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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菜式點心,魚貫而?來。譚昭昭裹緊衣襟,心滿意足小跑著回了雪奴的屋子?,洗了個臉,斜倚在軟囊裡悠閒吃著酒。

沒一會,雪奴回屋來,往她?身邊一坐,朝她?捧臉笑著道:“九娘,他們真是有趣。張郎君也有趣。”

她?胳膊碰了下譚昭昭,朝她?擠眼,咯咯笑道:“真是端方君子?呢,坐得離酒娘們十萬八千裡遠,連同她?們說笑吃酒都不曾,冷淡得酒娘都以為自己做錯了事,很是忐忑不安。”

譚昭昭笑個不停,說了張九齡的潔癖:“並?非酒娘的錯,是他不喜與人同食,不喜人近身。”

雪奴聽?得不斷驚呼,道:“讀書人們的性情?各異,難得見到如此令人拍掌叫好?的癖好?。以前我還以為,張郎君從未正眼瞧過我一眼,是嫌棄我的商女身份呢。九娘,張郎君的氣度風儀,真正是出?挑,其他幾?人,在我看來,遠遠不能與之相比。”

譚昭昭噗呲笑道:“雪奴你是愛屋及烏,莫要哄我開心。”

雪奴斜乜了她?一眼,伸手撫了一把她?的臉,嬌嗔道:“九娘美人兒,你少吃些酒,彆吃醉了,這?般好?的夫君,無?論如何?都得看好?了,真真是打著燈籠都難尋到。”

談昭昭打著滾笑,雪奴神色哀怨地看著她?,幽幽道:“我開酒廬,遇到的男子?多了去。無?論尊卑貴賤,窮富,才高?八鬥亦或目不識丁。嗬嗬,男人呐,莫不是朝秦暮楚,隻一看到了美嬌娘,心啊肝的叫個不停,寫詩作賦。我讀書不多,也學過‘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九娘,白首不相離容易,成了親的夫妻,休妻和離皆不易,隻要活到老,不到白首也難。隻一人心,比世間最?珍貴的寶石還要難得。”

譚昭昭被她?淒涼的聲音說得心酸,湊近去看雪奴,看到她?微紅的眼眶,關心問道:“你可是吃醉了?歇息一陣吧,彆去管他們了。“”

雪奴破涕為笑,輕拍了下她?,瞬間變得精神抖擻,道:“我還得做買賣呢,這?點子?酒算得了甚,你好?生歇著,我再去幫你打探,保管看好?張郎君!”

譚昭昭再躺了回去,拉長聲音道:“雪奴啊,你看這?世道規矩,看甚,我可不想落個悍婦妒妻的名聲,不劃算。再說了,夫妻之間要有信任,我既然?答應他出?去吃酒,就不會胡思亂想。你可曾聽?過女人的敏銳,直覺。要是對方有丁點的不對勁,作為妻子?,肯定能及時察覺,若是不知情?,大抵是自己不願意知情?。”

雪奴一愣,笑道:“倒是我狹隘了,果然?,九娘真正聰慧,我遠不如.....”她?話語一停,上前奪過譚昭昭手中的酒盞,“哎哎哎,快彆吃了,你都醉了。我讓人給你們布置屋子?,你先去洗漱更?衣,醒醒酒。等?下張郎君回來,你可彆醉醺醺了啊。”

眉豆被雪奴喚來,同她?的仆婦一起,伺候著譚昭昭去了雪奴安排的清淨屋子?。

譚昭昭洗漱更?衣之後,躺在暖和香軟的被褥裡,本想撐著等?張九齡一陣,誰知打了個嗬欠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譚昭昭感覺到了身邊窸窸窣窣的動靜,她?掀起眼皮看去,張九齡正掀開被褥,往她?身邊躺來。

譚昭昭聲音含著濃濃的睡意,問道:“你們吃完了?”

