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你還記得你具體是怎麼溺死的嗎?你溺死時你爸爸媽媽又在哪裡?”

閻煦不太理解,倘若錢溪悅的父母真像它說的那樣愛它,他們又怎會心大到讓自己孩子去河邊玩耍而不管不顧?

“我爸爸媽媽還沒下班。”錢溪悅可能看出了閻煦的想法,低頭垂著眼睫,儘力為父母辯解。

“我們家窮,我小時候身子又虛,三天兩頭生病,我爸媽為了給我看病借了不少錢。我爺爺奶奶嫌我是女孩子不願意管我,我姥姥姥爺又去世的早……我爸媽沒人幫襯,隻能一邊帶孩子一邊掙錢養家,特彆辛苦。”

儘管錢溪悅隻活了短短6年,可它記得父母對它的好,每次一想到父母,它的心底又酸又澀。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剛好趕上計劃生育。我爸爸媽媽覺得生男生女都一樣,但我奶重男輕女很嚴重,我剛出生就忽悠著我媽把我扔了,再搶個兒子。我爸我媽不同意,奶奶一怒之下就跟我家斷絕了關係,還說我媽要是生不出兒子就彆進他們家門,從此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爺爺奶奶……”

它揉揉鼻尖,儘量壓下酸澀的情緒,繼續說道:“出事那年我剛上一年級,爸媽下班時間晚沒辦法接我放學,每次都是拜托鄰居家奶奶接他孫子放學時順便把我接回來。

“當時我家那一塊兒還沒拆,我們住的房子離著河邊不遠,小孩子們放學回來幾乎都是在河邊玩耍,閒著的鄰居們就會在河邊幫忙看著孩子們。我就是……就是有天在河邊和小夥伴們打水仗,腳一滑掉進中間深水區域淹死了。”

閻煦抱著抱枕靠坐在沙發中靜靜聽著錢溪悅的話。末了,她突然開口:“你還記得你具體是怎麼死的嗎?”

錢溪悅已經死了三十年,對於死亡的記憶越來越淡。

它邊努力回憶邊慢慢說道:“我好像就是在水裡絆倒了,掉進了深水區域,我抓著石頭想掙紮著往上爬,但被水草纏住了腳,爬不上去……再後來我就失去了意識。”

“水草?”閻煦眉梢微挑,“這條河裡有長到能纏住腳腕的水草嗎?”

錢溪悅愣住了,仰著下巴定定地看向閻煦。

當時它太小了,死之後就陷入悲痛中走不出來,消沉了很多年。

後來有一次,它看見另一個小女孩在河邊撿鵝卵石時失足掉進深水區域,它下意識將對方托起送到淺灘處。

它看到小女孩的爸爸媽媽驚慌失措地過來抱起她,檢查她身上的傷口。小女孩卻一點也不害怕,不哭也不鬨,笑嗬嗬地看著它用口型說“謝謝”。

也是那個時候,錢溪悅突然與自己和解了。

它終於發現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它能救人,能阻止其他人重複他們家的悲劇。

再之後,它全身心投入救人事業,也沒想過自己當初到底是怎麼死的。

如今閻煦這麼問,她才猛然發覺自己的死亡似乎有些蹊蹺。

“你當了這麼久的水鬼。”閻煦慢悠悠道,“你應該知道水鬼想擺脫限製離開水域,下到冥界轉世投胎有哪三種方式吧?”

錢溪悅下意識回答:“一是找替死鬼、二是做好事獲取功德、三是在這片水域中待到陽壽已儘。”

溺死鬼大多為橫死,也就是非正常死亡。

橫死之人不能立刻去投胎,必須得等到陽壽儘了方可投胎。

比方說某人原本能活到90歲,但他30歲那年意外橫死,他就得飄蕩60年,等60年後陽壽儘了才能去排隊投胎。

像錢溪悅就屬於第二種,做好事獲取功德。

她不知救了多少人,身上背負的功德足夠讓她順利擺脫限製,投個好胎。

但大部分水鬼根本沒耐心做好事兒或等陽壽儘,他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無意踏入水域之人,自然是得想方設法弄死對方,讓對方成為自己的替死鬼。

一來二去,水鬼需找替身方可脫身去投胎的說法逐漸盛行,人們隻知道這種方式,卻不知道另外另種方法也能去投胎。

可它們不知道,橫死鬼本身怨氣重,因而橫死鬼很容易化為厲鬼。

這些水鬼找了替身,沾了人命,就會變成厲鬼。它們去冥界投胎和殺人犯去公安局上戶口的行為無異,都是自首行為。

閻煦點到這裡,錢溪悅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我的死不是意外,是上一任水鬼拉我做替身?”

閻煦:“在你之前,這條河死過其他人嗎?”

錢溪悅搖搖頭:“我不清楚……我死的時候才六歲多,這種事情爸爸媽媽肯定不會告訴我。”

閻煦想了想,提議道:“要不你拖個夢問一下?”

