,火光熊熊,照亮了驅儺歸來之人回?家的路。

眉豆進屋收拾了食案,阿蠻煮了角子?,熱氣騰騰端進屋。

小胖墩玩得太儘心,早過了平時歇息的時辰,他此時也?沒了儘頭,依偎在譚昭昭的懷裡,眼皮不時耷拉著,要?睡不睡,聞到了角子?的香氣,掀起眼皮看了眼,嘟囔著道:“阿娘,我要?吃角子?。”

說著,小胖墩張大了嘴,“啊!”

譚昭昭夾了一隻?角子?,吹了吹遞到他嘴邊,小胖墩啊嗚一聲?吃了。

張九齡看得皺眉,正欲伸手拉他,突然?,門?一下拉開,寒風隨著千山一並撲進屋。

千山滿眼的驚惶:“大郎,九娘,外麵......外麵過兵了!”

第九十五章

譚昭昭不知為何, 驀地轉頭看向了花瓶中插著的那束梅花,紅豔豔的花瓣,葉片稚嫩嬌弱, 有些起了褶子,像是美人憔悴般令人心一下揪緊。

雪奴倏地站起了身,張九齡動作比她還要快,道:“你們在屋子裡好好呆著, 我到前?麵去。”

譚昭昭此時的心情,奇異般沉靜了下來?, 她跟著站起來?,拉住了張九齡, 道:“大郎, 帶上劍, 無論是誰, 隻要敢闖進來?, 先下手為強。過了這一關,再說以?後!”

張九齡望著譚昭昭堅定的神色,眼?神同樣堅定, 乾脆地道:“好!昭昭, 你護好自己, 以?自己為重?,自己為重!”

連續兩遍強調自己, 到最後的聲音太?過用力,已經發顫,譚昭昭如何能不懂。

未儘之言, 字字皆是血淚。

譚昭昭亦乾脆利落應好,張九齡拿了劍衝出去, 她亦去拿了自己比較小巧,刃已經不那麼?鋒利的劍,給雪奴手上塞了把菜刀,將?眉豆%e4%b9%b3母她們召集了起來?。

千山與張大牛等男仆,已經隨著張九齡去了前?院,後院就剩下與她們一群婦孺幼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譚昭昭沉聲道:“你們手上都拿上防身之物,若是有兵衝進來?,你們能逃則逃,逃不掉的話,能傷到對方一分一毫,就是賺了!”

眉豆與阿滿上次見識過一次兵亂,時隔多年,再來?一次,雖然慌亂,到底比上次要強上些。

譚昭昭與張九齡皆在,比起上次她還在生產,幾乎是束手就擒的狀態,要好上百倍。

雪奴緊跟著譚昭昭,拉著睜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小胖墩躲在門後,擺好姿勢,聽著外麵的動靜。

小胖墩被嚇住了,手緊緊拽住譚昭昭,帶著哭腔問道:“阿娘,出什麼?事情了?”

在眼?下的時候,譚昭昭也沒打?算瞞住他,道:“外麵打?了起來?,你彆怕,阿娘阿耶,還有雪奴姨姨都在,我們會護著你。”

小胖墩哽咽著道:“嗯,阿娘,他們為何打?了起來?,過年也要打?嗎?”

高力士先前?還給她送梅花,畢竟是過年,那時候應當還是一片太?平。

這時候開始過兵,應當是宮內出了事情,起兵應當是臨時下的決斷。

譚昭昭還懷疑,今晚驅儺的人多,兵混在裡麵,是最好的掩護,神不知鬼不覺調動兵馬布好了局。

不管何種情形,與上次兵亂不同,那時候的張九齡官職不顯,還回了鄉守孝。

如今張九齡已官居尚書,無論誰勝誰敗,張尚書府都比較顯眼?。

數次兵變,死傷的貴族不計其數。皇子公主?甚至太?子皆一樣,淪為了刀下魂。

譚昭昭聽到小胖墩稚氣的問題,心鈍鈍麻麻的,道:“因為他們皆貪婪,想?要爭權奪勢,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利。”

小胖墩清澈的雙眸中,目露不解。

譚昭昭用他能聽懂的話解釋道:“就好比你吃了兩顆糖,但你不滿足,想?要更?多的糖,擁有全天下賣糖的鋪子。但是,糖隻有這麼?多,你一個人吃不完,你可以?分給彆人,讓彆人聽你的話。你手上的糖多了,聽你的話也就多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小胖墩小臉繃緊,神色若有所思,道:“阿娘告訴我,糖吃多了牙齒會壞掉,還會生病。他們為何要那麼?多糖,難道沒人告訴他們,糖吃多了不好嗎?”

任外麵兵荒馬亂,稚童仍然能帶給人安心與溫暖。

雪奴放鬆了情緒,微笑望著小胖墩,譚昭昭亦不禁笑起來?,親了親他的臉頰,道:“糖就是我們心底生出來?的妄念,是最壞的東西,就是有人告訴他們,他們也不願意聽。拿著糖,可以?去號令許多人,就像外麵的兵,讓他們去殺人放火。”

小胖墩聽得似懂非懂,又怕又倦襲來?,依偎著譚昭昭打?起來?瞌睡。

譚昭昭一手摟著他,一手緊緊抓住了劍柄。

小胖墩身上的暖意襲來?,給了她無窮的力量。

雪奴怔怔看著她,突然間,眼?淚就止不住地掉落。

“九娘,其實我也不懂,他們為何要揮刀相向。九娘,你覺著,他們誰是好,誰是壞?”

譚昭昭不假思索道:“雪奴,我們是普通尋常人,哪怕大郎是尚書,我們亦是普通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