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也沒注意到一輛馬車從攤前路過,掉了頭停在對麵客棧旁的小巷口。
清梔不知道沈雲商這是何意,也沒敢問,隻聽話的乖乖的在馬車上等著。
“清梔家中還有兩個弟弟?”玉薇拿了疊點心出來,邊準備茶具,邊隨口問道。
清梔忙靠過去:“奴婢來吧。”
“不...”玉薇剛要拒絕,沈雲商便道:“讓清梔來吧。”
清梔太過拘謹,讓她做些事她反倒自在些。
玉薇當即便領會了沈雲商的意思,取了茶葉罐出來,便坐了回去。
果然,清梔手中做著事整個人都要放鬆了些,她一邊煮茶一邊回答玉薇方才的問題:“家中是還有兩個弟弟,二弟今年十三,小弟才八歲。”
“可上學堂了?”玉薇。
清梔點頭:“嗯,都在上學,小弟是去歲才進的學堂。”
玉薇頓了頓,而後狀似隨意道:“夫子的束脩都是你出的?”
小姐待下人大方,二等丫鬟每月工錢是二兩銀子,且每月還有賞銀,加起來少說有四五兩,不止能養活一家人,還足夠付兩份束脩。
“是,奴婢在府中有吃有穿,也用不上錢。”清梔輕輕笑著,淡然道。
玉薇皺眉:“你每月月錢全部都給家裡了?”
清梔應是。
玉薇看向沈雲商,果然見沈雲商麵色不佳。
玉薇收回視線,又上下打量了眼清梔。
府中二等丫鬟的衣裳每季都有發放,料子也都不差,首飾則是允許在規製內自行佩戴,可清梔...耳鐺已很是陳舊,頭上隻戴了一朵珠花,且一看便知是極其廉價的。
“我記得,小姐賞賜過你不少首飾。”玉薇沉聲道。
清梔此時才聽出不妥,驚慌的看了眼沈雲商後,忙放下茶盞請罪:“小姐恕罪,我並非不珍惜小姐賞賜,隻是那時家中困難,奴婢不得已才將小姐所賜之物給了母親,讓母親去...當了。”
玉薇%e8%83%b8腔頓時湧起一股怒氣。
這家子人真是將清梔往乾了榨!
但她還沒開口,便聽沈雲商道:“賞給你便是你的,如何處置都由你做主。”
清梔聞言輕輕鬆了口氣,可當她小心翼翼的抬頭卻看見玉薇臉色格外難看,便一時摸不準小姐有沒有因此生氣,便跪在原地沒敢動彈。
一般大戶人家往上,主子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地位都是極高的,不必沾手活計,屋裡還有一個小丫鬟使喚,吃穿用度也都與其他下人不同。
而玉薇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算是沈雲商一手帶大的,在她這裡根本沒有月錢這個說法,她隨時可以支取銀錢,衣裳首飾也多是沈雲商親手給她挑選,她甚至能與沈雲商一起讀書習字,同吃同睡,這全然是將她當成妹妹養著的,所以不止拂瑤院,府中所有下人對玉薇都很是恭敬,加上玉薇常常冷著臉,小丫鬟們對她多多少少都有些懼怕。
“這本就天寒地凍的,你再渾身冒著冷氣,是要凍死誰不成。”沈雲商偏頭看著玉薇。
玉薇這才勉強壓下心中火氣,伸手將清梔拉了起來。
清梔小心翼翼直起了身子,沒得到其他吩咐,便又默默地繼續煮茶。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馬車中都無人再開口。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突有車軲轆聲音靠近,玉薇才傾身拉開馬車簾櫳。
沈雲商睜開眼,側首望去。
那是一輛還算華麗的馬車,周遭跟著好幾個仆人。
馬車穩穩停在客棧門口,便有仆人搬來了腳凳,很快,馬車裡的人便在仆人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膀大腰圓,約莫六旬,渾身透著金錢的味道。
沈雲商看了一眼就不再想看第二眼,她收回視線,朝清梔道:“你看看,這人是否認識。”
清梔這才探頭去望,然後搖搖頭:“奴婢不認識。”
清梔毫無防備,但玉薇卻從沈雲商這話中聽明白了什麼,她放下簾櫳眼帶震驚似是求證般看向沈雲商:“小姐,你的意思是...”
沈雲商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玉薇渾身的冷意更駭人了,清梔聽得雲裡霧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見玉薇又冒了火,便又將身子縮了回去。
沈雲商看時辰差不多了,便朝她道:“清梔,去吧。”
說罷,她朝玉薇頭上瞥了眼,玉薇立刻會意,道:“等等。”
清梔正要起身離開,聞言抬頭看向她:“玉薇姑娘?”
玉薇從頭上取出一朵鑲著金絲的薔薇珠花,傾身戴在清梔發髻上:“好了,去吧。”
清梔大驚:“玉薇姑娘這使不得...”
“無妨。”
沈雲商輕聲開口:“你家裡人快要到了,彆叫他們知道我在這裡。”
清梔驚疑不定的躊躇片刻,才恭聲道了謝下了馬車。
看著清梔走到了小茶攤上,玉薇才道:“小姐是如何知道她家裡人今日彆有用心的?”
沈雲商一愣,端起茶盞掩飾性的抿了口,才道:“我也是聽她說今日她家裡人要給她相看,又見她身上無甚首飾,便起了些疑心。”
“那客棧...”
