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他悔了 仙苑其靈 8777 字 5個月前

第17章

李湛那日離開之後,李見素將自己關了一日,第二日便神色如常,繼續往城外的青山觀跑,晨起用過早膳便出門,到了黃昏才回府。

淨玄擅製丹藥,在用藥方麵極具心德,李見素擅長施針,又好讀醫理,兩人一起時不僅互相傳授醫術,還會共同研究各類病症。

有一次淨玄太過專注,一時忘了李見素公主的身份,說自己午後要下山義診,邀李見素一同前去。

李見素也是沒有細想,直接脫口應下。

這可將白芨急壞了,她最是注重規矩,趕忙提醒道:“公主,今日風大,應早些回城才是。”

一聲公主,讓淨玄這才反應過來,饒是長安民風如此開化,身為公主的李見素,也不該去給平民診治。

義診時免不了會有肢體的接觸,且若是此事傳開,難免會對李見素的名聲有影響,不得不讓人顧慮。

可這聲公主,卻讓沉浸在醫術探討中的李見素,眉眼中多了一分沉重,她默了片刻,緩緩道:“能來青山問診的百姓,多是婦孺吧?”

淨玄點頭道:“是,基本上都是附近的山民。”

李見素沉吟道:“我戴著帷帽,若有人問我身份,道長隻說是新來的方士,如何?”

白芨一聽,也不再暗示,乾脆直接勸阻道:“公主不可,這不合規矩。”

“律令中可寫明,公主不得為百姓義診?”李見素反問。

律令中當然沒有這樣的規定,白芨一時無言,見李見素也不聽勸,鐵了心要去義診,她隻好又尋到了長公主身側。

長公主久居青山觀,又以清玄真人自稱,聽聞李見素打算與玄淨下山義診,根本就沒有阻攔的心思,反而還將李見素誇讚了一番。

白芨徹底沒了辦法,隻得用帷帽將李見素遮得嚴嚴實實,自己與采苓也戴了麵巾,寸步不離地跟在李見素身側。

附近山民不認識新來的方士,對她的醫術也不放心,來了的人皆是排在淨玄那邊,李見素坐在那裡許久,也未見麵前來人。

有位排在隊末的婦人,實在頭痛難忍,最後終是熬不下去,踉踉蹌蹌跑到李見素麵前坐下。

“方士啊,我這整宿整宿睡不著覺,白日裡頭疼得不行,你看看我這到底是怎麼了?”這婦人約摸四十出頭,身材微胖,是附近一個地主家的姨娘,之前看過郎中,開了好些藥,一開始管用,後來又不起效果了,頭比從前還更疼了,她聽旁人說青山觀的道長醫術高,這才跑來想要試一試。

周圍來問診的人,終於看到新來的方士麵前有了病人,紛紛好奇地打量這邊,想看看這方士到底醫術如何。

李見素隔著絲巾診脈,片刻後,她又仔細詢問了許多問題,最後她道:“那些藥隻可短日服用,若長久服用,頭疼便會不管用了。”

婦人用力壓著眉心,滿麵苦楚,“那求求方士給我重新開些藥吧!”

李見素搖頭道:“是藥三分毒,藥不必吃了。”

“哎呦!”婦人又疼又急,一下就揚起了調門,“這可叫人怎麼活啊!”

原本好奇看熱鬨的人就多,這一嗓子,更是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你看她那身裝扮,哪兒像個方士,保不齊就是招搖撞騙的。”

“可方才淨玄道長不是說了,這方士比她醫術高嗎?”

“嘁,醫術高能連個藥方都開不出來?”

李見素並未氣惱,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你的頭疾是心脈受堵所致,日後戒了那糖糕,午膳後也莫要立即去睡,步行半個時辰,再去午憩,尋常多飲水,夜裡入寢前,記得以熱水泡足,還……”

“哎呀呀……”婦人也不知是頭疼得緊,還是性子本身如此,不等李見素說完,她又是揚聲喊道,“我這是頭疼,你不治我頭上的毛病,管我腿腳做什麼啊?”

人群中議論聲更大,不知誰說了一聲“庸醫”,傳進采苓耳中,她登時氣得朝前一步,正要開口辯駁,白芨卻將她拉住,白芨打心眼裡就不讚成李見素出來義診,如今正好希望李見素能知難而退。

李見素也不想生事,便讓采苓去拿藥箱。

那婦人以為李見素要給她藥吃,便不再說話,等著采苓回來。

卻沒想到,李見素非但沒有給她藥丸,還往桌上擱了一排銀針。

那婦人嚇得瞬間白了臉色,“你、你、你這是做什麼啊?”

