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翻天界千重誅魔陣,劍指古神燭照的魔域帝尊。
那場神魔大戰,世人歌頌古神, 詆毀魔尊。
就連魔域三族, 也不禁輕視他,覺得不過爾爾。
朱厭腦中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
當時……魔尊真的輸了嗎。
還是說, 他認輸了。
不欲宮像一座漆黑的牢籠, 無聲地懸浮在幽熒深淵之上。
它曾經輝煌過?燦爛過?
亮如白晝?
除了古神燭照。
誰能讓這至暗之地, 亮如白晝。
朱厭心跳得砰砰砰。
他按住%e8%83%b8口處, 感受到了被強行立下的心誓。
這種心誓源自實力的碾壓。
夜清可以輕易殺了他, 卻給了他一條生路。
這個心誓, 就是代價。
——入鴻蒙樹, 取魔髓。
朱厭躺倒在濕淋淋的泥沼中,望著黑沉沉的天空。
翻湧的記憶湧上腦海, 讓他不禁咬緊了牙關。
他是被一個人族養大的。
她溫柔靜美, 天真深情。
她教他認字, 教他做人,教他何為心之所向。
他曾對她惡言惡語:“你等不來的,他不要你了!”
她隻是溫柔笑笑, 揉揉他亂糟糟的銀發。
他更氣憤了:“我說, 他不要你了!”
她彎著眼睛, 輕聲道:“我等他回來。”
“他不會……”
“我相信他。”
小朱厭閉著嘴, 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她在他心底埋了一顆種子。
妖族中沒有這樣的概念。
可是她告訴他:“小家夥,你以後會遇到一個人,愛她所愛,想她所想,尊重她信任她守護她。”
朱厭隻覺那心誓像根釘子一樣,刺在了心臟上。
她若真帶他入鴻蒙樹。
他卻取走了魔髓。
她會何等失望。
單單是這麼一想,都讓他透不過氣。
落搖在長生峰上窩了幾日。
她沒有靈脈,想去的地方都不方便去。
至於學分,過幾日去試練塔裡過幾個任務就行了。
這幾日,倒也安生得很。
守照珩偶爾會給她飛紙鶴,彙報一些仙族收集到的情況。
長生道無用,千魂道無用……
落搖也不知道這三界山上還有沒有希望,或者那卦象指的就是幽熒之力……
可落搖不願就此放棄,所以囑咐了守照珩,儘可能地打聽情況。
朱厭杳無音訊。
落搖沒收到那張揚的紅紙鶴,鬼聖先生也沒在通知她——有人等在山下。
書院小報在熱鬨了幾日後,也消停了。
東神帝姬似是回了天界。
守照珩居於縹緲峰。
朱厭不再大張旗鼓地去上課。
小報揪著妖月峰上的那一幕,翻來覆去說了幾天後也乏了。
落搖收到了靈籟的紙鶴。
小靈鳥一如既往地嗓門亮,嘰裡咕嚕說了一堆東西。
“落落,東神帝姬真好看,我變心了,我眼界登天了,我不要太子殿下,我饞帝姬……咳咳,也不知道帝姬喜不喜歡女生,恨我不是男兒身……”
落搖:“……”掐了這段紙鶴,看下一個。
靈籟:“嗚嗚嗚,帝姬回天界了,太子殿下回魔域了,我看守照那位少主也要走了,他們這到底是來乾嗎的,觀光旅遊嗎……”
落搖愣了愣,她問小靈鳥:“朱厭回魔域了?”
靈籟:“是啊,我聽魔域的朋友說的,他回亭瞳殿了……哎,你說這都是些什麼事,看得著吃不到,饞得我都沒食欲了……”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靈籟悲懷傷秋道,“年少時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否則啊……會餓死妖的!”
落搖聽著小靈鳥的嘰嘰喳喳,思緒卻飛了老遠。
朱厭回去了。
也好。
她已經和他說清楚,想必他也不再執著了。
至於“憶珠”……
罷了。
她那樣拒絕了朱厭,就該接受這個結果。
落搖這幾天,始終心神不寧。
她總忍不住將萬頃琉璃從荷囊中取出來。
看看又趕緊放回去。
放回了又忍不住想拿出來。
來來回回的,她隻覺心煩意亂。
看了又怎樣?
為什麼不敢看?
她就看著它,看個夠又如何!
這麼罵著自己,等真將琉璃瓶子放在手心,她又像是被燙到一般,扔回荷囊。
落搖已經知道了萬頃琉璃的珍貴。
知道了它在魔域代表著什麼。
越是知道,越是不安。
夜清還沒回來。
他還好嗎?
落搖忍了忍,終究是沒忍住。
她起身去尋鬼聖白藏,想問一問……嗯,隻是問一問魔域的情況。
魔族還在□□嗎?
還在襲擊夜清嗎?
夜清一個人招教得住嗎?
