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者奉辭伐罪，旌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這是曹操寫給孫權的信中的一句話，如今趙匡胤照貓畫虎給李煜也寫了一封信，“近者奉天承運，旌麾南指,劉氏束手。今治三路軍馬五十萬眾，欲與弟會獵於漢…..”

李煜回了一句，“弟正獵吳，無暇顧漢。”

趙匡胤見信後非但不惱，反而哈哈大笑。

身邊太監低眉順眼地問了一句：“聖上為何發笑？”此時不問豈不是讓皇帝唱了獨角戲？

趙匡胤霸氣外露地道：“我就想看看李煜到底有沒有膽子拒絕我！”

太監輕聲道：“依老奴之見，李煜這分明是拒絕了聖上啊。照理，聖上應該生氣才對呀。”

趙匡胤眼中露出深不可測的意味，沉聲道：“我為什麼要生氣？他不拒絕,我怎麼下得了手！”他目光立刻變得鋒芒畢現，“李煜是第一個對我稱臣納貢的國主，我怎麼好對他下手呢？”

太監頓時眼前一亮，“吃哦，原來聖上早就想動他了，隻是苦於沒有機會？眼下他公然抗旨……”

趙匡胤截斷道：“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暫時還不能動他！但現在可以給他記著賬，到時候老賬新賬一起算！過幾天再給他寫封信，就說西蜀那邊同意出兵攻打南漢了，問他是什麼意見！”

太監立刻笑道：“他若同意出兵呢？”

趙匡胤目光深邃似海，“那就讓他和漢軍先打一場唄！”

太監笑道：“兩虎相爭，我們好坐收淦漁人之利，好主意。”

“那叫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半吊子！”

“嗬嗬，老奴才疏學淺，能說出半句成語就不錯了！如果李煜再次拒絕，那就是兩次抗旨不遵了！”

“兩次抗旨不遵還是不夠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老奴倒有個主意！”

“說來聽聽！”

“第一個主意是逼他稱帝！”這一招倒是直白,隻要李煜敢稱帝,就是對中原共主趙匡胤不敬，趙匡胤自然可以借機起兵討伐！除了後周禪讓的大宋以外，都隻能是王！稱帝必挨揍！

“逼他稱帝？既然稱帝是被逼的，天下人恐怕同情者居然，這個理由有些牽強！”

“老奴還有第二個主意！”

“嗯，說。”

“李煜特彆喜歡他的老婆，把他老婆綁過來，然後逼他到京都以南唐諸州贖回老婆！”

“你特麼的把老子當土匪強盜了？還特麼綁架？”趙匡胤有些哭笑不得！他年輕時確實好結交朋友，有不少乾這種營生的，後來他從了軍，把那些朋友也招進軍營不少，那些過慣了自由自在日子的綠林好漢們雖然在軍規約束下收斂了不少，但往昔的凶悍和粗魯依然保留了不少。洛陽虎為何戰力驚人，那就是因為裡邊有不少悍匪！他們平時一喝酒的時候難免還要提提當年勇，趙匡胤為了籠絡人心，自然也會和他們一塊胡吹一統，太監沒少跟著見識這種場麵。

趙匡胤看著太監,“我和他們喝酒時說的話能當真嗎？也不動動腦子！”

太監一臉惶恐,雖然他知道皇帝不會真的對他生氣,但他依然要做出一臉惶恐狀，這是一個太監能在皇帝身邊生存下去的基本技能！他不停地自責道：“老奴糊塗，一心隻想辦成事，考慮欠妥！”

趙匡胤笑道：“欠妥個屁！滿朝文武現在對我都是敬而遠之，再也不像當年那般說話沒有了顧忌，隻有你還敢和我胡諂一番，在彆人麵前我不稱朕大家都覺得彆扭，可是天天稱朕老子也不悅習慣啊。今後我不管你是對是錯，但凡有話必須說出來！有屁也得給我放出來！聽到沒？”