“我聽過不少家中賣女兒供養兒子之事,清梔前日同我說後,我心中便有些不安,就想著跟她來一趟。”沈雲商徐徐道:“清梔的契還有小半月,她家裡人若真想將她賣了,現在定然是要瞞著她的,可她還有幾日便是自由身,她家裡人卻如此著急,便說明買家給的錢極多,但若是這樣一個有錢人,多半不會願意在一個小茶攤上等。”
“況且,清梔的家人也不會做的如此明顯,若我沒猜錯,明麵上跟清梔相看的另有其人,而真正的買家自然也要見到人,才肯給錢,茶攤附近隻有這一間客棧,靠街的房間可以清楚的看見小茶攤。”
“當然,若我猜錯了也不過是出來走了一趟,怕就怕萬一。”
玉薇越聽臉色越冷。
這時,小茶攤傳來動靜,玉薇掀開簾櫳望去,隻見有兩個婦人帶著一個青年坐到了清梔那張桌上。
其中一個婦人與清梔有幾分相似,她挨著清梔坐下,眼神貪婪的看著清梔頭上的金絲薔薇珠花:“藤妞啊,這是你們小姐賞賜的?”
清梔謹記沈雲商的囑咐,沒敢往馬車旁看,隻輕輕點頭:“是。”
“哎呀,你們小姐可真是大方,來,快給娘看看。”
婦人邊說邊伸手去摘她頭上珠花。
清梔下意識躲了躲:“娘,不可以...”
玉薇姑娘方才將珠花給她時,臉色難看得很,要是她再將它給了...
“怎麼不可以!”婦人立刻就變了臉,一手按住清梔的手臂,強行將珠花摘下:“以前哪次不是這樣!”
對麵矮胖的婦人咳了兩聲,清梔的娘才反應自己態度有些過,看了眼清梔,放輕聲音:“你也知道的,你兩個弟弟都在讀書,家裡太難了,都快揭不開鍋了。”
“你在沈家吃好的穿好的,難道就不管管我們了?”
“好了劉家嫂嫂,今日可不是來說這些的,還有正事呢。”對麵的大嬸這時開口道。
劉大嬸瞥了眼對麵的青年,順理成章的將珠花塞進了自己懷裡,拉著清梔的手,介紹道:“藤妞啊,這是你張家嬸嬸給你介紹的,你快瞧瞧,一表人才,家裡有好個鋪子,你嫁過去定是吃穿不愁。”
清梔此時心中還惦記著那枚珠花,聞言隻隨意抬頭看了眼對麵的青年,青年見她看過來,便朝她微微一笑。
確實,如劉大嬸所說,青年生的很有幾分俊俏,這一笑就叫清梔紅了臉。
劉大嬸與對麵的張大嬸交換了個眼神,張大嬸便抬頭朝客棧望去,不知是看見了什麼,她笑的愈發燦爛:“藤妞瞧著可還滿意?我跟你爹娘已經看過八字了,很合的,你若是滿意,等你在沈家的契約一到,你們就成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清梔一愣,頓時有些心慌:“這麼快,我...”
“不快的,不快的,好多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娃啊,娃都有了。”張大嬸繼續誘哄道:“能遇著個這麼好的可不容易,那定要好好把握的呀。”
“而且人家可等不得,本來這兩日都要走的了,這若是你願意,便等你們成婚再帶你回他老宅,那裡我去過,大得很呢,你過去就是做少奶奶的命。”
清梔還有些遲疑,她今日隻是來看看,並沒有想就這麼...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事就這麼定了。”
劉大嬸根本沒等清梔說完,就打斷她道。
聽到這裡,沈雲商側眸看了眼玉薇:“看來我的直覺還算準,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玉薇沉聲應下:“是。”
玉薇下了馬車,徑直進了客棧。
沒過多久客棧中就傳來了一陣慘叫聲,沈雲商嘶了聲,嘖嘖道:“真是越來越粗魯了。”
又聽了一會兒,沈雲商才放下茶盞,悠悠的下馬車走進客棧。
不間斷的淒慘的叫聲自然也傳到了小茶攤上,可還不等劉大嬸幾人反應過來,就見客棧夥計走向他們,道:“老爺請幾位進客棧喝杯茶。”
劉大嬸一愣,故作不解:“哪位老爺?”
夥計道:“幾位進去便知了。”
張大嬸與劉大嬸對視一眼,後者試探道:“女兒要去上工了,我們去就行...”
“老爺說了,都進去。”
這回倒把幾人難住了,今兒本就是給清梔做的局,要是她進去見了人,察覺到什麼,指不定會出什麼岔子。
“老爺還說,若幾位不進去,之前談的就不作數了。”
劉大嬸一聽就慌了,但還是轉頭很小聲問張大嬸:“這位老爺底細清楚不?”
張大嬸看了眼青年,青年點頭。
幾人這才放下心,劉大嬸轉頭朝夥計道:“進去,我們一起進去。”
清梔沒有聽見她娘跟張大嬸說了什麼,可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但當她瞥見停在巷口的那輛馬車時,心中又定了定,便默不作聲的隨著幾人進了客棧。
夥計將一行人帶到二樓的一個房間外,叩了叩門,門便從裡頭開了,夥計道:“幾位請。”
劉大嬸幾人探頭朝裡頭望了眼,卻什麼也沒看見,隻得小心翼翼踏了進去,當他們所有人進了房間後,門突然從外頭關上。
幾人一驚,剛要出聲喊,就聽裡頭傳來一道清柔的聲音:“過來。”
清梔立刻便聽出是沈雲商的聲音,忙抬腳走了過去,門已關上,且青年沒將門拉開,劉大嬸幾人也就隻得跟上。
走進裡間,地上的一幕讓所有人神色一震。
地毯上,好幾個人被捆在了一起,最中間的,便是那膀大腰肥的富商老爺,雖然都睜著眼,但似乎都無法開口說話,透過後頭的屏風,隱約能瞧見有兩位姑娘,一坐一立。
張大嬸和青年當即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可想要逃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