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 鬆口(1 / 1)

邪世帝尊 幻之以歿 7122 字 1個月前

鬆口

鑄神鋒一族。

“族長,劍窯大宗來的那個子昏過去了。”一名素衣弟子忠實的稟報道。

鑄神鋒族長翻閱書卷的手指停頓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再度埋下頭,聽而不聞。

一旁的辰若急了:“族長爺爺,他都已經跪了這麼久了,也算是證明自己的誠心了吧?”

自從數月前,南鏡白初次拜訪鑄神鋒一族,遭到拒絕後,他不但沒有離開,反而是直接在村外跪了下來。日複一日,無論是受到風吹、日曬、雨淋,還是族中年輕孩子們的奚落,他都始終跪在原地,從未挪動一步。

到如今,他終於是體力不支,昏死過去,剛好被出外采藥的弟子發現。

“族長爺爺!”辰若急得跺腳。現在南鏡白已經昏倒了,族長不但還不答應見他,卻連吩咐族人給他救治都不肯,難道真的要看他死在外麵嗎?

“您要是這麼不近人情,若兒就不喜歡你了!您平時經常教導我們,那些禮義廉恥,難道都是而已嗎?”

“彆人對不起我們,最好的報複方式,不是把我們自己的人格降低到和他一樣,而是要站在更高的道德層次,讓他無地自容,這樣不對嗎?”

向來文靜的辰若,這回竟是一口氣了一大段話。同時,她緊皺著眉,噘著嘴,手指輕擰著袖擺,雙眼卻是直視著族長,滿臉都是“義正言辭”。

或許是受她這份堅持所染,鑄神鋒族長終是長歎一聲:“讓他進來吧。”

……

深邃的黑暗中,朦朧的透入了一縷光亮。

南鏡白慢慢的張開眼,忍不住就貪婪的呼吸了一口灌入鼻腔的新鮮空氣,這才來得及抬起視線,四麵張望。

“年輕人,你醒過來了?”一個錦衣老者就站在他麵前。臉上滿是被歲月劃下的紋路,但那雙矍鑠有神的眼睛,南鏡白在與他對視的一瞬間,就知道此人定然是個有數的強者。恐怕,他也處在通之境,實力並不在宗主之下!

“這裡是……?”多日不飲不食,南鏡白感到喉嚨乾澀。費力的轉動著眼珠,在破舊的窩棚頂上來回掃視。

身材嬌的辰若,搶先坐到床邊,握住了他的手,熱情的介紹道:“這位是我族長爺爺,他已經答應幫你了,你還不快點謝謝他?”一邊著,不住朝他使著眼色。

她催促南鏡白道謝,一方麵是急於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而更重要的是,他做後輩的一旦開口稱謝,身為一言九鼎的江湖豪客,族長總不便再公然反悔。這樣,此事也才能真正敲定下來。

鑄神鋒族長似乎看出了她這點心思,還不等南鏡白答話,便是冷冷一擺手:“不忙。”

“夥子,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口口聲聲,的是要請我們鑄神鋒一族出山相助,那麼,你憑什麼認為我應該幫你?”

南鏡白脫口就要答話,鑄神鋒族長卻是再次打斷了他。雙眸深邃,仿佛要一直看進他的心底。

“想清楚再回答。你的答案,很可能就關係到你這次來的結果。”

房中的氣氛頓時嚴肅起來,滿有種談判桌上,最後時刻的風雨欲來。辰若焦急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此情此景她卻是不便插話,隻能在心底暗暗祈禱。

我為何而來?這個問題,南鏡白原本是不用考慮的。在到達鑄神鋒一族後,他口口聲聲,的都是“為了拯救劍窯大宗的無辜弟子”,即使是現在,他的回答也依然不變。但在這一刻,他卻忽然遲疑了。

如果鑄神鋒族長反問他,“你劍窯大宗的無辜弟子與我何乾”,他又該如何回答?是,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但對方並不是慈善家,並不是哪裡有難,他就必須要飛奔去相助。何況,還是一個和自己有著數百年舊怨的勢力。