張九齡嗯了聲,躺了下來,雙手搭在身前,道:“睡吧。”

譚昭昭唔了聲,閉眼繼續睡去。

晨鐘一聲一聲,將譚昭昭從睡夢中,準時叫醒。

西市的門要中午才開,反正出?不去,譚昭昭拉住被褥蒙住頭,準備睡懶覺。

被褥拉到一半,譚昭昭感到不對勁,轉頭看去,張九齡位置處空著。

譚昭昭趕緊拉開被褥,坐起身四下看去,張九齡披著長袍,矗立在窗欞處,靜靜看向外麵。

瞧著他孤寂沉默的身影,譚昭昭似乎覺著不對勁,試探著問道:“大郎怎地這?般早就起來了,在看甚?”

張九齡回過頭,神情?平靜,道:“下了一夜的雪。”

譚昭昭愣了下,問道:“大郎看了一夜的雪?”

張九齡回轉頭,沒再做聲。

譚昭昭心裡一咯噔。

哎喲,生氣了!

第三十七章

譚昭昭糾結了片刻, 起身前去淨房收拾乾淨出來,張九齡依舊矗立在窗欞前,她盯著他背影看了會, 緩步走上前。

窗欞外白雪皚皚,大雪已停,零星雪花飄揚。

譚昭昭擠到張九齡身邊,側頭看去, 他垂著眼眸看來?,不鹹不淡道:“看甚?”

眼皮一單一雙, 譚昭昭些許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我以?為大郎昨夜一整晚沒睡著呢。”譚昭昭訕笑道。

張九齡擇床, 在陌生的地方本不容易入睡, 加之?心裡有事, 睡眠就?更淺。

譚昭昭的腿一搭上來?, 被褥被掀開, 涼風灌入。她睡得香甜,他則生怕她著涼,不斷給她蓋好被褥。

窗欞處亮如白?晝, 在晨鐘響起前, 張九齡實在睡不安穩, 就?早早起了床。

一夜好眠,譚昭昭麵色紅潤, 看上去精神奕奕。

張九齡彆開視線,繼續看雪。

譚昭昭眨眨眼,伸手去戳他腰:“真?生氣了?”

張九齡怕癢, 他被戳得控製不住地笑著躲。聽到自?己的笑聲,又懊惱得臉色一沉。

“彆亂動。”張九齡緊緊抓住了譚昭昭的手指。

譚昭昭想要掙脫開, 掙得呲牙咧嘴了,手卻穩穩落在他手中。

平時的譚昭昭,大多脾氣溫和,有時執拗勁上來?了,卻跟頭蠻牛一樣?,一股腦往前衝。

此時她本來?想要好好與張九齡溝通,見他一幅拒人千裡之?外的模樣?,她就?不知為何,就?一根筋同他杠上了。

譚昭昭腳一前一後,紮了個弓步,整個人身體往後墜,像是拔河那般,欲將拔回自?己的手。

張九齡見譚昭昭本來?泛著紅暈,朝氣十足的麵孔變得漲紅,此刻紅唇緊抿,目光灼灼,堅定全?神貫注,鬥誌昂揚。

先前是心頭發悶,這下是連頭都開始隱隱作疼。張九齡生怕傷著了她,趕緊放手鬆開。

誰知,譚昭昭正在暗自?發力,張九齡一鬆手,她咚地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

四周瞬間落針可聞。

譚昭昭既丟臉,又生氣,推開張九齡前來?攙扶的手,手腳並用爬起來?,蹬蹬瞪跑到門邊,套上木屐就?出了門。

一股寒意?襲來?,譚昭昭瑟縮了下。肩上一暖,風帽搭了上來?。

張九齡搭著她的肩膀轉身,替她綁著係帶,聲音平平問道:“可還疼?”

譚昭昭乾巴巴答道:“不疼。”

張九齡沒再繼續問,綁好係帶,拉起她的手腕,撈起衣袖打?量,皓腕白?皙如常。

譚昭昭收回手,放下衣袖,冷硬地轉身往外走。

一夜狂歡之?後,酒鬼們尚在酣睡,惟有早起的夥計廚娘,在灶房忙碌,輕手輕腳灑掃廊簷下的積雪。

酒廬外的西市,街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過,堆在一角,地上隻鋪了一層薄薄的雪。

茶樓食肆客舍的屋頂青煙嫋嫋,一鼎小店的大爐裡麵烤著噴香的胡餅,高鼻深目的西域人,也不怕爐子?燙手,手伸進爐裡,將胡餅一隻隻取出來?,在冒著熱氣的餅上撒上胡麻。

譚昭昭看得餓了,走進鋪子?,張九齡默不作聲跟在了她身後。

烤胡餅的東家立刻用流利的長安話招呼,豐盈美貌的東家娘子?上前問道:“客人是要胡餅還是饢餅?新鮮的羊肉湯可要來?一碗?”

