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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張九齡輕笑出聲,譚昭昭臉一紅,慌忙鬆開了些。馬一個顛簸,她剛後仰了下,就埋進了他的身前。

“彆亂動!”張九齡呼吸沉了些,在她腰上的手臂跟著緊了緊。

譚昭昭不敢再亂動了,鼻息間,被他的氣息緊緊包裹住,心頭思緒湧動,兵荒馬亂。

不知過了多久,譚昭昭抬起頭,發現他們早已經下了山。

譚昭昭努力穩了穩神,道:“山下平坦了。”

張九齡嗯了聲,卻並未動。

譚昭昭鼓起勇氣,正要說換個姿勢,她看到後退的楊梅林,後知後覺問道:“咦,這裡也有楊梅,先前為何要跑那麼遠去采摘?”

張九齡頓了下,道:“這些是彆人家的,不能采。”

譚昭昭:“可是,你先前說這些楊梅不值錢,隨便......”

話未說完,便又撞進了他的%e8%83%b8膛。

張九齡的聲音中,似乎帶著幾分羞惱:“彆動!”

第七章

兩人又回到了先前的彆扭中,一路無話。

回到家,在大門前剛剛下馬,恰遇到張大娘子與戚宜芬一同走過來。

兩人停下腳步見禮,止不住朝譚昭昭上下打量。

張大娘子好奇問道:“大兄,嫂嫂,你們去何處了?”

譚昭昭還禮,低頭看去,自己身上還穿著張九齡的白色裡衣,的確很不倫不類,不由得懊惱,都怪張九齡的潔癖。

張九齡斜了眼譚昭昭,不動聲色答道:“去摘了楊梅。你可是也要去摘,仔細倒了牙,你少吃些。”

兩人戴著鬥笠,手上各自提著個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精致葦編小筐。

張大娘子說是呀,探頭去看張九齡手上的竹籃,喜道:“大兄既然摘了,分我與七娘一半就是。我正嫌棄曬,不想去呢。”

戚宜芬笑望著張九齡,對張大娘子道:“反正不遠,走不到半柱香就到了。莫非大娘子以為,大表兄與表嫂摘的楊梅要甜一些?”

張大娘子咯咯笑,天真地道:“大兄,我嘗嘗你的楊梅可甜。”

張九齡不動聲色將竹籃拿開了,道:“有些甜,有些不甜。楊梅還未清洗過,如何能吃。”

張大娘子沒拿到楊梅,噘嘴嘀咕道:“大兄真是,楊梅長在樹上,如何就臟了。”

張九齡寵溺地拂了拂她的雙丫髻,道:“切記莫要邊采摘邊吃,仔細吃壞了肚子。快去吧,早去早回。”

張大娘子便高興笑了起來,拉著戚宜芬道:“七娘,我們快去。”

戚宜芬朝著張九齡與譚昭昭見禮,被張大娘子拉走了。

譚昭昭走了幾步回頭,見戚宜芬也正回頭看,對她笑了笑。

戚宜芬忙回了她一個笑,匆匆轉頭與張大娘子離去。

千山迎出來,牽著馬去馬廄。張九齡放緩腳步,催促道:“走快些,看甚呢?”

譚昭昭突然促狹心起,道:“大郎又在看甚?”

張九齡一愣,譚昭昭笑%e5%90%9f%e5%90%9f道:“大郎不看我,如何知道我在看人?”

“淘氣。”張九齡失笑道。

譚昭昭繼續道:“大郎可知人在看你?”

張九齡深深望著她,道:“九娘可是要論道?”

譚昭昭道不敢,“大郎讀書多,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張九齡似乎哼了聲,施施然進了院門。

進門的影壁上,種滿了綠色的地錦即爬山虎,滿牆蒼翠的綠。

譚昭昭看了又看,道:“若是種紫藤就好了,這個時節花開得正茂。滿牆的薔薇亦也好看。”

張九齡問道:“九娘喜歡花?”

