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偵探能做的事情(1 / 1)

“這不可能!”瞪大了眼睛,毛利蘭下意識反駁道,“米原老師確實有長頭發,但是,也沒有長到能夠,能拿來當凶器的程度……”

她說著說著,看向神態平淡的米原晃子,後麵的話慢慢說不下去了。

米原晃子的表情,實在是過於平靜了,平靜到讓人很難不去聯想她在案件中扮演的角色。

意識到她這近乎默認的態度,毛利蘭的表情呆滯了片刻,嘴角微微顫抖了起來。

“小蘭……”鈴木園子走近他們,伸出手攬住了顫抖起來的閨蜜。

對於米原晃子,毛利蘭或許沒有她那麼誇張的情緒,但那畢竟也是深受大家喜愛的班主任老師,要說在發現了這一點之後,大家毫無感覺的話……

“可是,可是米原老師明明也被凶手襲擊了……”中村實裡掩住嘴,不敢置信地說著,目光愣愣停留在米原晃子身上,“她也是受害者,她為什麼會……”

安室透目光輕移,先看了一眼裝若無事的唐澤,又看了一眼抱著毛利蘭,有些閃躲的鈴木園子。

現場除了本人唯二的目擊證人,都是一副拒不配合的樣子,安室透搖了搖頭,明白是不可能從他們口中聽見想要的答案了,於是繼續說明了下去。

“當時鈴木同學來找大家的時候,明確說的是‘米原老師暈倒在房間裡’,而後我們趕到現場之後,看見的也是倒在地上的唐澤和米原晃子老師。

“所以我們就會本能地認為,存在一個第三者先襲擊了米原晃子,又襲擊了前來查看情況的唐澤……”拖長了音調,安室透瞄了一眼負責二樓情況的岩井宗久和柯南。

“這兩個疑問,通過這個證物,就能得到解決了。”赤井秀一指了指他手裡提著的小學生,“多虧了柯南君的細致檢查,我們在下田老師死去的現場,找到了這個東西。”

他說著,取出了一張透明的塑封袋,將它展示在了光下。

“這是製作假發的高溫絲……”親手將它從死者的指尖取下來的柯南,看著那個塑料袋,歎了一口氣,“米原老師,您戴著的,是假發吧?”

安室透點了點頭,又一次看向了保持緘默的唐澤和鈴木園子。

“……不必為難那兩個孩子了。”苦笑了一聲,米原晃子抬起手,扯住了頭頂的發網,輕輕一使力,將頭上的假發扯落下來,“是的,這確實是假發。”

“所以,當時地上倒著的,應該是披著你的假發的,杉山老師的屍體。而且,這頂假發上一定沾有下田老師的血跡。”安室透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做了個抓撓的姿勢,“由於被扼殺的時候,他不像杉山已經基本失去了意識,他本能地抓住了勒在脖頸上的東西,用力扯動,因此在脖子上留下了抓痕。”

“你說的沒錯。”米原晃子自嘲地笑了兩聲,“沒辦法,我既然不是個稱職的老師,自然也成不了什麼稱職的凶手。‘我要是足夠細心,能再行事注意一些就好了’……這種想法折磨我已久。不過,看樣子,我確實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不僅沒辦法好好保護好孩子們,甚至還反過來,需要孩子們來保護她……

“老師……”鈴木園子低聲呼喚了一聲,忍不住緊緊擁抱住了毛利蘭,將自己的表情隱藏在她的肩頭。

唐澤則反過來抬起頭,再次用那種和緩的眼神,注視著米原晃子。

“至於動機,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已經有所耳聞。”扮演了一整場偵探角色的安室透,看見米原晃子情緒平和的樣子略微鬆了一口氣,“就是寫在兩位被害人,還有您自己手上的,minako了吧。”

幸好,這次案件的主使者是個目的明確的複仇者,不會太具備與警探抗辯的鬥爭性,他不用展現出什麼攻擊性,就能將偵探身份好好主持下去。

否則,顧慮著不知道在哪看著的愛爾蘭,他將不得不拿出明智吾郎的那套偵探風格,對這位本質上是在為自己曾經的學生討個公道的老師,就有些過於尖刻了。

“是的,都是為了她,為了替我過去的學生,在三年前慘遭謀害的望月美奈子報仇。”米原晃子點了點頭,像是全部的激情已經被親手策劃的兩樁凶殺案消耗殆儘,她臉上有輕微的疲態浮現上來。

“謀、謀害……”中村實裡囁嚅著重複這個詞,看向米原晃子的眼神格外震驚,“美奈子她不是自殺嗎?”

