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九章 三麵人比兩麵人更辛苦(1 / 1)

稼軒何必長貧,放泉簷外瓊珠瀉。樂天知命,古來誰會,行藏用舍?人不堪憂,一瓢自樂,賢哉回也。料當年曾問:“飯蔬飲水,何為是,棲棲者。”

且對浮雲山上,莫匆匆去流山下。蒼顏照影,故應零落,輕裘肥馬。繞齒冰霜,滿懷芳乳,先生飲罷。笑掛瓢風樹,一鳴渠碎,問何如啞。

——《水龍吟·題瓢泉》辛棄疾

日暮西山。

此時雷府仍無人至。

鳳九霄與袁紫珊、龐十五、辣椒索性準備開席。勞累了一天也該歇歇了。

雷嘯天為了防止有人突然到訪,並未和他們一起。

桌上有酒,但龐十五一直未動。

鳳九霄道:“怎麼不嘗嘗?”

龐十五道:“我怕喝酒誤事。”

鳳九霄不禁一怔,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出息了?他嗬嗬笑道:“小酌無妨嘛。”

龐十五偷瞟了辣椒一眼嘿嘿一笑道:“那就少來點?”

辣椒眼睛一瞪,“你說是少來,哪次不是喝到儘興?”

鳳九霄笑道:“喝酒不儘興,那還叫喝酒嗎?你這話說的。”

辣椒頓時氣道:“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我這邊越勸他少喝你那邊越搗亂是吧?小姐,你看他!”

袁紫珊眉頭微動,鳳九霄已經感到殺氣洶湧,立刻正色道:“隻不過開個玩笑嘛,那麼認真乾嘛,十五兄弟少喝少喝,彆喝多了。”他立刻夾了一口菜,堵住自己的嘴,裝作沒事人一樣。

袁紫珊麵無表情地道:“酒是穿腸毒藥,喝多了既傷肝、又傷腎,而且喝多對腦子也不好,以後少喝。”

豔若桃李,冷若冰霜!

鳳九霄盯著她笑嘻嘻地道:“是是是。”他看著她,永遠是一副欣賞不夠的模樣。辣椒故作乾嘔之狀,“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惡心!”鳳九霄一直笑嘻嘻地看著袁紫珊,“小辣椒,你懂什麼,惡心就吐吧。”辣椒氣得猛夾了兩口菜,“我偏不吐,我吃,哎,氣死你!”

袁紫珊見鳳九霄又想找打,立即喝道:“看什麼看?吃飯!”

鳳九霄連連點頭,“好好好!”但眼睛卻不時地笑眯眯地看著袁紫珊。沒辦法,越看越喜歡,越喜歡就越看。

辣椒冷笑道:“欠治!”

鳳九霄笑道:“對對對!”居然倒了一杯酒,一飲而儘!

袁紫珊眼睛瞪得溜圓,半晌才反應過來,“誰讓你倒酒了?”

鳳九霄做作無辜,“你啊!他們都聽到了!”

“什麼?我什麼時候讓你倒酒了?”

“你剛說的嘛,酒是穿腸毒藥,以後要少喝啊,我這不隻喝了一杯,絕對不喝第二杯,嚴格按照你的旨意辦,怎麼樣,我夠聽話吧,嘻嘻。”

“你……”袁紫珊驀然一伸手,袁氏神掐,百發百中!鳳九霄的左耳瞬間被她掐住!

“我說少喝的意思就是儘量不喝了!”她猶如寶石般的眼睛瞪著鳳九霄,明明是在生氣,可鳳九霄偏偏覺得可愛,他耳朵雖疼,心裡卻美,“我以後儘量不喝!”….“不是儘量,是必須戒酒!”

“這不好吧,哎喲,萬一魏千歲、高太傅他們敬酒不吃,豈不是失了禮數?”

“他們的酒你可以喝,自己一個人豎決不允許喝!”

“好好好,怎麼突然不讓喝酒了呢?”鳳九霄突然望向龐十五,“我說你小子怎麼突然有正事了不喝酒了,原來你早就被教訓了是吧?”

龐十五正襟危坐,目光低垂,嘴裡卻大口嚼著東西,吃得那個香啊!他仿佛沉浸在美味當中,對鳳九霄話竟然充耳未聞,或者本來就是裝聾!

這小子!

得了,鳳九霄總算是明白了,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一把抓住袁紫珊的手,呲著牙,“鬆開吧,疼!”