按理,對於脾氣古怪的世外高人,他們會更希望聽到一些獨辟蹊徑的回答。但南鏡白的思維向來是中規中矩,要讓他耍嘴皮子功夫,確實是太難為他了。

為了鑄神鋒家族的絕技不被荒廢?這樣的詞,連他自己都覺得太過虛偽。

不管怎樣,劍窯大宗是來求助的,既是求助,就不應該擺出一副施恩的高姿態。他們整個宗門,有任何一個人想過要為鑄神鋒一族揚名嗎?沒有!既然沒有,他就無法得理直氣壯。

南鏡白久久不語,辰若焦急的望著他,真恨不得直接傳音給他,讓他隨便上幾句也好。

鑄神鋒族長倒是很有耐心,始終是背負著雙手,若有所思的打量著他。而他的雙目,始終是如波濤翻滾的大海,將他的內心,完全掩蓋在了那沉重的深海之下。

該怎樣回答?怎樣回答?南鏡白的額頭已經沁出了汗珠。越是焦急,他此刻的思緒就越是一片混亂。

如果族長真是鐵了心不願幫我,他完全可以直接叫人把我丟出去……他肯見我,絕對不僅僅是要羞辱我,他是在給我機會,問題是,我能否成功抓住這個機會……

鑄神鋒族長要的到底是什麼呢?並不是看著他的仇家死,那麼,是金錢,是名譽,還是……

態度?

如果他要的,隻是劍窯大宗的一個態度,那麼,答案應該就是……

“因為,”沉默已久的南鏡白猛地抬起頭,“這是兩族唯一化解恩怨的機會!”

就在剛才,南鏡白想到了他求助至今的一個盲點。

每一次,他的都是“請族長救救劍窯大宗的無辜弟子”,他一再強調的,都隻是“劍窯大宗”。

鑄神鋒一族,不過是他們的一個利用工具。解決了“劍窯大宗”的燃眉之急,就會隨手扔掉。因為,他們始終都沒有過,要和鑄神鋒一族“化解恩怨”啊……

既然沒有化解恩怨,雙方就依舊是對立的勢力,他們又憑什麼肯幫助你呢?

也許鑄神鋒族長要的,就是一個態度,一個劍窯宗主願意俯首認錯,和鑄神鋒一族重修舊好的態度!

在他以賭注的心態,冒險出了這一句話後,鑄神鋒族長的目光,確是短暫的波動了一下。

“哦?你繼續。”

南鏡白並不知道,自己到底賭對了沒有,但深有感觸的他,卻是一口氣的了下去。

“劍窯大宗的無辜弟子,與你們無關鑄神鋒一族能否揚名,與我們無關。隻有雙方化解恩怨,是對我們兩大勢力而言,實實在在的事情。”

“過去已經無法改變,但我們可以改變現在。不去修補的缺憾,就會永遠都是缺憾。”

“犯了錯誤,確實是可悲的,但比犯錯更可悲的,是明知自己有錯,卻始終不願去改正。”

“兩族的舊怨,一結至今,我雖然不知道在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但我知道,你們一定都曾經為此後悔過,隻是誰都不願邁出第一步。現在,這共同煉器,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是給我們共同的台階。”

“宗主已經正視了自己的錯誤,他願意向鑄神鋒一族道歉。那麼,族長是否也願意正視自己的錯誤?”

鑄神鋒族長危險的眯起了雙目:“我的錯誤?背信棄義的,是你們的宗主,老夫又有什麼錯誤?”

“……逃避。”南鏡白頓了頓,不顧辰若向他投來的眼色,仍是繼續道,“族長您確實沒有對朋友犯錯誤,但您對自己和族人犯了最大的錯誤,那就是逃避現實。”

“也許宗主對您的背叛,讓您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但您在一怒之下選擇避世隱居,難道不是對您自己的人生,非常不負責任嗎?”

“世間的競爭那麼激烈,誰敢初次出道就必然名動下?一次失敗了不要緊,隻要站起來繼續前進,失敗十次,百次,總會有成功的機會!現在,您由於一時意氣,荒廢了數百年的時光,您把這些全盤歸咎於敝宗主,但難道您沒有想過,更大的責任,其實是您自己嗎?”