說話的時候,米原晃子始終保持著與唐澤的眼神接觸,似乎又一次從唐澤平靜安定的目光當中,尋找到了那份平穩情緒的力量。

於是她以一種近乎娓娓道來的口氣,慢慢講述起了三年前發生過的一切。

“三年前的一天,美奈子在午休的時候找到我,和我商量一件她為難已久的事情。她說,她偶然撞見了老師和學生家長的對話,從他們談話的內容來看,這兩位參與對話的老師,都有可能涉嫌從事非法入學……”

非法入學,一般指的是不通過正規的程序辦理學生的學籍,而是靠著讚助、關係,甚至是考試作弊之類的方法,非法為學生獲取學籍。

杯戶小學,是一所市內稱得上條件優越的公立小學,擁有許多升學渠道,師資資源也相對優厚,這種事情不僅是違規的,甚至可能牽扯到更嚴重的情況……

“我隻從她那裡聽說,其中一個人是杉山,並不知道另一個人是誰……她不肯告訴我對方的名字。她說,那是她的偶像,她不相信對方是這樣的人,所以,在告訴我之前,她要先去向對方求證,想要聽聽對方的解釋……”

米原晃子回憶到這裡,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看見了那張蓄著淚水的稚嫩臉龐,又一次浮現在她眼前一樣。

無數次的,每當想起那一天,她都為了自己的不謹慎深深自責。

她怎麼能放任一個孩子,自己去接觸那麼危險的事由呢,既然這是甚至可能牽扯到索賄的嚴重問題,被觸動利益的家夥們,會變成多麼麵目可憎的樣子,美奈子一個孩子不明白,她為什麼也不明白呢?

她為什麼,就放任那個孩子一個人去了呢?

“第二天,美奈子就被人發現,吊死在了排球社的休息室裡。”米原晃子閉上了雙眼,音量越來越輕,“你們也參與了問詢,包括您,森先生,您也是覺得事有蹊蹺,所以才會盯上我們……最後的結果,伱們也都知道了。”

望月美奈子的死,最後被判定為了自殺,在學校有意壓製輿論之下,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泛起。

沒有調查出有用的信息,森敦士的稿件自然是未能見報的。

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爆點,學生自殺而已,尋常得像是每天都會聽見的消息,會令人惋惜,會引人感慨,然後就沒有更多了,並不值得什麼新聞版麵。

“……所以,這次的滑雪,是你主辦的。”聽明白了前因後果的阪井隆一,愣神片刻之後,慢慢瞪大了眼睛。

先前討論到彆墅的租住安排的時候,他們下意識地認為負責這次旅行的,一定是杉山,這也是往年的慣例。

但現在,聽米原晃子的這個意思……

“是的,我確信,一定是杉山和那個美奈子口中的偶像,害死了她,所以我專門挑選出了你們。”米原晃子瞥了剩下的二人一眼,“我覺得,隻需要想辦法把這美奈子的名字展示出來,再加上杉山已經死去的事實,我一定能抓住那個人的馬腳。結果確實如我所料。”

阪井隆一與中村實裡齊齊後退了一步,都是一陣背心發涼,嘴唇開合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趟旅途居然暗藏這種殺機,這真的是想想都讓人感到後怕和恐懼的事情。

“那,也不必非要動手殺人的程度吧……”阪井隆一吞咽了一口唾沫,小聲反駁了一句。

“美奈子的事情,除了我,真的還會有人在意嗎?我無法原諒這兩個人渣,不僅背叛了喜歡他們的孩子的期待,甚至為了一己私欲,殺死了她……這句話,你應該問問他們兩個!”米原晃子瞪起了眼睛,“美奈子隻是一個孩子,就算危害到了他們的前途,沒有彆的選擇,真的到了非要動手殺人的程度嗎!”