太監頓時跪下，“放心吧皇上，老奴的命是皇上救的，今後一定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趙匡胤噗嗤笑出聲來，“你特麼的還說自己才疏學淺，怎麼張嘴就弄出個成語？”

太監嘿嘿一笑，“正好記得這句。”

趙匡胤看了看大殿正門，門外禁衛軍站得筆直，遠處是一塊巨大的石屏，上麵刻著各大王朝的版圖。

他悠悠地道：“用不了多久，中原便是三足鼎足之勢！”

太監道：“蜀、宋、唐？”

“不錯！”

“聽說西蜀正在鎮壓叛亂，似乎局勢不太妙，他們能堅持到最後？”

“聽說那個造反的是魔教中人，好像是魔教教主的義子，這真是意想不到啊！”

“皇上說的魔教是不是那個在中原被稱為邪魔外道人人喊打，但紮根西蜀卻成了人人敬仰的禪宗聖境?”

“嗬！你也知道？”

“回聖上，我略知一二。我聽說魔教之所以能紮根西蜀，全靠西蜀國主的大力扶持！魔教教主義子起兵作亂，讓人無語啊！”

“是啊，姓孟的現在恐怕要氣死了！我們安插在那邊的諜子說，魔教教主就一句話，義子已經被他逐出師門，請蜀主隨便！”

“嗬嗬，皇上，這一下蜀主豈不要被氣死了？他要的是魔教教主能親自出馬平息叛亂，沒想到魔教教主竟然把自己摘乾淨了，有些不地道啊！”

趙匡胤道：“不地道？”他臉色變得有些嚴肅，“我聽鳳九霄說過，魔教教主在江湖上有個霸氣的外號，啊魔尊，魔門至尊，他有一個宏願，你知道是什麼嗎？”

太監搖頭道：“不知道。”

趙匡胤眼光變得迷離，“他是個變態，他最大的願望居然就是天下大亂，生靈塗炭，血流成河，積骨成山！”

太監皺眉道：“就是單純想殺人？”

“怎麼說呢，他自己沒有殺人的癮，這些年也沒聽說過他怎麼出手殺人，但是他樂於見到天下人自相殘殺。所以他的義子造反，對他來說正合心意！所以無論姓孟的怎麼激將，他都絕不會去打壓自己的義子。”

“那萬一他的義子占了上風呢，西蜀那些老百姓還會像以前那樣信任魔教教主嗎？一個無情無義、恩將仇報的人，怎麼可能還衩老百姓推崇呢？”

趙匡胤笑了，“他怎麼可能會讓那一天出現呢？”

太監目光閃爍，“難道他連義子都舍得？”

趙匡胤道：“據九霄的說法，他是那種隻要達成目的天地萬物皆可拋的人，區區義子算得了什麼？”

太監脫口而出：“寧可我負天下人，毋教天下人負我！”

趙匡胤笑罵：“你特麼的！你還彆說，這魔教教主還真像曹操！”

太監嘿嘿道：“幸虧他不想當皇帝！他若想，恐怕現在已經不知死了多少人了！”

潘美帶領近二十萬大軍向廣州方向出發，一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漢軍的主力都已經向廣州集結，沿途城鎮的防守幾乎就是擺設，雖然沒有望風而逃那麼誇張，但最多抵抗一炷香，城門就被攻破了，守城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殘，有幾個城池竟然出現了城門大開，老百姓夾道歡迎的情況，這讓潘美都有些吃驚！

按魏千歲的說法，宋軍大勢已成，大漢王朝舉國上下都失去了信心！

何為勢？

孫子曰：“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於毀折者，節也。是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張弩，節如發機。”

孫子曰：“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故能擇人而任勢。”

