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他悔了 仙苑其靈 8841 字 5個月前

煙羅抬眼看向麵前男子,她終是明白為何鄭盤會這般好心,知她得了病,不僅幫她隱瞞,還將她帶出城看病。

原來他是動了這樣醃臢的心思。

那方士看身形,以及說話時的聲音可以辨認的出,是位年輕女子,煙羅不知那女子和鄭盤有什麼樣的過節,卻是能夠猜出,若她真的按照鄭盤所說去做,那女子後半生多半是要被毀了。

煙羅不忍,可也沒再反駁,自由於她,實在太過誘惑。

麵對煙羅的沉默,鄭盤朗聲大笑,轉身上馬,正要揚鞭,便聽馬下又傳來煙羅急切地聲音,“若我傳出此話,媽媽還是心存芥蒂,要將我發賣呢?”

鄭盤笑著扔出一塊玉佩給她,“若她當真要賣了你,讓她找我便是。”

說罷,鄭盤駕馬而去,馬蹄濺起沙土,煙羅掩唇輕咳,她趕忙坐回馬車,怔怔地望著手中玉佩。

李見素回到王府,正到了晚膳的時辰,這段時間雖然義診時沒有出多大力,但城裡城外來回跑,舟車勞頓也的確讓人疲憊。

采苓晨起出門的時候,還叮囑過灶房,這幾日晚膳要燉牛乳燕窩。

結果她去端時,灶房的婆子卻說燕窩沒了,隻給了一碗熱牛乳。

采苓氣地朝她道:“我前幾日送了那麼多過來,怎麼會沒有呢?”

那婆子兩手掌一攤,“就是喝沒了啊,每日清和院一碗,瑞和院也一碗,那麼一點哪裡夠喝嘛?”

采苓氣呼呼端著牛乳回了清和院,她將此事說給李見素,忍不住又埋怨道:“這都快兩個月了,那崔娘子到底是什麼病,怎地還未好,她要是一直不好,王府中饋就一直扣在她手上啊!”

李見素夾起一塊醋芹,放入口中,細細嚼著,沒有說話。

白芨轉身去合門窗,等回到李見素身旁,她壓低聲道:“此事若公主不好出麵,奴婢覺得,可去尋世子來說。”

白芨記得李湛在這一方麵,是站在李見素這邊的,她知道李見素麵皮薄,若讓她自己去,崔寶英不定又要耍什麼花樣,還不如直接讓世子去。

采苓一聽白芨說起李湛,臉色瞬間沉下,揪了半晌的帕子,才憋著氣道:“彆提世子了,他自打上次去了白渠,眨眼都已經十多日了,連封家信都沒有送回來。”

白芨早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她方才有此提議,便是想趁這個機會,讓李見素親自過去尋一趟。

李湛離開那日,她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但能夠肯定的是,這兩人發生了隔閡。

夫妻之間難免會有磕絆,白芨跟在李見素身邊也有些時日了,她能覺察出,李見素看著溫柔和善,骨子裡卻是個倔的,她若下定主意,八匹馬都難以拉回,去山下義診便是這樣的情況。

至於世子那邊,怕也不似表麵看起來那般溫潤。

思來想去,白芨還是覺得,與其這樣耗著,不如尋過去兩人見上一麵,也許小彆勝新歡,那心裡的疙瘩也就解開了。

“奴婢記得世子此番外出,帶的衣物不多,眼看深秋愈發寒涼,不如公主送些衣物過去?”白芨提議道。

李見素擱下碗筷,拿出帕子擦拭唇角,淡道:“不了,我還要義診。”

白芨想說,尋她診脈的人那般少,她去不去都不打緊,可還未開口,李見素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便抬眼看向她道:“我這兩日需要做些藥膏,那女子可能晚些時候還要來青山觀尋我。”

這是她答應好的事,不能隨意更改。

提起那女子,采苓和白芨互看一眼,他們知道病患之事,沒有得到患者允許,不得外傳,哪怕現在再是好奇,兩人也不敢開口問,便是問了,也知道李見素肯定不說。

用過晚膳,李見素寫下藥方差人去抓。

等藥取回來時,天色已經黑下,李見素將藥浸泡起來,翌日天亮,她打開藥鍋,看藥材泡得差不多了,便又放在爐上開始熬製。

昨日她與淨玄分開的時候,已經同她說過,今日要在府中製藥膏,停診一日,待後日再去。

淨玄心疼她,看她每日這樣奔走,便勸她多歇兩日再來,沒想到她當真隻空了一日,便又來了青山觀。

晌午還是兩人一起交流醫術,到快至午膳時,她如往常一樣來尋長公主,兩人一道用素齋。

這段時間,每次用完膳,長公主還會留她喝茶,今日喝茶,長公主卻少見的揮退了房中之人,隻留李見素與她獨處。

李見素正好將昨日新製的藥膏拿給了長公主。

得知這藥膏有美顏的功效,長公主望著藥膏喜笑顏開,“吃著淨玄給我的丹藥,在用著你給我的藥膏,我豈不是當真要長生不老了。”