被她這句滿含怒氣的質問衝的再也接不上話,阪井隆一低下了頭。

“身為老師,我無法原諒他們這樣的家夥。”喘了口氣,米原晃子扭過頭,看向眼中含淚,擁抱在一起的兩個女孩,“雖然使用這種手段的我,確實是個卑劣的殺人犯,我也無意為自己開脫……但是我,還算是個,過得去的老師吧?”

鈴木園子從毛利蘭的肩頭抬起了臉,眼角還綴著淚花,一陣胡亂地點頭。

毛利蘭捂緊了嘴,淚珠不住地順著臉頰滾落,也是同樣毫不猶豫地點著頭,努力想要傳達出對她的認可。

一直隻是靜靜旁觀,沒有發表意見的唐澤,看著這漸入佳境,快要進入尾聲的氣氛,有些突兀地向前走了一步,越眾而出,站到了安室透的邊上。

“米原晃子女士……您是個很優秀的老師。”唐澤看著發型被假發發網的痕跡勒得稍顯滑稽的米原晃子,鄭重地說,“您確實犯了罪,選擇了極端的手段,但我不覺得您的選擇有什麼問題。這件事上有很多人犯了錯,您絕不是應該為此負責的那個。”

“唐澤……!”安室透抬了抬胳膊,顧慮地看了一眼森敦士,又向窗外白茫茫的群山望了一眼。

雖然很大概率,唐澤不是現場唯一這樣想的人,但這種聽上去稍顯極端的主觀想法,並不適合宣之於眾。

尤其是在現場存在記者,又有暗中的窺視者伺機而動的時候。

“這就是,你不肯醒來,直接指認我的原因嗎?”得到了出乎意料的聲援,米原晃子愣了愣,臉上的神情卻先一步柔軟下來,“不管怎麼樣,謝謝你。”

“如果有的選的話,我也希望我的老師是和您一樣的人。”唐澤說著,用銳利的視線看了僅剩下的兩名教師,“起碼您是真的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自己的學生,並且會把這種感情視作自己的原則的老師……讓美奈子自己來回答這個問題的話,想必也是這樣。”

有些更加尖銳的、刻薄的話,唐澤沒有直接表述出來,但他的眼神足夠說明一切。

既然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望月美奈子曾經喜愛過的老師,會被米原晃子列入嫌疑人的行列,那麼當時倍感煎熬和無助的美奈子,會隻把秘密告訴米原晃子一個人嗎?

哪怕真的隻有米原晃子知道,那麼美奈子是什麼樣的孩子,會不會選擇自殺,背後會不會存在隱情,這些熟悉她的老師,還能不清楚嗎?

如果一個孩子,都能在無意間發現這種秘密問題,那其他的老師們連一點風聲都沒聽見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是!”原本就是在強忍淚意的鈴木園子,一邊流下淚水,一邊放聲喊道,“米原老師!你永遠是我最喜歡的老師!”

“嗯!”已經淚流滿麵的毛利蘭,聲音哽咽,卻還是努力地用力點頭。

她或許稱不上絕對的正直,甚至可以說一句手段偏激……但沒有學生會討厭這樣的老師的。

柯南也垂下了視線,看著腳下地板平直的線條,默默握緊了拳頭。

三年前的命案,能尋覓的線索實在是所剩無幾,受害者本人的親屬都已經放棄了追究此事,真正被困在噩夢裡的,反倒是承擔了最多責難和煎熬的米原晃子……

如果這等困境放在自己麵前,在今天的慘劇發生前,就算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捫心自問,他能找到解開這個困局的辦法嗎?