“你若頭痛難忍,這幾日我可先與你施針,緩解一二,但方才囑咐,萬不可忘。”李見素認真道。

婦人本就不是很信任新來的方士,再加上與李見素說話時,聽出她年歲不大,心裡便更加不信,如今她不肯給她開藥,還要取針來紮,這可叫她如能敢?

那婦人搖晃著站起身,也顧不得頭痛了,一邊擺手,一邊往後退,“算了算了,我還是尋淨玄道長看吧,你去拿旁人試針吧!”

見此一幕,周圍更是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連淨玄道長都不敢輕易施針,這小姑娘家的還想拿針唬人?”

淨玄這邊終是忍不住了,起身對著麵前排隊眾人道:“今日前來義診的方士,正是傳我針術之人,她針術十分高絕,絕不是那等招搖撞騙之人。”

此言一出,議論聲倒是停下來了,可那些懷疑的目光,還是未能止住。

眾人的心理不難猜,要真有這般醫術高絕,精通針術的年輕方士,怎麼可能從未聽說過。

李見素也沒想到,自己頭一次下山義診,竟然會遭到病人的拒絕和質疑,她也不知該如何去解釋,索性也就什麼都不說了,默默將銀針卷好,放回藥箱中,繼續坐在那邊等。

淨玄也沒有料到會如此,便是她與前來問診的人皆說李見素醫術高,這些人卻依舊不信,寧肯排隊在她麵前等,也不願再去尋李見素。

淨玄也以為,李見素明日不會再下山義診,可到了第二日,她主動要與淨玄一道下山。

一間屋中,他們二人分坐兩邊,中間隔著一張簾子。

淨玄那邊排著長隊,李見素這邊空無一人,也不知為何她還要堅持。

不知過了幾日,某日黃昏,眼看要準備回城,忽然走進來一位戴著帷帽的女子。

淨玄那邊隻剩兩人,李見素這邊依舊無人,那女子猶疑了片刻,走到李見素麵前坐下。

“方士,我……我不舒服。”

聽聲音此女子年歲不大,卻不知到底患了什麼病,說話時聲音明顯帶著緊張。

李見素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女子坐下,撩開衣袖,露出一小節手臂。

她手臂纖細,膚如凝脂,與周圍來問診的山民截然不同,如此來看,她這身樸素的衣著,也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可讓我看看麵色?”李見素問。

女子似有顧慮,猶豫片刻,才撩開帷帽,露出真容。

好一張美豔嬌嫩的臉龐,饒是在宮中見慣美人的白芨,都愣了一瞬。

“可、可看好了?”女子緊張道。

李見素點點頭,等她整理好帷帽,便又問道:“身上可曾出疹?”

女子手指緊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李見素,“方士乃修道之人,可……可會隨意泄出病患……”

“隻論病,不論人。”

李見素從小跟在阿翁身邊,走過天南地北,見過無數的人與病症,阿翁最常說的便是這句話。

她知道眼前的女子在害怕什麼,便讓采苓和白芨合上窗子,退出屋外。

見狀,女子終是願意開口。

此女名為煙羅,是平康坊藏香閣裡的娘子,如今才剛至十七,眼看就要坐到頭牌的位置,卻不知為何,從上月開始,她小腹隱隱作痛,身上開始出疹,奇癢無比。

閣裡有自己的郎中,煙羅卻是不敢尋,怕萬一被媽媽知道,不允她在露麵,等待她的便是那牙婆,天知道她會被賣到何處。

她知道許多寺廟或是道觀外,會有修行之人來做義診,便一直想要尋機會出城治病,但她因為身份的問題,再加上極有可能是染了房事之病,不敢輕易讓人來治。

這兩日有人與她說,青山觀山下義診的道長,是為道姑,且醫術高明,為人和善,今日才終於尋得機會,過來看看。

她一早就來了,卻因為人多,不敢上前,一直在暗中觀察,做她這一行的,自幼就被教會了如何識人,她看不到李見素容貌,卻能看到淨玄道長見無人去尋這方士時,那種無奈的模樣。

煙羅覺得,淨玄道長所言非虛,便壯著膽子過來一試。

“方士,求你救救我,我聽聞染了那種病的,最後會渾身潰爛而亡,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煙羅一麵說,一麵拭淚。

