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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麵前,提這些作甚。”

馮氏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吩咐仆婦去帶上小胖墩,道:“時辰不早,九娘趕了一天的路,累了,早些去歇著,等?歇息好之後,我們再好生吃茶說?話。”

譚誨在一旁望天,卻不敢做聲,譚昭昭忍著笑,起身對他道:“阿耶早些歇著。”

馮氏陪同譚昭昭一起回院子,譚昭昭攜著她的手,輕聲問道:“阿娘,阿耶納了侍妾,生了十娘十一娘她們幾個,你?可難受?”

樹影在燈籠下婆娑搖晃,馮氏的臉在燈影下看不甚清楚,譚昭昭隻聽她冷笑一聲,道:“我難受作甚,你?阿耶這個人,腦子靈光,皮囊生得也好,就是不大安分。當年我極力主張搬到湞昌,與你?曾外祖家?比鄰而居,想著能?震懾他一二。震懾是震懾住了,他也安分了許久。後來,是我覺著沒意思。我已經上了年紀,有?兒有?女,成親這麼多年,當年對他的那些情?意,早就散得七七八八,就想圖個清淨安穩的日子。他與侍妾如何?,在外麵與女伎如何?,與我何?乾。我手上有?家?財,侍妾生養的兒女,不過是半個奴仆,要是聽話,我就當是忠仆,給他們一些錢財又何?妨,要是不安分,嗬嗬,當年你?高外祖,白日給陳後主撐傘,晚上翻出宮牆,日行百裡打家?劫舍,早間照樣精神奕奕當差。麥氏就在旁邊住著,我還不信收拾不了他們!”

譚昭昭聽得眉毛直楊,麥鐵杖真是神人,後世子孫也遺傳了他的匪氣?。她緊緊挽著馮氏的手臂,道:“阿娘威風,阿娘還是辛苦了。”

馮氏道:“哪個女人不辛苦。九娘,你?彆為這些事?情?傷懷,苦了自己。你?可彆傻啊,張大郎有?了出息,你?總要享了福,得了你?該得的東西,不然,多不劃算呐!””

譚昭昭哈哈笑道:“阿娘說?得是,我聽阿娘的。”

馮氏壓低聲音,道:“九娘,我這裡還給你?留了份錢,你?阿耶,你?幾個兄弟嫂子都不清楚。到時候,你?可彆聲張。”

譚昭昭訝然,忙道:“阿娘自己留著,我有?錢呢。”

馮氏拍了她一下,嗔怪地道:“真是傻娘子!我瞧你?穿得素淨,連個花鈿都不蘸,還沒我這個老?嫗穿得華麗。你?拿著錢,買綾羅綢緞,買寶石頭麵,嗬嗬,你?穿戴得富貴了,就算你?來自窮鄉僻壤,沒甚見識,世家?貴族的夫人娘子們,哪怕是嫌棄,嗬嗬,也得酸一酸,這可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能?給人長?威風!”

譚昭昭:“......”

他們譚氏,不但具有?世家?氣?派,又有?新晉暴發戶氣?勢。

她喜歡!

進了屋子,裡麵收拾得一塵不染,暖香撲鼻,臥榻上被褥鬆軟。

馮氏見%e4%b9%b3母帶著小胖墩前去洗漱,道:“晚間他可會擇床哭鬨?”

譚昭昭道:“我先帶著他睡,等?熟悉之後再讓%e4%b9%b3母帶著。”

馮氏擔心地道:“他人小,有?%e4%b9%b3母看著,你?還是要多看著些。我記得生你?長?兄時,他就難養得很,成日哭鬨。偏生你?祖母當時在,成日在旁邊挑刺,要不是我心寬,真是要被她氣?死?。你?阿耶當時撒手不管,管了他也向著母親。九娘,你?那婆母,我沒與她相處過,不知她性情?如何?。她待你?可好?”