她應該關心他。
對,關心他就是關心自己。
畢竟眼下的她,除了幽熒之力,沒其他法子續命了。
想通這些,落搖不糾結了,也不管夜色深重,她腳步急促地去了逍遙閣主殿。
沒有靈力就這點不好。
天冷要穿得多,穿得多就行動不便,行動不便也就算了,還一跑就氣喘籲籲。
落搖喘著氣來到逍遙閣,她扶著門框緩了好一會兒,隻覺嗓子微微發癢,%e8%83%b8口像是要爆開一般,心臟跳得砰砰砰。
這身體……
怕是連十年都撐不過。
一陣淺淡的竹香氣拂過,落搖先是一怔,抬眸時看到了站在閣中的玄衣男子。
逍遙閣依舊亮如白晝。
外麵的夜色侵染不了屋裡的明亮。
屏風上竹影綽綽,浮動的薄紗像層層雲霧,飄渺清逸。
而站在白玉地磚上的男子,一如往初……
玄衣鬆散,身量高瘦,墨發下膚色冷白,眉眼清俊,周身透著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森森寒氣。
落搖不覺得冷,她彎唇笑了。
哪怕%e8%83%b8口喘得厲害,也壓不住那翻湧而上的喜悅。
“陛下!”
清甜的一聲呼喚。
讓夜清眸色輕閃。
落搖幾步上前,仰頭看他:“你回來了,你……”
一堆關心的話到嘴邊,落搖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適合問,也不該問。
她問不出口,卻可以看。
落搖細細打量著他,尤其是那一身玄衣,她記得之前看到過的“罪業”,它們濃鬱得像一件黑霧做的衣服,會纏在他身上。
好像沒有罪業?
落搖伸手戳了戳玄衣的衣襟。
衣衫輕薄,她戳到了結實的%e8%83%b8口。
落搖:“…………”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她趕緊解釋道:“那個,我想試試是不是‘罪業’。”
夜清沒出聲。
落搖反而心虛了,她分明沒彆的想法,可此時竟……
她不是她沒有她不要做登徒女!
“可以了。”
“嗯?”
“你可以繼續汲取幽熒之力了。”
“哦哦哦。”
“記住,萬頃琉璃,不可離身。”
落搖猛地抬頭,看向他道:“你呢?”
夜清垂睫,依舊是那般古井無波的模樣。
落搖道:“我用萬頃琉璃避開了‘罪業’,那你呢?你要如何避免‘罪業’纏身?”
夜清平淡道:“至陽丹。”
落搖怔了怔,這才回過味來:“哦對……至陽丹可以溶解‘罪業’。”
她把所有至陽丹都給他了,又答應了繼續給他。
落搖鬆口氣道:“還夠用嗎,我得過一陣子才能再煉……”
夜清:“夠用。”
落搖:“那就好!”
落搖斟酌二三,還是說道:“嗯……我聽說魔域最近不太平,你沒什麼事吧?”▂思▂兔▂網▂
夜清:“無事。”
“我聽聞很多‘真魔’圍堵你……”
“耽誤不了你汲取幽熒。”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我……”落搖咬了咬下唇,低聲道,“沒什麼。”
她哪有立場說關心他。
他的魔髓是她母親抽走的。
他現在會這樣狼狽,也是因為沒了魔髓。
她再假惺惺關心他,的確沒什麼意思。
夜清坐到了羅漢塌中,說道:“雖沒到子時,但我一會有事,你取了幽熒,便回去吧。”
落搖:“……”
她悶不吭聲站在那兒,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夜清心中煩躁更勝。
“朱厭對你,倒是一片情深義重。”夜清忽然開口。
落搖一愣。
夜清微微側頭,看向炕幾上的清茶,慢聲道:“他以為我蠱惑你,想做你的‘三相’之人,所以硬闖不欲宮,妄圖刺殺我。”
落搖倒吸口氣,聲音有些拔高:“你……”
夜清:“放心,我沒殺他。”
落搖:“……”
她了解朱厭的實力,又知道夜清最近腹背受敵,還以為……
也對,若是他有事,又怎會在這裡安穩坐著。
夜清望向她,略帶譏諷地說道:“你不是要找‘三相’之人麼?”
落搖冷硬開口:“我對朱厭無意。”
夜清麵色不改,繼續道:“你生來神胎,之前對誰都無法屬意的,如今有了幽熒,染了七情六欲,自會……”
落搖打斷他話:“怎麼,陛下不要魔髓了?”
夜清:“……”
落搖靠近他:“我同彆人入了鴻蒙樹,難道還會給你取魔髓?”
“還是說,”落搖冷冷問他,“朱厭會幫你取。”
夜清眼睫微顫,彆開了視線。
不知為何,一股邪火竄上了落搖心間。
她總有莫名的熟悉感,好像這一幕發生過……
這人說著違心的話,彆扭地想把她氣走。
她是怎麼做的?
她做了什麼?
落搖腦中閃過一些淩亂的畫麵。
她回神時,已經膝蓋抵在他腿間,捧著他的臉頰,%e5%90%bb上他冰冷的唇。
落搖隻覺%e8%83%b8中有什麼東西陡然炸開。
極盛的光芒自血脈中溢出,纏繞著幽幽火焰,盤旋成一輪奇詭的黑色太陽。
這顆黑色太陽。
竟是一枚塵封三百年的“憶珠”。
夜清怔怔地看著,周身一片冷凝。
那是不久前,他為了幫她消解“罪業”而釋放的至陽之力。
夜凰的至陽之力。
他留了三百年。
卻從不知道,其中居然包裹著一顆“憶珠”。
此時“憶珠”在她體內被解開……
她記起來了……
那麼現在,她是誰?
是無心無情的古神燭照。
還是夜凰。
第43章 初相遇
落搖恍惚間看到了那輪黑色的太陽。
而後有幽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