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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坐下,端起酒盞先抿了口,接著揚首一口飲儘。

譚昭昭看得愣住,到底未多問,提壺再替他滿上?。

張九齡握住酒盞,長長呼出?一口氣?,將去皇城的事情,細細同她說了。

朝廷大量授官,上?至四品的鳳閣舍人,到九品的校書郎皆有。

張九齡被授官左補闕,左補闕掌供奉諷諫,行規勸天子,舉薦人才之責,隸屬門下省,秩六品。

譚昭昭愣住,從武則天此舉來看,她眼下的處境,遠比外人看來的還要艱難,打算扶植新的勢力,為其所用。

張九齡起初的打算,最好不過的,便是得個九品的校書郎,不用卷進?各方?勢力的風波中去。

眼下得了這個官職,遠超於預期,值得慶賀之事,到底令人不安。

張九齡抬眼看向譚昭昭,唇上?沾了葡萄酒的紫,伴著清冷的麵?容,雙眸中透出?的狠勁,莫名地妖豔。

“昭昭,看來,是不得安生了。昭昭,我?不怕。既然天命如此,我?什麼?都不怕!”

張九齡舉起酒盞,同譚昭昭碰了下,琉璃盞清脆,將她從怔楞中拉了回?來。

前世的張九齡,出?仕之後,多年都寂寂無名。

既然出?仕為官,哪有一帆風順的坦途。

譚昭昭亦很快釋然了,笑靨如花朝他舉杯:“我?得同大郎道喜了,恭賀大郎,不,恭賀張補闕。”

張九齡哈哈大笑,放下酒盞,探身過來,重重親著她。

譚昭昭往後仰著躲避,嗔怪地道:“用飯呢!大郎不餓嗎,午間皇城的飯食可合胃口?”

“沒昭昭在,味同嚼蠟。”

張九齡長臂一伸,不滿地再親了下,才放開她坐回?去。

譚昭昭斜睨他一眼,既然他沒事,剩下的葡萄酒,她就笑納了。

張九齡見酒盞空了,譚昭昭的琉璃盞裡,滿滿當當一大杯,他不動聲?色拿了過來,倒了一半在自己的酒盞裡。

譚昭昭要去搶,不滿道:“大郎既然不喜歡吃酒,倒去作甚,彆浪費了。”

張九齡蒙住酒盞,拂開她的手,道:“我?陪著昭昭吃。”

譚昭昭覷著張九齡的神色,心底暗自歎息,到底隨了他去,喚眉豆再取了一壇酒來,陪著他一醉方?休。

張九齡估計是藏著心事,難得吃得微醺,呆呆坐在那裡,眼睛發直望著她。

快步入酒鬼之列的譚昭昭,平時吃多了酒,如今的酒量飛快見長。

兩壇酒被張九齡搶了大半去,她尚還清醒著,手在他麵?前揮舞,小心翼翼問道:“大郎,你可還好?”

張九齡默不作聲?,還是那般盯著她。譚昭昭以為他吃傻了時,他突然嘴角上?揚,張開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

雖然不疼,譚昭昭還是甩手,哎哎叫喚:“快鬆開,鬆開,大郎莫非是小狗,彆咬人啊!”

張九齡鬆開了她,眼裡笑意?湧動,那份笑,逐漸退卻,眸光暗沉。

手撐在胡塌上?,他縱身一躍,靈活地跳到了她身邊。

譚昭昭隻感到瞬間一陣天旋地轉,她眼前是張九齡炙熱的眼神,急促的呼吸。

密密沉沉的親%e5%90%bb,仿佛淅淅瀝瀝的春雨,將她包裹住。

身前一涼,一熱。

微微的刺疼隨之襲來,張九齡呢喃道:“這才是撕咬。”