李見素知她是玩笑,跟著掩唇笑了起來。

長公主呷了口茶,斂住幾分笑意,望著李見素道:“孩子,與我說說崔家姨母的事吧。”

長公主久居道觀中,原是很少過問這些事的,還是昨日萬壽公主來探望她時,說是無意,似是有意般與她說起了茂王府之事。

長公主這才知道,李見素日日都得工夫往青山觀跑,竟是那王府一直被崔寶英攥在手中。

李見素垂下眼來,沒有說話,她沒想到白芨和采苓剛勸過她,又輪到長公主來勸。

“崔家那個臉皮厚,你麵皮這樣薄,豈不是任由她拿捏?”長公主歎了口氣,“李湛是什麼態度?”

李見素低道:“在中饋之事上,他是向著我的。”

“哼。”長公主卻是冷笑,“他若真心向你,那崔家的早就回她清河去了。”

說罷,她看向李見素,“男人,信不得的,他們向來嘴上一套,背地裡做的卻是另一套,不瞞你說,我當初為何修道,就是懶得應付這些,可不是說,我不懂這些。”

就是因為她太懂太了解,所以看透了,不願在牽扯其中。

可李見素與萬壽公主皆是她的晚輩,有些事她看得再透,卻不能直接將她們拉到觀中,讓她們與她一同修道,而是得耐下心來,或是相勸,或是提點,總之,她喜歡這兩個晚輩,自是希望她們能過得舒坦。

“崔家的暫且不提,隻要你拉下麵子去要,她總得給你,除非李湛出來當著眾人麵說,崔家的才是主母,否則,這中饋就是你的,誰也彆想打主意。”長公主說著,又喝一口茶,看她道,“所以你聽懂了嗎?”

李見素怎會聽不懂,長公主這意思,分明是在對她說,要她去尋李湛。

見她還是不語,長公主搖頭歎道:“他不回來,你又成日泡在我這青山觀,若是傳出去,宮裡頭那兩個可要怨我了。”

李見素終是開口:“不會的,若他們埋怨,我定會解釋清楚的。”

長公主朝她笑著擺擺手,“我不是怕這個,我是不想看你遭罪,我與你說,男人是要哄的,你對他何必真情實意,是好是壞都是演給外人看的。”

最後這句話,讓李見素倏地一下抬了眉眼。

長公主以為,這日的一番話是將李見素點醒了,卻沒想到,第二日她又跑到青山觀,還是沒去白渠尋李湛。

“罷了,道法自然,她自有她的道,勉強不得。”長公主也不再相勸。

這幾日天明顯變得更寒,晌午李見素出城的時候,坐在馬車裡都要抱著手爐,采苓都勸她多歇幾日再去,她卻依舊堅持,每日都要往青山觀來。

許是天寒更容易生病,眼看義診的隊伍越來越長,終於有人耐不下性子,願意跑到李見素這邊來問診。

這其中就有那日喊著頭痛的婦人。

這次看到李見素,她不好意思地耷拉著眼皮,“那日你與淨玄道長說得話相似,我回去後就按照你們說得去做,晚上倒是能睡著了,可白日裡醒來,頭還是疼啊。”

李見素道:“恐怕得施針,你可還願意?”

婦人點了點頭。

李見素讓采苓合了門窗,又拉上簾子,婦人以為是要紮在頭頂,得知要紮在心口處,嚇得又想打退堂鼓,可瞧著李見素動作嫻熟,整個人都有著一股淡定平靜的氣質,她乾脆一咬牙,閉著眼不再理會。

等她再度睜眼時,才發現不知不覺中,李見素已經在她身上插了許多針,這些針看著可怕,卻一點也不痛。

婦人鬆了口氣,隻片刻功夫,她便覺得頭不痛了,且心口也不再發緊。

“神醫!這是神醫呐!”婦人離開的時候,對著外麵的人不住誇讚。

有幾個和她相熟的,聽了她這番話,趕忙就跑來排隊。

從質疑到信任,李見素用了將近一月的時間。

在看過諸多病患之後,她心中有一人還是放心不下,終於,又是在她打算回城之前,那個她心中牽掛的人來尋她了。

煙羅走進屋,坐在椅子上,擱著帷帽看向李見素。

“小腹可還在痛?”李見素輕聲詢問。

煙羅搖搖頭。

“那疹子可退下了?”李見素又問。

煙羅沉默地點了點頭。

覺出她今日情緒低落,卻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李見素不好去問,便從藥箱中拿出藥膏,推到她麵前,“你膚色淺白,容易留下印記,塗抹這個可以祛除。”