春秋戰國時代齊國有雲：“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

如今大宋可謂占儘天時、地利、人和。

此時北方契丹自顧不暇，趙匡胤不用擔心腹背受敵，可以放開手腳大膽南下！

而南唐與吳越激戰正酣，無暇西顧，而且南唐相當識時務，是第一個尊奉趙匡胤為中原皇帝的“國主”！

西蜀如今正在鎮壓魔尊義子張子路的叛亂！張子路居然借到五千騎兵幾天就攻下了三座城池，然後以此為據點，招兵買馬，擴軍備戰，不到一個月居然小有氣候！

那一天，蜀帝質問魔尊，“這是幾個意思？”

魔尊笑了笑，“我已經把他逐出師門了，你不要顧及我的麵子，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蜀帝沒有生氣，隻是笑笑，“我自己請的神，含著淚也要送走！”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說魔教是自己同意在西蜀安營紮寨的，所有引發的苦果自然要正確麵對！

魔尊也笑笑，“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忘記當年的誓言！”當年魔尊答應蜀帝會幫他問鼎中原，這句話依然有效！

等魔尊身影消失，蜀帝身邊的太監才敢開口，“他連自己的乾兒子都能放棄？”

蜀帝目光陰冷，“乾兒子？親兒子都能放棄，何況乾兒子？”

太監道：“但願他說話算話！”

蜀帝麵無表情，“到了他這等境界，自然一言九鼎！因為他不需要去騙任何人！世間還有誰值得他去騙？”

當看到南漢百姓夾道歡迎的場麵時，鳳九霄對魏千歲提醒道：“百姓能逼著守將打開城門，說明守將還有良心，一定要用好！”

魏千歲點頭，“這個自然。現在正是用人之際。”

鳳九霄道：“另外我注意到宋軍當中有不少人以前乾過綠林買賣吧？”

魏千歲一怔，“怎麼了？”

鳳九霄道：“你最好讓潘將軍約束好他們！城破之時，不少人蠢蠢欲動，我能看出來他們很想打家劫舍！不少人從進城時就一直盯著女人看！”

魏千歲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鳳九霄一怔，目光閃動，“怎麼，難不成宋軍以前和契丹一樣，城破之後縱兵劫掠三天以示獎勵？”

魏千歲有些尷尬，沉默。

鳳九霄正色道：“我勸你最好和潘將軍說一聲！我知道他們一直忍著沒動手，就是因為我在場，我一旦不在，恐怕他們在大街上就要抓幾個女子進小屋了是吧？”

這時潘美走了過來。他早就聽到鳳九霄和魏千歲的對話了，一直不便插話。現在不開口不行了！

潘將軍道：“鳳副使，我聽你剛才說城破之後，要約束三軍是嗎？”

鳳九霄道：“是。”

潘將軍道：“副使大人，我說幾句實話你彆介意！”

鳳九霄麵無表情，“請講。”

潘將軍指著那些渾身是傷早已結痂的士兵說道：“他們當兵賣命圖什麼？不就是打贏了有好處嗎？”

鳳九霄道：“打贏了就可以搶百姓的銀子，侮辱婦女？你應該知道當年劉邦進城的時候還有個約法三章，那時候的兵打仗是為了什麼？就為了送死？當然也是為了好處！同樣是兵，憑什麼他們能做到，你卻做不到？”

潘將軍不動聲色，淡淡地道：“副使大人覺得本將軍不稱職？”

鳳九霄道：“稱不稱職那是皇帝說了算。既然都說開了，那我說幾句實話，希望你也不要介意！”

魏千歲等人頓時覺得周邊寒氣逼人！

潘美依然不卑不亢，“請講！”

鳳九霄道：“我之所以支持趙將軍當皇帝，是因為他答應過我要對得起天下百姓！他若連手下都約束不了，那他就該退出這場逐鹿中原的遊戲，他沒有資格了！”