疼些許加重,譚昭昭渾身血液,轟地沸騰。

酒意?伴著狂熱,一並爆發。

窗欞外的春雨,在花草樹木上?沙沙作響,迫不及待早開的海棠花枝,映在高麗紙上?,隨著燈影搖曳。

縱然世事無常,人生的河流中,不知何處布滿了暗礁。

任其春寒料峭,春雨擾人煩。

屋內香暖宜人,他們?隻管縱情狂歡。

張九齡緊摟住譚昭昭,待平緩之後,很快就又複起。

出?韶關時,他們?在小舟上?,搖搖晃晃,駛向他想要的遠大前程。

舟楫上?,隻得他們?兩人,互相作伴,彼此倚靠。

眼下,張九齡覺著,他們?兩人仿若又在小舟上?,怒海波濤不斷將他們?拋起,又拋下。

心倏地提起來,再墜落,他興奮快活得想大喊。

“昭昭。昭昭。”張九齡翻過身來,喊她。

譚昭昭不厭其煩,一聲?聲?回?應。

張九齡每得一句回?應,就止不住地笑。

腦子此時無比清醒,又無比沉醉。

幸好有她,幸得有她。

第四十五章

倒春寒之後, 熱熱鬨鬨的長安之春才算到來。

受賕的風波平息,幾家歡喜幾家愁。

得了官職的士人,懷著滿腔喜悅應卯, 沈佺期判了?流放。

流放之地遠在驩州,隸屬嶺南道,比最偏的梧州還要更南之地。

驩州天氣炎熱,瘴氣橫生?, 能安穩到達都?極為不易,活著回來的話, 端看天意了?。

張旭終是心灰意冷,連製科都?不打算再考, 準備歸鄉謀個縣丞之類的差使, 悠閒度日?。

譚昭昭同張九齡一起相送, 在灞橋處道彆。

柳樹從綻放新芽, 到了?如今的楊柳依依。

迎來送往的人?絡繹不絕, 歡笑?與執手淚眼,互不打擾。

張旭瀟灑照舊,虯髯都?飛揚起來, 同張九齡攜手, 哈哈大笑?:“子壽兄, 譚娘子,就此彆過, 待到有?緣時,再聚長安一同飲酒!”

說罷,張旭毫不眷念轉身上?車, 車馬進入寬敞的官道,手上?揮舞著的楊柳枝, 在豔陽下漸行漸遠。

翌日?,張九齡便將正?式入朝當差。

宅子離皇城不遠,張九齡無需太早起身,在晨鐘響起後亦來得?及。

三品以上?的大官,他們的宅子在坊的圍牆上?,可以開一道門隨意出?入。

張九齡的品級不夠,譚昭昭想?到快住到終南山的白居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對於眼下的局勢來說,算得?上?是幸事?。

左補闕的差使,進諫推薦官員,進諫惹惱了?上?位者,舉薦錯人?,舉薦人?亦難逃其咎,被牽連進去。

處處是暗流,一不小心就萬劫不複。

譚昭昭相信張九齡的聰明,朝食後將他送到門外,道:“大郎去吧,我在家中等你歸來。”

張九齡一身朱紅的官袍,圓領處露出?些許雪白的裡衣,與往常的斯文清雋不同,多了?貴氣與威嚴。

長安城的官員上?朝時,在天氣晴好時日?,大多騎馬。

千山牽馬候在一旁,張九齡低頭理著官袍,接過韁繩,翻身利落上?馬,朝她俯身。

譚昭昭仰頭,迎著他眼裡的笑?,情不自禁跟著笑?起來,揮手道:“快去吧,彆遲了?。”

張九齡輕夾馬腹,馬揚起蹄子,沿著巷曲噠噠而去。

他在馬上?,不斷回頭。

譚昭昭立在門外,微笑?相送。

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梨花瓣,落在了?譚昭昭的發髻上?。花瓣雪白,烏發如雲。

轉過角落,譚昭昭的身影便不見了?。

這一幕,深深印在了?他心底。

張九齡轉回頭,收回視線,定定望著前方。

他未曾告訴譚昭昭,沈佺期判流放時,兩?個幼子並?妻子韓氏一並?在其中。

妻子到處求情,拿出?所有?的錢財,替她與兩?個幼子求一條生?路。

張九齡緊了?緊手上?的韁繩,他不能讓他的昭昭,遭受如此的折磨。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譚昭昭轉身回屋,這些時日?連著慶賀,吃酒,道彆,喧鬨不斷。