煙羅還是沒有說話,隻用力掐著掌心,看向麵前藥瓶。

見她沒有去接,李見素便解釋道:“這藥中加了珍珠粉與山梔子,還有一些桂花,你每日早晚各塗一次,按至吸收後,隻會留下花香,沒有其他異味的。”

似是怕她不信,李見素打開藥瓶,又遞到她麵前,“你試試看。”

煙羅紅著眼尾,手指微顫地接過藥膏,她用指尖輕點了一些,緩緩塗抹在手背上,全如李見素所說,這個藥她可以用,用完後不會讓她受媽媽任何責罵,也不會讓客人心有疑慮……

煙羅深吸一口氣,將藥膏放回桌上。

她今日早早便來了,她沒有上前,便又是躲在暗處去看李見素,就像一個做壞事的人,害怕自己受良心的譴責,所以一定要給自己尋個借口。

可她看到的李見素,極具耐心,心善溫和,醫術高絕……她越看,內心越覺得愧疚。

“謝謝你,方士。”這是煙羅今日與李見素說得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見她尾音似是帶著顫抖,李見素又耐下心溫道:“是哪裡還不舒服嗎?”

這聲溫柔的詢問,讓煙羅久忍的眼淚瞬間決堤,她沒有拿藥膏,也沒有與李見素道彆,而是直接起身,提著裙擺小跑而出。

李見素看著她倉皇而出的身影,又望向桌上的藥膏,最後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寒衣節的前一日,李湛終是回到了王府。

兩人已經將近二十多日未曾見麵。

人前,李湛舉手投足還是那般溫潤俊雅,李見素也還是淡然平靜。

至於人後,李見素沒有看到,因李湛一直在書房,或是帶著王佑外出不見人影,等他入夜回府後,她已早早躺在貴妃榻上。

她合著眼,背對外麵。

聽見腳步聲朝寢屋走去,快至門檻處,卻又停了下來,隨後朝她走來,李見素眼睫微顫,在快至她身後的地方,腳步聲終是停下。

“明日與我出去走走。”李湛道。

寒衣節不論大小官員,皆要休沐七日,這幾日的長安街道最是熱鬨。

如果是之前的李見素,約摸聽到這句話後,心中會喜悅,可現在的李見素卻沒有半分歡喜,因她知道,正如長公主所說的那樣,是好是壞,皆是演給外人看的。

李湛久不回府,坊間自然會有傳言,所以他此番回來,便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再演給外人看。

李見素合上眼,低低地“嗯”了一聲。

翌日醒來,李湛又是沒了影蹤,直到將近酉時,他才回來。

他今日頭戴白玉發冠,一身紫衣,與鵝黃長裙的她極為相稱,兩人在街上並肩而行,引得眾人頻頻側目。

他想去牽她的手,卻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掩唇輕咳,躲了過去。

他搓了搓扳指,沒有再向她伸手,她的手也自然而然地交疊在腰間,端莊又貴氣。

路過平康坊時,李見素腳步微頓,她又想起了那個戴著帷帽的女子。

她不知道她叫什麼,也不知她在何處生活,隻從她訴說病情的隻言片語中,能夠猜出,她應是在這坊中。

阿翁曾經給這樣的女子治過病,他與她說,旁人瞧不起她們,可她們又做錯了什麼,若能選擇,她們也想生在皇城。

就如她自己,若不是阿翁撿到了她,她那日可能會被凍死,也可能被旁人撿去,可若是撿她之人將她賣入煙花之地,她與那尋她看病的女子,又有何不同?

見她忽然頓住腳步,李湛也跟著停下,順著她目光朝裡麵看去。

街道兩旁燈火璀璨,歌聲不絕,酒香與脂粉味融合在一起,隨著風充斥在整座坊內。

“啊——”

一聲女子尖利的叫喊,周遭的一切仿若瞬間凝結。

擁擠的人群頃刻彈開,讓出一片空地,一位女子身著羅衣,伏地不起,口中是汩汩而出的鮮血。

“藏香閣有人墜樓啦!”

不知又是何人的一聲叫喊,劃破了這份凝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