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諱,她們幾人皆為不詳。
譚昭昭不在乎這些,長?輩卻不一定了。一個孝字壓在頭頂,在一旁管東管西不說,比生?產時都要辛苦。
聽了雪奴的話,譚昭昭不禁想到了盧氏。要是她在,在一旁指點下來?,孕婦的情緒本就不好,饒是她脾氣再好,也早已翻臉,同?張九齡和離了。
張弘愈已去世,她遲早得再次麵臨同?盧氏在一道屋簷下生?活的日子。
自由自在太久,夫妻分彆三年?,譚昭昭認為,她同?張九齡,都需要重新?審視彼此,如何處理這些關?係。
孩子吃飽喝足,又睡了過去。譚昭昭將他放好,同?她們說了%e4%b9%b3母的事情。
幾人應了,分彆前去尋找。
過了近一月,她們幾人尚未有消息,裴光庭府裡,送了兩個%e4%b9%b3母來?。
親自送%e4%b9%b3母前來?的,乃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大名鼎鼎的武氏!
*
韶州府的秋季,比長?安來?得要遲一些。
長?安這時應當要點熏籠取暖,韶州府連下了幾場秋雨,站在山頂眺望,入眼處,依舊一片濃綠。
春日的楊梅早就沒了,最晚成?熟的梨,也已經?采摘完畢,樹頂上難以采摘的幾顆,被鳥兒吃得隻剩下枯萎的空殼。
張九齡坐在石頭上,除了山澗清泉叮咚從身後流過,天地間一片安寧。
坐了許久,張九齡拿出譚昭昭的信,再次看了一遍。
信不知讀了多少次,張九齡早已能從頭到尾熟練背誦。
每看一次,張九齡心依舊被揪住了一樣,久久無?法平靜。
武皇退位,太子李顯繼位,改年?號景龍,朝廷昭告天下,韶州府已經?得知。
離開長?安時,端從當時張柬之待他的看中,張九齡已經?能猜測到一二。
張九齡以為,李顯軟弱,張柬之他們擁其為帝,恐難以為繼。
如今他丁憂遠離,朝局變動於他來?說並無?太大的乾係,除了留在長?安的譚昭昭。
那一晚的艱險,張九齡隻想到就後怕不已。
眼下長?安的局勢依舊不算太平,張易之一係被悉數鏟除,武三思雖暫時得以安全,到底不再如從前。
裴光庭因妻子武氏,此時定也難熬。賀知章的品級低,朝局不穩,他定也自顧不暇。
譚昭昭帶著稚兒,就算有雪奴她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娘子,日子該有多難。
信中譚昭昭並未提及任何的難處,生?產的那一晚與朝局變故,隻平靜敘述。
提了,他能如何呢?
身在韶州府,鞭長?莫及。
張九齡說不出的愧疚與心痛,盧氏得知譚昭昭生?了兒子,每日都著急得很,擔心譚昭昭不會?養育孩子,急著想要見到孫兒。
實?在不堪其擾,張九齡便經?常來?山上,帶著書?卷,一坐就是大半日。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張九齡收拾好書?卷,起身下山。
石縫裡,一束小野菊開得茂盛,金黃的花朵隨著山風左右搖擺。
張九齡看了一陣,俯身采摘下來?,裝進了乾淨的荷囊中。
回到府裡,張九齡洗乾淨手,將菊花花瓣細心摘下來?,一片片嵌在了紙上,放在通風處。
待一夜過後,花瓣會?風乾,他取下來?,夾在信中送到長?安。
給譚昭昭的信,他夾了花,樹葉,草葉。
她喜歡生?命力旺盛的花花草草,他便將在韶州府所見到的,一並送去給她。
一筆一劃,點點滴滴,皆是他的無?儘思念。
第五十五章
武氏看?不出年紀, 身形豐潤,眉心簪著金花鈿,玫紅的袔子托住渾圓雪白的%e8%83%b8脯, 雍容華貴中平添了幾分豔麗。
武皇在東都洛陽退位,李顯繼位,改號景龍。照常理?,武氏定當還在洛陽, 她此?時出現在長安,譚昭昭摸不清楚她的來意, 穩住心神見禮。