眾將皆驚！

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驚天言論？

什麼意思？趙匡胤能不能當皇帝竟然是你一句話的事？好大的口氣！可是當眾人聯想到他好妖孽的手段又覺得沒那麼突兀，似乎完全有可能！

鳳九霄道：“如果他約束不了，我可以替他代勞！從今天開始，我替他約法三章！當然指的是進城以後！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為了讓大家印象深刻，監軍大人，麻煩你告訴潘將軍，殺一人如殺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

此言一出，魏千歲和潘美頓時懍然！

潘美立刻躬身抱拳道：“副使大人，勿需千歲轉告，潘某知錯了！末將這就宣貫三軍！”他雖然是文官出身，但自小熟讀兵法，他怎麼不知道民心所向、天下無敵的道理？之所以縱容屬下犯錯，無非是礙於洛陽虎是皇帝親手帶出來的百戰老卒，一些都頭、都指揮使不止一次提醒自己太古板了，兄弟們流血犧牲無所謂，連點葷腥都沾不到，那太特麼不儘人情了！所以潘美隻能睜一眼閉一眼！更何況監魏千歲也裝糊塗，自己沒必要死腦筋！隻要打贏戰爭，自己就是功臣！因為一些小事影響了將士們的士氣，影響了勝負結果，那就是罪臣了！

但現在鳳九霄正氣凜然的那一句話徹底讓他下了決心！

同樣是兵，為什麼人家能做到？

將心比心，如果宋軍到處燒殺搶掠，即使拿下城池，能鞏固防衛嗎？老百姓不鬨騰鬨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得不了民心，即使打下了南漢，也守不住。老百姓不會讓畜牲呆在自己的身邊。

當潘美將鳳九霄的那幾句話傳達下去的時候，不少士兵眼中先是露出了詫異，然後是不滿，最後是沉默。麵對白衣少年逆天的手段，他們隻能沉默！潘美知道，真正不滿的還是那些有綠林背景的一些人，大多數人都是窮苦出身，最恨那些仗勢欺人的官兵！之所以加入趙家軍，就是為了改變命運，不受欺負！

不少老兵雖然厭惡那些綠林兵的行徑，但是念及他們和自己出生入死，浴血奮戰，有些罵人的話隻能憋回去了！

副使大人來得真及時啊！

看他正氣凜然的“訓斥”潘將軍時，大家沒來由的一陣暢快！

你不提，我不提，再這樣下去，宋軍和漢軍有什麼分彆？

當潘美在馬背上對數百個軍官集體訓話時，有個綠林係的都指揮使這時候麵色陰鬱，低著頭冷冷地罵了一句，“吃飽了撐的！”

突然他眼前出現了一個他做夢都想不到人，白衣如雪，滿麵春風！

都指揮使大驚失色，嚇得連退三步！

他實在想不出副使大人是怎麼來到他麵前的！悄無聲息，毫無征兆，就這麼站在了自己麵前，他是人還是妖？

鳳九霄淡淡地道：“你剛才說誰吃飽了撐的?”

所有士兵此時紛紛將目光投向二人，潘美也暫停了訓話！

都指揮使額頭沁汗！

鳳九霄道：“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在靠拳頭壓製你，強迫你接受我的意見，我希望能通過講道理的方式讓你們明白，如何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而不是一個仗勢欺負弱小的人！”

都指揮使道：“我錯了！”

“錯哪了？”

“我不該罵你！”

“罵我不算錯！”

“這個，我以後再也不敢打擾老百姓了。不搶他們的東西，不搞娘們，不殺人。”

“你做不到怎麼辦？”

“天打雷劈！”

“好！”鳳九霄淩空一指，簽了都指揮使的血契。都指揮使本來不夠資格讓他簽血契，但是他想殺一儆百，所以給了這個綠林係軍官一個機會。一個隨時被雷劈的機會。這個軍官的命運真正的掌握在他自己的手裡了。隻要他管不住褲襠裡的東西，熱血上湧的刹那，也就是他見識老天爺威力的時候！

“你記住你說的話，隻要你再強迫女人，你會死得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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