“或許他是搶走了你一次機會,並且徹底在大陸上站穩了腳跟,但若是當年,您的選擇不是全族退隱,而是繼續奮鬥的話,時至今日,以鑄神鋒一族的煉器手藝,在外界的地位,不定早已經超越了我們劍窯大宗!”

“他奪去的,是您的一次機會,而您自己奪去的,卻是您的進取之心。他害的,是您一個,而您害的,卻是那些全心信任您,甘願隨您歸隱的族人。”

“您的做法,完全就是用彆饒錯誤在懲罰自己,您想過嗎?”

鑄神鋒族長始終沉穩的麵容,此時猛然翻覆萬變,雙腿一軟,竟是不自禁的倒跌了一步。

“族長爺爺……”辰若連忙扶住他。而她的心,也跟著沉甸甸的墜了下去。

完了,這一回族長爺爺一定不會幫忙了……

“族長,您看過村裡的景象嗎?”南鏡白卻是再度開口,他越越激動,“村裡的人,每都在揮汗如雨的煉器,可是,儘管他們煉造出了讓自己滿意的兵器,到最後,還不是隻能被丟棄在角落裡。因為您禁止他們與外人往來,他們的心血,沒有辦法流通到市麵上,沒有辦法被世人肯定,對於一個煉器師來,這是最大的悲哀。”

“族長,我們宗主有錯,可是您的族人又有什麼錯,為什麼他們不可以坦然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定要陪著您老死在這裡?”

“我看得出來,您也是後悔的吧?您也想取消禁令,可是您已經賭了幾百年的氣,您拉不下這個臉,是不是?”

“所以,這次就讓我們來邁出這一步。我們向您賠罪,我們會為您正名。而您,隻需要選擇是否接受就可以了。”

“不過,我們已經做了我們該做的事,從此以後,我們問心無愧。如果您還是堅持要把自己困在仇恨裡,那就與我們無關了!”

鑄神鋒族長默然良久,嘴角牽扯,露出了一個有些懷念的苦笑:“你們宗主,真的是想跟我化解恩怨麼?”

南鏡白深深垂首:“他沒有一不想見您一麵,想要親口向您道歉。”

鑄神鋒族長再次沉默了,南鏡白趁熱打鐵,續道:“如果族長願意退讓一步,促成兩族聯手,到時候,您二位就可以重歸於好,可以坐在一起,談論煉器之道。兩族的輩們,也可以玩在一塊,相互切磋,而不必像仇人一樣,老死不相往來。冤家宜解不宜結,放過彆人,同樣也是放過您自己。”

聽著南鏡白描述的畫麵,一時間,鑄神鋒族長似乎也是悠然神往。

“年輕人,你很會話。”良久,他終是長歎一聲,“好,我可以退讓一步。不過這一步,也是有條件的”

“既然當初,劍窯宗主搶走了本應屬於我的勝利和名聲,他就必須證明,他如今確實有擔負這份名聲的實力,而不是數百年來的欺世盜名。”

“你,就代表劍窯大宗,跟我們鑄神鋒一族比上一場。如果你贏了,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廢除族中禁令,出山相助,你可敢應戰?”

“族長爺爺……”辰若忍不住聲勸道,“您這不是為難人嗎?他年紀還這麼輕,要比煉器,怎麼贏得過比他多學了幾百年的族長爺爺啊?”

鑄神鋒族長哈哈一笑,抬手在辰若的腦袋上揉了揉:“你這丫頭,怎麼胳膊肘一直向外拐?爺爺既然提出了這個條件,自然就不會不給他過關的機會。我的,不是讓他跟我比,而是跟你比。”

“跟我?”辰若吃驚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怎麼,你不是吵著要幫他麼?這會兒倒退縮了?”鑄神鋒族長微微一笑,“你是我們鑄神鋒年輕一代,最優秀的弟子,我們一族的煉器技藝,你也都學得差不多了。我想,你,是最能代表我們一族的人。”

著,他又轉向了南鏡白。“年輕人,你可以選擇自己上場,你們劍窯大宗,也可以任意選擇一名後輩弟子,隻要能勝過若兒,一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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