恍惚間,joker紅色的眼睛在他眼前一閃而過,心之怪盜團那火焰一般的logo,似乎就在那雙眼睛當中,戲謔地躍動著。

另一種解決辦法嗎……

米原晃子看著兩個哭成一團的女孩子,向她們走近了一步,又猶豫地止住了步伐。

不管這些孩子是什麼樣的想法,現在她的身份都不是他們的老師,而是一個已經犯下重罪的凶手了。

還是不要太接近他們的好。

這樣想著,米原晃子歎息了一聲,看向了抱著胳膊,靜靜看著這一幕的森敦士:“記者先生,您應該也猜出來了,今天是我特地邀請您前來,為今天發生的一切做一個見證的。關於三年前的謎團,關於美奈子的死,您應該是願意為此畫下句號的吧?”

森敦士看著她臉上混雜著惆悵與釋然的笑容,又看了看已經泣不成聲的女高中生們,還有扯著安室透的胳膊和他低聲抗辯著什麼的唐澤,撇了撇嘴。

“這本來就是記者該做的事情。”雖然看見這群偵探和協助者的時候,他臉上的不快沒減少分毫,森敦士還是淡淡地回答道,“我隻是想讓自己的追蹤報道有始有終罷了。”

“還請你一定好好報道這件事。不能讓美奈子白白死去。”瞥了眼唐澤,米原晃子用更低的聲音,小聲說,“還是不要在文中提到這些孩子了。有些話說起來痛快,還是很容易招致議論。”

森敦士聳了聳肩,不置可否,隻是回答道:“一場精彩的推理,牽扯到了一樁陳年舊案,足夠證明三年前的我具備敏銳的新聞嗅覺了。”

“非常感謝。”米原晃子低了低頭以示感謝,吸了一口氣,退後了兩步,遙望著窗外勢頭稍緩的大雪。

紛紛揚揚的白雪不斷盤旋,重新堆滿了被紛亂的腳步踩踏出一條小徑的門前道路。

遠遠的山下,警車的遠光燈穿透白雪織就的簾幕,在夜空中一閃而逝,消失在山道的轉角上。

————

“是說給我們聽的嗎,那段話?”

等到唐澤從安室透“保持低調”、“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的耳提麵命當中掙脫出來,已經是半小時之後的事了。

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完了,該解決的案件也已經解決好了,知情識趣的雪自然開始慢慢變小。

半個小時的功夫,原本能見度極低的暴風雪,就已經減弱到了普通大雪的程度,依舊寒冷刺骨,但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聲勢,正在努力上山的警察大概很快就能找到這裡來。

被訓得腦仁嗡嗡作響的唐澤剛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好茶水,就聽見了星川輝的發問。

“是說我對米原老師說的那段?嗯,差不多吧。”端起熱茶,唐澤點了點頭,“這件事以米原晃子老師殺死了兩名三年前的凶手結束,但我的觀點就是如此。在整件事當中,米原晃子是錯誤最小的那個。”

一個孩子,因為窺破了老師一些不乾淨交易的秘辛,就被剝奪了生命,後續凶手也沒有付出應該付出的代價,在唐澤看來,上到追查的相關部門,下到學校的其他老師,都要為此負一定責任。

等到森敦士的跟蹤報道發表出來,會在一定程度上揭露真相,使得一部分人被追責,但也不多。

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年,連家長都接受了粉飾後的結論,死去的學生已經不可能活過來為自己伸冤了。

輿論和譴責會發揮一定的作用,也是必要的,但……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

“該清算的,該為此負責的,都好好盤算一下吧。借著這次報道的熱度,能鬨多大鬨多大。”唐澤晃了下茶杯,吹了一口熱氣,“讓所有人都看見,一條生命的離去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才能讓一些人不再那麼輕忽……”

“……偵探能做的自然到此為止,所以接下來就是怪盜的工作了。”joker帶著一些懶散的聲音穿過聽筒傳來,聽得柯南有些出神。

“真的到此為止了嗎?偵探能做的事情?”說不清是在尋求一個答案,還是在問自己,柯南喃喃自語,“雖然,我們製止了命案走進黑暗的迷宮,但是,似乎有些東西是製止不了的。”

像米原老師那複雜的解脫之色,像那幾個教師愧悔的黯然神情,像……

自她溫柔雙眸中不斷落下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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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