譚昭昭道:“喜歡。”

張九齡道:“花開不長久,我多喜草木些。”

譚昭昭哦了聲,不負責任亂出主意:“那就用絹花,絹太貴重,用粗布做的花吧。木頭,石頭雕的花也行,壞了就換掉,長長久久。不過,哪有什麼是天長地久呢?花開有時,聚散有時。”

張九齡看了她一眼,眼神探究。

譚昭昭避開了他的視線,施禮告彆:“我去換身衣衫。等收書的時候,我再來。”

張九齡唔了聲,譚昭昭便從穿堂進了後院。

換洗完畢,眉豆進來收拾,白色裡衣已經灰了幾大塊,估計很難洗乾淨。

譚昭昭想了想,道:“裡衣先洗乾淨。”

張九齡若還要,便還給他。若不要,再做處置。

眉豆想到張九齡的潔癖,笑嘻嘻道:“大郎待九娘真好,連裡衣都給了九娘穿。”

譚昭昭沒好氣道:“那是因著我衣衫弄臟了,共騎一匹馬,他嫌棄我呢。”

眉豆道:“楊梅處處都是,大郎偏生騎馬帶著九娘去到那般遠摘。先前徐媼還來問過,說是娘子放心不下,恐大郎累著了。”

譚昭昭暗自歎了口氣,兒行千裡母擔憂,張九齡誌在天下,盧氏以後估計天天都睡不著了。

歇息了陣,譚昭昭想早些用飯午歇。眉豆去拿了飯食來,幾片炙羊肉,一碗湯餅,兩隻羊肝畢羅,一疊冬莧菜,加上幾顆楊梅。

冬莧菜就是後世的秋葵,譚昭昭不喜歡吃滑膩的菜,也吃不慣羊肝,便讓眉豆將這兩碟菜拿了下去,問道:“今日沒做菠菱菜?”

眉豆道:“菠菱菜貴重,向來難得。九娘若想吃,婢子再去灶房問問。”

菠菱菜即菠菜,沒曾想在大唐也屬於精貴的菜蔬。倒是秋葵,後世比菠菜貴,反倒在大唐時,屬於常見便宜的菜。

有湯餅,有羊肉,還有飯後果子楊梅,譚昭昭很知足,道:“不用麻煩了,就這些吧。”

眉豆遲疑了下,咬了咬唇道:“婢子去灶房拿飯菜的時候,見到有新鮮的葫蘆,婢子去替九娘要一份來。”

譚昭昭愣住,笑了下,道:“沒事,彆橫生枝節了,你去用飯吧。”

眉豆應是,端著畢羅與冬莧菜出去。到了門口,見張九齡走了過來,忙施禮讓到一旁。

張九齡看到譚昭昭已經在用飯,頓了下,對眉豆道:“將我的飯食一並拿來。”

眉豆應是退下,譚昭昭見張九齡來了,忙起身招呼:“大郎還未用飯?”

張九齡看了她一眼,盤腿坐下,打量著她麵前的食案,問道:“怎地就這些菜?”

譚昭昭道:“天熱,沒甚胃口。”

張九齡唔了聲,轉頭四下看了眼,道:“我讓千山去庫房拿套胡塌胡床來,擺在你的屋子裡。”

大唐不興坐在高處,認為當眾露出腳為不雅。跪坐久了有憑幾,憑幾並非讓人坐,而是讓人趴在上麵放鬆。

胡床胡塌矮歸矮,坐在上麵遠比跪坐,或者盤腿坐要舒適。張九齡前院的屋子就放了一套,她每次前去曬書都跑得飛快,便是因著他那套胡床胡塌。

譚昭昭苦跪坐已久,聞言高興不已道:“有勞大郎了。”

張九齡隻感到眼前一花,譚昭昭平時也笑,卻從未見她笑得如此開懷過,眉眼彎彎,成了一道月牙,讓人情不自禁跟著心生溫暖。

眉豆拿了飯食進屋,譚昭昭見張九齡麵前的食案上,除了炙羊肉,畢羅,綠油油的菠菱菜外,還有蒸葫蘆,一碗胡麻飯。

譚昭昭收回視線,專心吃著碗裡的湯餅。湯餅的麵片筋道,她倒也吃得歡快。

大唐有分食,也有合食。胡塌胡床就是為了方便合食,一大堆人圍坐在一起,像後世那樣其樂融融用飯。

張家向來是分食,張九齡從不與人一同用飯。譚昭昭很喜歡分食的規矩,既乾淨,還無需應酬。

正奉行張九齡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譚昭昭見眼前的食案輕微動了動,兩張食案合在了一起。