錢溪悅:“……托夢問這個是不是有點奇怪?”

“你不想知道你死亡的真相嗎?”閻煦把懷裡的抱枕拿到一邊,身體前傾,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它,“如果真的是有鬼害你性命,你就不想報仇嗎?”

錢溪悅抿了抿唇,突然握緊拳頭:“我今晚就去問!”

閻煦滿意地點點頭:“乖,有仇必報才是好孩子。”

錢溪悅:“……”

你真的不是在帶壞小孩子嗎?!

正說著,閻煦點的燒烤送到了。

她下午從這具身體中醒來,晚飯沒顧上吃,這是她來陽間吃的第一頓飯。

她隨手在茶幾上收拾出來了空位,把食物放上去一一打開,還招呼著錢溪悅一起享用。

“來來來,一起來吃點。”

每到逢年過節,錢溪悅的父母都會在河邊給它燒些吃穿用度,它不缺吃喝和香火,但燒烤這種“垃圾食品”它還真沒吃過。

錢溪悅隻猶豫了半秒,果斷挪動著身體坐到閻煦對麵。

閻煦每樣分了它幾串,又道:“獵鬼人是怎麼回事兒?”

這家飯店烤肉的水平確實不錯,羊肉串表麵微微焦黃,羊肉本身的鮮香混合著炭火的煙香齊齊鑽入鼻中,彆提多香了。

錢溪悅猛地一吸,一邊回味燒烤的香氣,一邊回答道:“我不太清楚,我隻是感覺小海的魂魄不太對,有一股邪氣,很像是獵鬼人的邪法,我引著他去河裡其實是想保護他。”

說到這兒,它神色中帶著幾分驕傲:“在河岸上不好說,但是隻要進入我的水域,我能保證誰也無法傷害他!”

“他確實有問題,我第一次見他時也發現了他身上沾染著邪氣,不過我找到了這邪氣的源頭。”

閻煦說著從口袋裡掏出那塊翡翠放在茶幾上,“這塊翡翠上有很強的邪煞氣,長時間佩戴,人身上也會沾染這種邪煞氣。”

翡翠上的邪煞氣有年頭了,生出了些許智能。

它們能根據佩戴者所處的環境定製幻覺,讓佩戴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幻覺控製著作死。

但玉身上的保平安的陣法又能護住佩戴者不會真的死亡,靈魂不受損害。

閻煦說著,又順手拿起一串烤羊肉串,小心地咬下最頂端的肉。

炭火的烘烤使得羊肉串的外皮變得酥脆,而內部則保持著鮮嫩多汁的口感。肉質的鮮美和炭火的香氣在口腔中交織,口感極為豐富。

閻煦一口接著一口很快解決掉一串,心裡默默讚歎:人間倒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錢溪悅端詳完翡翠,也大致明白了下局之人的心思。

“這是想引著佩戴者靈魂出竅,還阻止魂魄回到身體中直至死亡。這樣死亡的鬼魂怨氣大,更容易成為厲鬼。

“肯定是獵鬼人乾的,隻有他們才能發明的出如此歹毒的邪術!”

閻煦“嗯”了聲,又問道:“你怎麼知道獵鬼人的邪法?你以前跟獵鬼人打過交道?”

“對!”提起這茬錢溪悅更驕傲了,“大概是十幾年前,我從獵鬼人手裡救下一個鬼魂。那個獵鬼人油儘燈枯,遭到反噬很快就死了。”

獵鬼本身就是天道所不容的行為,正常人死了魂魄還能繼續轉世投胎,獵鬼人死後便是魂飛魄散,從此消失於天地之間。

閻煦吃飽喝足,抽出一張紙巾擦拭著唇角,慢條斯理地問:“你現在什麼打算?是跟著我,還是繼續回到你的水域中?”

錢溪悅想了想,回答道:“我跟著你吧,平時我在玉珠裡就行。”

“OK。房租我就不收了,你記得把家裡收拾一下。”閻煦好像就等著它這麼回答。

她抬起食指在空中畫了個符,又屈指彈入錢溪悅眉心,“行了,現在你能現身了,人間的東西你也都碰得了了。垃圾收好房門口,收完記得把桌子擦了,抹布在廚房,謝謝啦。”

她說罷,頭也不回地鑽進臥室。

錢溪悅:“……”

雇傭童工犯法的啊喂?!

*

翌日。

閻煦一覺睡到自然醒,中午起來接到趙小海父親趙立群的電話。

對方語氣有些奇怪:“閻大師,老孫他家出了點意外。”

閻煦正在洗漱,她叼著牙刷,含糊不清道:“怎麼?”

“他兒子昨晚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站在陽台上打開窗戶就要跳下去,他家窗戶下麵有防風推杆,開不了這麼大,他生生把中間那鋼做的推杆拉斷了。”趙立群語氣很是複雜,“還好當時他們家好幾個人,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兒子弄下來,據說他兒子剛下來就暈過去了,現在還沒醒來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