譚昭昭要了隻胡餅,一碗羊肉湯,兩隻烤羊肉畢羅。

東家娘子?見他們兩人,隻要了一人的飯食,以?為貴人食量小,正欲離開,聽到一直未做聲的俊美男子?開口?:“同樣?的飯食,多加一份。”

東家娘子?不禁看了譚昭昭一眼,見她將頭扭開一旁去看烤餅,暗自?偷笑了下,知曉小夫妻之?間鬨彆扭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長安的女?郎們脾氣大得很?,東家娘子?見怪不怪,脆生生應下,手腳麻利將他們所點送上了食案。

羊肉湯裡麵灑了胡椒,切得碎碎的芫荽,一口?喝下肚,五臟六腑都暖和起來?。

胡餅筋道,胡麻吃進去,滿嘴的經久不散。烤羊肉畢羅一口?咬下去,羊肉新鮮不腥膻,還帶著些許的清甜。

譚昭昭埋頭苦吃,將自?己的那份吃得乾乾淨淨。吃飽喝足之?後,周身暖洋洋,頓感神清氣爽,準備會賬後,再去逛香料鋪子?。

一摸腰間,譚昭昭的手僵在了那裡。

出門時氣呼呼,忘了帶上錢袋。

譚昭昭不由得看向了張九齡,與他清冷的目光相遇,她愣了下,不服輸抬起了下巴。

張九齡不緊不慢,解下腰間的鞶囊,取出銅錢會了賬。

譚昭昭理直氣壯袖手看著,起身離開。張九齡緩緩跟在她身後,老翁推著板車過來?,他伸手拉住譚昭昭,護著她側身避讓一旁,問道:“可要再去逛一逛鋪子??”

此時雪已經停了,天氣仍然陰沉。寒風吹來?,刮在臉上似刀割。

忘帶錢袋,雖有張九齡付賬,譚昭昭卻莫名感到氣焰就?沒那麼足了,於是一言不發轉身回酒廬。

張九齡亦未多勸,如先前那樣?,不急不緩跟在她身後。

酒廬中安靜如昔,雪奴亦未起身。

譚昭昭回到暖意?融融的屋子?,脫掉風帽,張九齡自?然而?然伸手接過,折疊整齊放好。

時辰尚早,譚昭昭打?算再睡一陣,更換衣衫出來?,見張九齡盤坐在塌上,垂眸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聽到動靜,張九齡抬眼看向她,道:“我並非在生昭昭的氣。”

譚昭昭哦了聲,不置可否,走到床榻邊,縮進了被褥中。

窸窸窣窣之?後,張九齡走了過來?,同她一並躺著。

譚昭昭閉著眼,卻能感到他視線停留在她臉上,眼睛不禁睜開了一條縫,偷瞄過去。

張九齡冷著的臉,此時終於有了點笑意?,道:“我並非生昭昭的氣,而?是在氣自?己。”

譚昭昭吃飽之?後心情就?很?好,此時的氣,其實早就?消散了大半,好奇問道:“為何?”

張九齡神色僵了僵,似乎扭捏了下,道:“氣自?己做得不夠好,氣自?己無法生昭昭的氣。”

譚昭昭心情頓時飛揚,她想笑,連忙蹦住了,矜持道:“大郎是做得不好。若是生氣,有不滿之?處,應當提出來?,我這個人大度得很?,我們可以?溝通。若是大郎的錯,當改正就?是。”

張九齡深深看了眼譚昭昭,閒閒地道:“若是昭昭的錯呢?”

譚昭昭嗬嗬,斬釘截鐵地道:“我不會有錯。”

張九齡窒了窒,半晌後道:“昭昭真?是大度啊!”

譚昭昭無視張九齡的嘲諷,認真?道:“昨日大郎離開之?後,我一個人在家中無聊,想到早就?同雪奴約好,待下雪時,要一起圍爐煮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