蒸葫蘆與菠菱菜,放在了兩張食案中間。

譚昭昭咬著木箸,傻呆呆看去,張九齡並未動飯菜,伸手去夾她碟子裡的楊梅。

“換著吃。”張九齡頭也不抬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手好像抖了下,楊梅沒夾穩,掉回碟子裡,帶著另一個楊梅,一起滾落在地。

張九齡趕緊探身撿起扔進渣鬥中,楊梅汁在葦草編的坐席上留下兩道印跡,他拿濕布巾用力擦拭,總算乾淨了。

放下濕布巾,張九齡再去淨手。一番折騰回來,看到譚昭昭還咬著木箸傻呆呆的模樣,他坐下來,指了指飯菜:“還不快吃,等下涼了。”

譚昭昭嗯了聲,依舊吃著碗裡的湯餅。張九齡用了幾口胡麻飯,見譚昭昭沒去動葫蘆與菠薐菜,眉頭微蹙。

上次她吃菠菱菜時,眯眼含笑極為享受。吃到不喜歡吃的羊肝時,五官皺成一團,像是在吃毒藥般,靈動又鮮活。

張九齡眼神探究,打量了譚昭昭幾眼,乾脆拿了乾淨的木箸,將菠菱菜與葫蘆,夾在了她的碗裡。

譚昭昭倏地抬眼看去,張九齡眸色暗沉,問道:“可是不食嗟來之食?”

譚昭昭想了下,夾了菠菱菜吃了。

張九齡盯著譚昭昭,道:“以後你都與我一同用飯。”

既然能有新鮮可口的飯菜,譚昭昭當然不會拒絕,道:“好!”

張九齡被譚昭昭的乾脆利落衝了下,隨即止不住唇角上揚。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張九齡對譚昭昭了解得深了些。她看上去溫溫婉婉,其實頗有主見。個性隨和,卻不失個性,外圓內方。

蒸葫蘆味道寡淡,不過勝在新鮮,譚昭昭吃得很是滿足。飯後漱口緩了緩,張九齡倚靠在軟囊上閉目養神。

譚昭昭遲疑了下,道:“大郎回去歇息吧。”

張九齡不置可否,順勢躺在了坐榻上,將軟囊塞在頭底下,當做了枕頭,雙手搭在%e8%83%b8`前,道:“困了,午歇吧。”

譚昭昭見狀,隻能去臥房拿了薄錦被出來,彎腰搭在他的身上。

張九齡伸手一拉,譚昭昭一個不察倒了下去,他的雙臂有力,撐著她托住,往旁邊坐榻上一放。

譚昭昭尚未回過神,眼前就成了屋頂的藻井。她氣呼呼側轉頭,聽到張九齡一本正經地道:“你午飯用得多,若你摔下來,我怕你摔吐了。”

張九齡回轉頭看她,眼角笑意隱隱 :“睡吧,楊梅我都留下了,吩咐千山清洗乾淨,放在井中涼著,等睡醒後就能吃。山上的楊梅樹已經有近百年,比山底下的楊梅要甜。”

這是舍近求遠,去采摘楊梅的解釋嗎?

身上窸窸窣窣,張九齡將錦被,搭了一半在譚昭昭腰間。

微涼帶著薄繭的手,覆在了譚昭昭的手背上。略微停留之後,毫不遲疑翻轉,將她的手緊緊包裹在了掌心。

張九齡聲低沉了幾分,道:“你想出去,山上乃是我眼下能帶著你,去到最遠的地方。”

第八章

譚昭昭安靜躺著,怔怔出神。

嶺南迄今還是流放之地,韶州更是偏僻中的蠻荒之地。

能去到很遠的地方,除了路途上的遠方,還有他抱負上的遠方。

柔夷溫軟,透過指尖撩撥心弦。

張九齡在家中,很少能與人說話。父母對他寄予厚望,他總時刻惶恐,大唐能人誌士輩出,落魄不得誌者不知凡幾。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張九齡低聲%e5%90%9f道。

聲音悵然惋惜,這兩句詩在後世赫赫有名,譚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