武氏隨意打量,突然笑了起來, 頗為客氣地道:“娘子身子不適, 快彆多禮。”
仆婦絡繹奉上了禮, 將禮單交給了眉豆。譚昭昭再次道謝, 請武氏坐下:“尚在孝期, 不周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武氏道:“我聽郎君說過,張補闕同娘子分隔兩地, 娘子獨自在長安生產, 著實辛苦了。前些時日耽擱了一些, 來不及送來%e4%b9%b3母,我同郎君說, 倒是我們的不是了,有愧張補闕的托付。回到長安之後,親自將%e4%b9%b3母送上門, 張補闕喜得貴子,在孝期不能?慶賀, 禮卻不可廢,順道探望娘子,給娘子賠不是。”
怪不得傳聞稱武氏八麵玲瓏,行事頗有手腕,端看?行事說話,言笑晏晏,禮數周全又客氣。
既然武氏略過不提為何?事耽擱,譚昭昭隻當不知,頷首道謝:“夫人?先前已經幾次差人?前來問候探望,我與郎君皆很?是感激。隻不宜出門,未能?親自上門道謝,夫人?莫要怪罪才是。”
武氏隨口寒暄了句,上下仔仔細細打量著譚昭昭,讚歎道:“怪不得郎君曾言,張補闕雖來自嶺南道,卻聰慧機敏,鳳儀過人?。如今見到娘子,方知何?為神仙眷侶。娘子身上,竟半點看?不出來自嶺南道,這份氣度,我還以為是哪家遠遊歸來的姊妹呢!”
長安人?驕傲得很?,世?家大族尤其眼高於頂。如今閥門世?家逐漸沒落,若放在初唐時期,像是張九齡與她這種?來自嶺南道窮鄉僻壤的小門小戶,以河東裴氏的名號,興許能?認識,卻無法相交。
到了如今,看?人?還是看?門第,武氏的話中,能?聽得出來,張九齡與他的門第低了些,能?出仕為官,並不表示就能?與世?家貴族來往。
武氏的姊妹不是公主就是皇親,譚昭昭心裡沒底,謹慎地道:“夫人?過獎了。”
武氏再問了幾句孩子的情形,好奇問道:“這些時日都是娘子自己喂養?”
譚昭昭道:“我原本打算尋個%e4%b9%b3母,可惜%e4%b9%b3母難尋,尚未找到,隻能?自己喂養了。多虧了夫人?送來,不然我還得自己喂養一段時日。”
武氏道:“我先前生大郎時......”話語微頓,她解釋道:“大郎姓鄭,前一次嫁入鄭氏所生。娘子可聽說過?”
譚昭昭思索了下,坦白答道:“聽說過一二。”
武氏見譚昭昭神情坦蕩,臉上笑容真誠了些,道:“頭胎辛苦,活活折騰了我一天一夜。生阿禛時就好些了,隻還是吃了不少苦頭。生產之後,連動都不想動,哪有力氣喂養孩子。娘子真是厲害,獨自生產不說,還要親力親為養育。”
譚昭昭歎道:“白日尚好,夜裡著實辛苦,要起無數次,我也?吃不消,想著總得要管好自己,才有精力養育孩子。”
武氏雙眼一亮,撫掌笑道:“娘子此?言極是,先要顧上自己,自己好了,方能?顧及得到其他。不瞞娘子,雖與娘子初識,竟好似見到相識多年的故交般。哎呀,真是後悔,以前沒能?早些與娘子見麵。”
譚昭昭萬萬不敢在眼下與武氏相交,更不能?表現出半點劃清關係的舉動,一時很?是辛苦。
所幸有守孝坐月子的托詞,譚昭昭道:“能?得夫人?誇讚,實屬榮幸之至。可惜在孝期,無法好生招待夫人?,待除服之後,再邀請夫人?吃酒,還望夫人?能?賞臉。”
武氏立刻道:“我最喜吃酒,就等?著娘子的帖子了。”
兩人?在說了一會?閒話,武氏起身離開,譚昭昭要相送,她忙道:“快快留步,你還在月子中呢,可彆出門見了風。待你出了月子,我再來同你說話。”
譚昭昭見她神色真摯,不像是在客套,心裡七上八下,麵上卻不顯,一口應下了。
武氏被仆婦簇擁著離開,譚昭昭回到塌上坐下,眉豆將禮單遞上,道:“九娘,武夫人?送來的禮都已收好,九娘可要親自清點過?”