“我是醫者,自然會儘全力救你。”李見素說著,起身拉上了她與淨玄中間的那道簾子。

藏香閣裡的郎中,每每聽到有姑娘有此病症,去查驗時都不願靠近,隻遠遠看上一眼,便會攆人。

可今日,一個年輕的女方士,竟然明知她染

了何病,非但沒有嫌棄躲避,反而還要親自查驗。()

煙羅想要活下去,可也不是全然沒有良心,她摘了帷帽,沒有上前,恭敬地向李見素躬身一禮,才緩緩起身,去解衣裳,方士還是不要靠前,有什麼瞧不清的,問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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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見素卻是沒有說話,舉著燈走上前去。

煙羅七歲時被賣入藏香閣,她在裡麵渡過了漫長的十年,這十年中,她幾乎日日都要被人這般細細打量,她有過不適,有過羞赧,有過憤怒,有過隱忍,有過不甘……唯有這一次,她心懷感激。

一番查驗之後,李見素坐回桌案旁,等煙羅穿好衣裳,重新坐於她麵前,她才出聲詢問:“可有四肢酸痛?”

煙羅搖頭,“不痛,但沒有力氣。”

李見素問:“眼睛或是喉嚨可有不適?”

煙羅繼續搖頭,“就是渾身無力,小腹疼痛,那些疹子……很癢。”

李見素一麵思忖,一麵詢問她日常飲食,及生活習性。

最後,她終是說道:“這不是房事之病,也不是癘風。”

煙羅登時愣住,“那是什麼病,可會要人命?”

李見素朝她彎唇,“你因維持腰身,而不敢多食,再加上晝夜不律,導致渾身無力,病邪入體,所以才會生出團疹。”

煙羅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能夠化險為夷,她愣了半晌才結巴著又問道:“那我為何、為何小腹會痛?”

李見素道:“因你總是服用阻截癸水的藥物,下腹淤堵,導致腹痛。”

煙羅徹底僵住,張著嘴許久說不出話,隻兩行清淚不住下落。

“好了,我開些藥方給你,你除了喝藥以外,不要再……”李見素話音一頓,抬眼看著眼前與她年歲相近,卻截然不同命運的女子,也是許久沒有出聲。

論病,不論人。

李見素在心裡又對自己念了一遍,最後,她不得不開口道,“不要再服用那些阻截癸水的藥,也不要再晝夜不律,飯食得吃八分飽。”

說完,她落下筆墨,將藥方遞到煙羅麵前,又從藥箱中拿出一小瓶藥膏,讓她塗抹於團疹處,不日便可痊愈。

煙羅起身又朝李見素恭敬一拜,接過藥方,卻不敢接藥膏,“這藥膏多少錢?”

李見素擺擺手,“你拿去用便是,若過幾日用完還不見好,可再來尋我。”

“這可使不得。”煙羅連忙後退,“方士本就是義診,沒有收取診金,我怎可平白又將這藥膏拿去?”

李見素歎了口氣,知她有自己的倔強,最後便象征性收了一個銅板。

煙羅心裡也清楚,那個銅板連這精致的藥瓶都買不到,更彆提裡麵的藥,但她也明白,她是真的需要這個東西,再多的糾纏,也隻會讓方士為難。

煙羅離開前,恭恭敬敬又朝李見素鞠了一躬。

黃昏將至,煙羅坐著回城的馬車,待快至城外時,馬車忽然停下,車外一個聲音將她喚出。

煙羅連忙下車,朝來人屈了屈腿,來人卻是掩住口鼻,朝後退去,“那方士怎麼說?”

煙羅如實說完,又從袖中拿出藥方,遞上前。

來人卻不敢接,忙又是朝後退一步,煙羅抿唇,放緩了語調同那人解釋,“郎君不必害怕,方士說了,這不傳人的,不是那種病……”

“嗤,她說你就信啊,她懂個屁,什麼方士不方士的,唬唬旁人也就是了,還想唬我?”那人啐了一口,又道,“你記得,回去之後逢人便說,那方士最擅治房事之症,說你的花柳便是她治好的。”

“不,我沒有得花柳!”煙羅一著急,下意識脫口反駁。

男人瞪她道,“你就說你得了,被她治好了,聽到沒有!你若不說,老子有一百種辦法弄死你,你若說了……”

男人一合折扇,敲著下巴望她道:“我下月就替你贖身,待贖了身,便放你離京,日後你愛去何處,便去何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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