袁紫珊用另一隻手把他的手拍掉,“有些人記吃不記打,有些人記打不記吃,你是哪種人?”

“我是記吃也記打的人!”

“那以後還喝不?”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堅決不喝!”

“做不到怎麼辦?”

“嗯?你想讓我發誓?”

“當然!”

“我若違誓,讓我在酒缸裡淹死!哎呀,我的耳朵!”

雷嘯天此時正坐在養心堂裡品茗。

他可見不得裡邊年輕人的打情罵俏!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時!

他早已不是當年的熱血少年!早已失去了為見心上人一麵不惜跋山涉水的衝勁,也沒有了當年隻因彆人看心上人一眼而拔刀相向的血性!

現在的雷嘯天很務實。

他如今的妻室是父母指定的。如今父母已經離世,當年的那個她也不知在哪裡,到底過得如何,現在他都已經放下了。

他現在追求的是權勢,是金錢,是江湖地位!

杯中茶是嶺南的鴻雁金萱。

鴻雁金萱與羅浮山茶齊名,都是產量稀有的小眾茶,普通百姓根本無緣得見!

一兩鴻雁金萱一兩金!貴得很!

他欣賞著越窯出產的瓷杯,上麵的青花圖案著實細膩而精美,那是一個漁翁垂釣圖。

寒江孤影,遠山朦朧,意境幽遠。

雷嘯天自嘲道:“什麼時候我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閒啊?”

旁邊站著的管家阿福笑道:“老爺,您現在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怎麼還有憂愁?”

雷嘯天歎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阿福躬著身子輕聲道:“聽說朱公子已經失蹤多日,老爺沒了掣肘豈不是虎入深山、龍遊大海?”

雷嘯天道:“你懂什麼?”他站了起來,在廳中踱起了步,“朱公子隻是短暫閉關,他在修煉一門武功,早晚還會出來。”

阿福似乎深表同情,“原來是這樣。”

雷嘯天突然盯著阿福,沉聲道:“其實我知道你是朱公子安排監督我的!”仟千仦哾

阿福一驚,眼光突然變得銳利,哪還有剛才的老態龍鐘?….雷嘯天道:“你緊張什麼?”

阿福此時全身崩緊,分明處於全神戒備、隨時戰鬥之狀態!

雷嘯天道:“也難為你了!每天演戲演得很辛苦!”

阿福倒也乾脆,不像彆人還掙紮一番,他直接挑開話題,“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五年前朱公子第一次到咱們府上以後,我就發現了你已經變了!”

“我的演技這麼差?”

“不是你的演技差,是你的膽子太小!既想做,又擔驚受怕,所以猶猶豫豫、縮手縮腳太反常。”

“這你都看出來了?我自以為一舉一動都毫無破綻,彆人根本看不出來,卻不料你竟然心細如發,早就看穿!”

“哼哼,”雷嘯天自嘲道:“我從小混跡江湖,什麼形形色色的人沒見過?誰心裡在想什麼,我隻看一眼便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阿福道:“那你為什麼不拆穿我?”

雷嘯天道:“我為什麼要拆穿你?拆穿了你,然後朱公子再派另一個,我豈非天天都要忙於查找臥底?天天惶惶不可終日,對每一個人都疑神疑鬼,夜夜在猜身邊到底哪一個是臥底,豈不是要累死我?”

阿福苦笑道:“所以你將計就計?”

雷嘯天道:“隻有這樣,我才能一直安然無事!我可不想和李劍秋一樣,被姓賀的暗中乾掉!”

阿福道:“你也知道賀子賓的身份了?”

雷嘯天道:“我也是剛剛知道!”

阿福道:“我原來以為他是吳越富商,沒想到他竟然也是公子的人,還專門負責鏟除叛徒!”

雷嘯天看著阿福,“原來你說的身份是這個。”

阿福一怔,“難道他還有彆的身份不成?”

“他是東瀛間諜你信嗎?”

“什麼?”阿福感到太不可思議了,“我當一個兩麵人都感到很辛苦,他居然當一個三麵人,豈不是更苦?”

雷嘯天道:“怎麼?羨慕還是嫉妒?”

阿福道:“當然是羨慕了!”

“為什麼羨慕?”

“一個人能同時扮演兩個角色,就已經很辛苦了,他能同時扮演三個角色卻多年未被看破,可見何等厲害?三麵人比兩麵人更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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