譚昭昭接過禮單看?了,除了%e4%b9%b3母的身契之外,有給孩子出生的金飾等?賀禮,她的各種?補品。
禮物算不得貴重,卻妥帖實在。如武氏這種?世?家大族,%e4%b9%b3母皆為府裡的仆從?,武氏將兩個%e4%b9%b3母的身契一並送來,若是%e4%b9%b3母做得不好,生殺大權都在她手上。〓思〓兔〓在〓線〓閱〓讀〓
譚昭昭拿著身契,道:“其餘的你先收起來吧,我先見見%e4%b9%b3母。”
眉豆應是,前去領來了兩個%e4%b9%b3母。她們生得齊整,身子康健,恭敬地立在那裡,看?上去頗為規矩老實。
譚昭昭同她們交待了幾句,讓眉豆領她們先下去洗漱歇息。白日她先喂養著,在夜裡由她們輪流喂養,等?孩子適應之後,再完全交給她們。
眼下譚昭昭還是最關係時局,張九齡雖然不在長安,武氏登門,她卻已經半隻腳被迫踏了進?去。
張柬之他們發動神龍之變,李顯登基。張柬之明顯想要將武氏一並鏟除,武氏麵上卻看?不出任何?武家有難的模樣,她偏生此?時登了門。
譚昭昭猜測,李顯再懦弱沒出息,畢竟自小在皇家長大,當了太子被廢,曆經流放之苦,豈能?再如以前那樣天真。
李顯絕不會?任由張柬之一係獨大,武氏是他的舅家,留著正好仰仗他們的勢力。
韋皇後強勢,野心勃勃,肯定隨後會?提拔自己的娘家。譚昭昭恍惚記得,李顯還有個想做皇太女的安樂公主。
加上太平公主,李旦李隆基一係,朝中的局勢混亂又複雜。
而張柬之,乃是張九齡的頂頭上司。張柬之若與武三思一係不合,武氏對她示好,說不定,張九齡遠在韶州府,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譚昭昭將長安局勢,以及她現在的情形,寫信仔細告訴了張九齡。
雖然不能?及時傳達消息,譚昭昭先讓他有個心裡準備,彆到時候一頭霧水。
*
韶州府的寒冬,比起長安的冰天雪地還要難熬。
冬日陰雨連綿,寒冷好似浸入了骨縫裡,凍得人?直發抖。
屋內點著熏籠,暖香撲鼻,張九齡握著信,手卻止不住地發顫。
譚昭昭在信中,讓他無需擔心,她會?儘力周旋。
張九齡臉色慘白,薄唇亦如臉一般,毫無血色。
他垂下頭,手抵著額頭,深深吸氣,極力平複著心裡翻卷的情緒。
武皇退位,朝廷發了詔令,武皇病重日久,已經薨逝。
用薨逝非駕崩,乃是因為武皇留有遺詔,她以皇後之位下葬,還位於李唐。
遺詔的真假,張九齡並不清楚,眼下的情形便是此?般,已成定局。
裴氏日漸式微,武氏與裴光庭夫妻之間,相敬如賓。武氏始終是武家人?,隻要武氏不倒,她可以再三嫁。
譚昭昭在長安無依無靠,想要周旋何?其艱難。
門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萬水上前,輕聲回稟道:“大郎,娘子請你前去,商議準備冬至的奠儀。”
府裡的一應事務,盧氏皆交由了張九齡。在孝期冬至不會?大慶,張弘愈墓前的祭祀卻不能?少。
張九齡低低道:“我知道了。”
萬水不敢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