譚昭昭沉%e5%90%9f了下,道:“總歸沒阿娘好。不過,阿家?是大郎的親身母親,他自己會去解決。大郎在大餘置辦宅子,等?宅子收拾妥當之後,就來接我們,到時候我去大餘,等?到大娘子成親時再回始興。與阿家?不住在一起,省了口角摩攃。”

馮氏撫掌笑道:“這感情?好!當時你?去了長?安,我就鬆了口氣?,不住在一個屋簷下,長?安離韶州府千萬裡,她想管也管不著!你?的幾個嫂子,我就不大管,住在自己的院子裡,自己操持自己一家?子的事?情?,隔一段時日,再聚在一起用飯。妯娌之間,內裡究竟如何?想,我就不清楚了,至少表麵和和氣?氣?。”

譚昭昭道:“阿娘真是厲害,有?你?這個婆母,真是福氣?啊!”

馮氏歎了口氣?,道:“我也是當年折騰過來的,將心比心,我如何?能?拿著架子,做個惹人厭的婆母。”

譚昭昭聽得百感交集,道:“我這邊沒事?,阿娘也累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馮氏不放心,親自在四處察看了一遍,見一切妥當之後,方回了自己院子。

譚昭昭更洗出來,陪著小胖墩玩了一會,哄睡了他,很快她也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譚昭昭聽到小胖墩哼哼唧唧,她下意識地腿伸了出去,咕噥道:“張大郎,兒子哭了。”

腿踢了個空,譚昭昭醒過來,惆悵不已。

張大郎不在,她隻能?自己坐起身,點亮燈盞,將小胖墩抱起來去小解。

小胖墩小解完,嘴砸吧了幾下,又陷入了香甜的夢鄉。

譚昭昭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夜裡安寧靜謐,廊簷下燈盞昏黃,映在雪白的窗欞上,晃晃悠悠。

幾案床榻,散發著沉香香氣?的被褥,一切都那麼陌生。

譚昭昭不禁想著,張九齡不知可趕到了水驛。想到水驛的環境,她下意識呲牙。

拉起被褥,深深吸了口氣?,鼻尖香氣?四溢。

譚昭昭麵上不由自主泛起微笑,打了個嗬欠,滿足地再次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外麵已經天光大亮,小胖墩已經被%e4%b9%b3母帶走,四下安寧靜謐。

譚昭昭懶洋洋伸了個懶腰,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

水驛的屋子,一如既往地潮濕,被褥已經更換過,張九齡還是聞到了那股經久不散的黴氣?。

河水嘩啦,撞擊著石墩,偶而夾雜著一兩?聲滲人的烏鴉鴰叫。

張九齡平躺在胡床上,合上眼迷迷糊糊睡了一陣,待被吵醒之後,就一直睜著眼睛,手搭在%e8%83%b8`前,理?了一遍要辦的差使。

差使繁重,張九齡有?章法,心中有?底,不大一會就理?順了。

手放下來,觸及處,身邊一片冷寂。

河水一陣一陣,張九齡突然感到,心裡如冰涼的河水一樣,空蕩蕩沒著落。

昭昭在作甚呢?

這個時辰,她應當早就睡著了吧?

回到了娘家?,見到了父母親人,她肯定會很高興。

一旦高興了,她經常會忘記他。

張九齡開始後悔,他該陪著她回去,要是抓緊功夫,日夜兼程趕一趕,也不會耽擱差使。

譚昭昭沒讓他陪著,終究還是不依賴他,他並不那麼重要。

張九齡心裡酸澀不已,他得趕緊將大餘的宅子置辦妥當,早些接他們母子前來團聚。

否則,譚昭昭估計玩得樂不思蜀,小胖墩年紀小,忘性快,他們母子,都得徹底將他遺忘了!