張九齡同她幾乎形影不離,眼下他正?式進入仕途,往後的日?子,再也不複以前。

眉豆同阿滿在收拾灑掃庭院,細竹枝紮起來的掃帚,在夯土上?沙沙作響。

不知何處飛來的鳥兒,嘰嘰喳喳叫著,安寧靜謐到空曠。

譚昭昭換了?身舒適的舊衫,鋪好筆墨紙硯,俯首一筆一劃,開始認真練字。

她不會寫詩,不會寫賦,迄今連貴夫人?們去的馬球場,尚未能夠資格前往。

唯一能做的,便是練字了?。

寫字需要天賦,大唐的書法大家數不勝數,從不敢認為自己的字能名滿大唐,且求個能看得?過去。

張九齡有?自己的事?情,譚昭昭總不能無所事?事?,在家中盼著他歸來。

譚昭昭靜下心,認真寫到午飯時辰。用過飯歇了?一覺,起身後再寫了?會,待天色暗下來,便停了?筆。

春日?筍多,譚昭昭喜歡吃筍,切成細絲在滾水中汆熟,用香油拌了?,清甜可口。

張九齡也喜歡吃筍,譚昭昭前去灶房,同阿滿同新來的廚娘交待了?晚上?要吃的飯食。

官職下來之後,上?門拜訪的友人?就多了?起來。家中的人?手不夠,尤其是灶間?,譚昭昭再加了?一對夫妻,總算撐過了?那段繁忙。

除了?筍絲之外,譚昭昭再用瓦罐煨雞,加些筍進去增添鮮甜。餘下的雞湯,還可留待次日?,用來泡胡麻餅當做朝食。

安排好之後,譚昭昭回了?屋,算著時辰等待張九齡歸家。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關坊門的暮鼓即將響起,隨同伺候的千山同張九齡尚不見人?影。

譚昭昭想?了?無數可能,比如張九齡今日?初到門下省,公務繁忙。

又或許是,張九齡被上?峰或友人?叫去吃酒應酬,回不了?家。

暮鼓一聲聲,由遠及近而來。譚昭昭終是忍不住,前去大門處朝巷子外張望。

宅邸大門前掛著的燈籠,次第亮起。有?歸人?騎馬,坐車,步行,紛紛歸家。

譚昭昭等了?又等,算著坊門應當關閉了?,始終沒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畢竟第一日?前去當差,譚昭昭倒不擔心張九齡會出?事?。

律令雖規定閉坊之後不許在外行走,一般的官員手上?有?通行許可,達官貴人?們金吾衛與武侯捕,更不敢上?前詢問阻攔。

譚昭昭看了?一陣,便轉身回了?屋。再等了?小半個時辰,肚子實在餓了?,便讓眉豆上?飯食。

到了?歇息的時辰,張九齡仍未歸家,譚昭昭沒再等,洗漱後上?床歇息。

如往常一樣,譚昭昭合上?眼,沒一陣就睡了?過去。

睡得?不算沉,譚昭昭做了?光怪陸離,破碎的夢。

不知睡到什麼時辰,譚昭昭仿佛感到了?身邊窸窸窣窣,冰涼帶著淡淡酒氣的唇,貼在她的眉心。

譚昭昭半睜開眼,望著眼前側著身子,凝望著她的張九齡,含糊著問道:“大郎回來了?,什麼時辰了??”

張九齡溫聲道:“已到醜時中,昭昭快睡,明朝起來我再同昭昭說。”

晨鐘在卯時初開始敲響,還能睡一個半時辰。譚昭昭唔了?聲,翻個身繼續睡了?過去。

張九齡如往常那樣,摟住了?譚昭昭的腰,他的呼吸噴在她耳後,熱意陣陣,發絲被帶動?著,不時拂在臉上?,癢癢的。

譚昭昭不耐煩,抬手撥開發絲,掙紮著在往裡麵滾了?滾。

腰上?的手臂鬆開,譚昭昭得?到了?自由,很快就睡沉了?。

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