第七十一章

過完年鞭春牛, 百姓開始了春耕。春耕之後有段閒暇時日,那時候天氣也不太熱,正適合征召農夫開山。

過了這段時日, 中間隻能零星做些平坦路段的修葺活計,大規模征召民夫開山,則要等到秋收之後了。

隸屬江南道的大餘縣稍許比韶州府要富裕些,不過對於長安來說, 同?樣屬於偏僻之地。

張九齡親自在縣城看了一圈,都沒找到合適的宅邸。後來在城外尋到了一個莊子?, 依山傍水,離縣城與官道都近, 交通便利。

這裡的宅邸價錢低, 宅邸還?算新?, 屋子?軒敞, 張九齡便拿出錢購置了下來, 前院當做暫時的官廨,後院譚昭昭與小胖墩來了可以居住。

來回?奔波忙碌,上元節眨眼間就快到了。

湞昌縣向來年節都熱鬨得很?, 鋪子?張燈結彩, 早早掛滿了燈籠。

譚氏與麥氏的宅邸前麵亦如此, 除了大門外掛著新?換的荷花燈,每間院子?裡也掛滿了趣致的燈盞。

小胖墩從早上醒來時就興奮得很?, 在庭院裡跑來跑去,咯咯笑個不停,不時停下來仰頭張望, 指著頭頂的燈籠跺腳喊道:“我要這個,給我!”

冬日有橘子?, 譚昭昭想起了小橘燈,小心翼翼將?裡麵的橘子?瓤掏出來,做成了個小小的橘燈。

裡麵點上一段蠟燭,四周擋住,一個黃橙橙的燈盞便出現?在了眼前。*思*兔*在*線*閱*讀*

小胖墩趴在案幾?上,咧嘴笑看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胖胳膊一抓。

被小胖墩抓多了,譚昭昭練就了一身本領,以閃電般的速度,揪住了小胖墩的衣袖:“不許動,仔細燙著你。”

小胖墩不依,嘰嘰哇哇叫喚:“我要這個,阿娘,我要這個。”

譚昭昭嗬嗬笑,道:“好呀,你不怕燙,就拿去吧。”

說完,譚昭昭抓住小胖墩的手,慢慢伸向小橘燈。

小胖墩的手指剛貼到橘皮上,略微停頓,自發嗖地一下縮了回?去,驚恐地道:“阿娘,燙!”

譚昭昭哈哈大笑,道:“我已經告訴你燙了啊,你偏不信。”

平時小胖墩太調皮活潑了,性?子?還?倔強得很?,不讓他碰的東西,絕不會聽話,趁人不注意,手就伸了出去。

譚昭昭乾脆讓他自己去試,讓他親自感受,什麼叫冷,什麼叫燙,熱。

小胖墩一下撲到譚昭昭懷裡,氣鼓鼓道:“阿娘壞,阿娘,我要阿耶。”

譚昭昭很?是意外,自從離開之後,小胖墩光顧著興奮玩耍,從未提及過張九齡。

小孩子?忘性?大,譚昭昭以為小胖墩已經忘了他,心想等見麵之後又會熟悉起來,就未多管。

沒曾想,小胖墩還?記得他。

譚昭昭柔聲道:“小胖墩還?記得阿耶啊?”

小胖墩乾脆利落地回?道:“記得!”

譚昭昭壞笑,問道:“小胖墩記得阿耶還?是大白狗?”

大白狗是張氏養的一頭驢,譚昭昭也不知道為什麼,小胖墩硬要叫一頭驢為大白狗。他很?是喜歡這頭驢,經常與張四郎前去看。

小胖墩大聲答道:“大白狗!”

譚昭昭以前聽過,小孩子?似懂非懂,回?答問題時,總是選擇後麵的答案。

得到了小胖墩斬釘截鐵的答案,譚昭昭懷疑,他其實就隻記得阿耶這個稱呼而已。

小胖墩在譚昭昭懷裡蛄蛹,吵著要燈籠。譚昭昭看向地上癟成一團的小狗燈,道:“在那裡呢,你去拿吧。”

小狗燈隻有拳頭大小,做得活靈活現?,譚誨稱是他特意親手所做,拿來給小胖墩玩耍。

不過馮氏稱是他掏錢,請擅長的工匠做了好幾?個,每個兒孫都有。

小胖墩拿到之後,沒玩一陣,就被他踩得稀巴爛。

小胖墩順著譚昭昭的指點看去,扭頭道:“壞了,不要,要新?的。”

譚昭昭哼了聲,“你外祖父花了錢買來,連個響都沒聽到,還?想要新?的,等你長大了,自己去做,或者,你自己賺錢去買。”

小胖墩聽譚昭昭說了一長串,他歪著頭,轉動著咕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