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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他的雙眼,語氣分明輕柔。

偏偏卻擁有著錘擊心臟的份量、咳珠唾玉般落在地厭顫唞心頭。

“你可以——”

曲起指節,晏殷輕輕握起弓,感受自身的病態。

這副被毒藥摧殘的血肉之軀和從前比起來,實在廢物得不像話。

可皮囊漂亮的男人吐露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濃稠渾濁的黏液,包裹並腐蝕著這個無比適合成為趁手工具的少年。

打斷蛇的七寸,射裂狗的顱骨,這些,他都做得很好。

但同樣……

“殺人,要誅心。”

殺人,要誅心……

十六歲的地厭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所有人都隻告訴他挨打了就要磕頭認錯。

如果敢抬起眼皮看對方,那就是在欺霸村民,是十惡不赦——

地厭蹲在男人麵前,給了對方一顆糖。

就像他小的時候,想要給孩子們一顆糖討好,卑微祈求可以用這顆糖換取成為他們夥伴的機會。

可他們都拒絕了。

厭惡的目光、吐在他臉上的濃痰……那些畫麵讓他渾身酋結的肌肉開始緊繃。

可這雙眼,卻像是方才死去的黑狗一般,充斥著一種沒有人性的眼神。

這大概率,才是他被稱呼為怪物的真正原因。

偏偏,他眼前的男人比任何人都要更為了解這種沒有人性的怪物是何種存在。

晏殷接過那枚糖,當著地厭的麵,將糖丸含入薄唇內。

他成了第一個向少年道謝的人,“這糖很甜。”

一些隻有他們兩人才懂的規則,恍若無形中誕生。

……

在十幾裡外的小石鎮上。

劉甫這段時日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概因他當日領織霧去縣衙驗屍時,對那具屍體的疑心始終沒有解除。

私底下他四處暗訪,最終卻是在一個極其意外的地方找到了突破點。

“師父,這麼說來,柳檀的身份竟有可能是假造的?”

他手底下帶的小捕快王九同樣為此感到吃驚。

起初,他們懷疑屍體有問題,也懷疑過織霧家裡的丈夫有問題,但唯獨沒有懷疑過“柳檀”這個身份信息本身就有問題。

也是誤打誤撞下無意中撞破的線索,劉甫在反複確認這一結果之後,無形中,一些東西似乎也都得到解釋。

王九盯著他道:“師父,這消息怕是不能讓羅縣令知道,畢竟他對這件事百般阻撓,若是知曉,隻怕……”

羅縣令是瑾王的人,太子遇刺,獲利者最大的人也是瑾王,難保這背地裡沒有一些不為人所知道的內情。

劉甫凝眉,當下正陷入沉思,聞言隻叮囑道:“你照應好你自己就是了,這件事情不需要你參與。”

他私自查案,違背羅縣令的命令事後必然會遭到清算,不必連累旁人。

王九卻頓時笑說:“師父說的哪裡話,我是師父一手帶出來的,要不是師父,我指不定還繼續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乾苦力活,哪有今日體麵。”

他言辭頗見諂%e5%aa%9a,一反常態地堅持要幫劉甫打下手,又詢問劉甫下一步要做些什麼。

劉甫收起那些關鍵證據,想到了前幾日見過的織霧竟因她過於自然的純良作態而大意錯信……

他沉下聲道:“接下來自然是將‘陳霧’的身份也一並查驗。”

“柳檀”身份是偽造的,隻怕“陳霧”這個名字多半也不會真。

且冥冥之中,劉甫尚且有一絲敏銳直覺告訴他,倘若“陳霧”的身份也同樣屬於偽造,那麼他們“夫妻倆”多半與刺客會出現在這裡,脫不了乾係了。

與此同時。

身份已然在劉甫那裡露出破綻的織霧對此還毫無察覺。

這幾日事情原該有所進展。

在織霧一天天的悉心照顧下,丈夫虛弱的身體就像是秋後被火燃燒殆燼的野草,從毫無生機的枯萎中,竟也枯木逢春般日漸好轉起來。

隻近兩日大概是因為氣溫驟降,兼之傷口感染,丈夫本就弱不禁風的身體似又開始隱隱發熱。

織霧黃昏時替晏殷換過藥後,便特意去了趟楊大嫂家。

楊大嫂在當地根基深厚,雖隻是普通老百姓,但對這十裡八鄉的事情是最熟悉不過。

織霧想要尋她打聽個可靠的妙手大夫開些調養良方。

晏殷身上的傷口雖然都在愈合,可總歸還是要將他身體底子調養好才是正途。

楊大嫂聽得她的來意卻比她更為意外。

“先前我瞧你丈夫身體弱,你藏著他一副見不得光的模樣,我當時便想推薦個大夫給你。”

“阿霧妹子可是忘了,你說家中蓮花木盒裡的藥都是大補藥材,喝完一個療程你丈夫身體便能徹底調養好了。”

若喝完還未好,她才肯接受楊大嫂的好意。

織霧聽罷略是詫異,心道這就難怪了。

她醒來之後,除了對男人受傷的症狀對症下藥,倒也沒有給他額外喝過什麼調養身體的藥。

可見是她耽擱了對方身體的調養進度。

打楊大嫂這裡回去後,織霧按照對方的說辭果然在一個蓮花木盒中找到了藥包。

隻是裡頭剩餘的不多,她索性先熬上一劑,將這等大補之物給丈夫重新續上。

她察覺丈夫身體發熱後,便堅持將對方按到榻上,不許對方下地。

為了避免他又將衣裳穿得整潔不亂便要走出家門受風,更是連他外衣也都抱出去泡入水中換洗。

晏殷近日身子的確少有不適,概因先前身體裡的毒藥浸入太深。

如今身體見了起色,那些餘毒反倒開始作祟。

從晌午後,女子細嫩的手指抵在他頸間察覺出他再次發熱,便不依不饒地想要將他推去榻上。

晏殷本就不習慣旁人觸碰,偏偏抵在身上那雙柔嫩的小手一下接著一下,好似真以為她這軟綿綿的力道能將他從原地撼動分毫。

他本就昏沉,索性順了她的意思閉目休憩了片刻。

直到一股熟悉的藥味在室內彌漫開來。

在織霧離開室內之後,男人緩緩睜開了眼。

他掀起眼皮,看到那碗黑沉的湯藥。

晏殷對這藥材並不陌生。

畢竟,這藥材時常用在惡行累累的死囚犯身上,是牢獄刑房中最為上乘的“刑具”。

牛羊喝了當場斃命。

人喝了,即便身體底子再好,也會慢慢病隕。

最重要的是,這一劑藥喝下腹之後,會渾身骨頭碎裂般,寸寸發疼。

那種恍若削下血肉般的痛苦令人如墜阿鼻,置身人間煉獄。

而這樣的藥……

在織霧失憶之前,她已經給太子晏殷喝下了六劑。

第6章

廚房裡。

從幾日前開始,織霧便一直覺得身上很不爽利。

尤其是汗濕後的皮膚,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黏膩感,讓她連日來都覺心底彆扭。

簡單用濕帕擦拭總歸不夠細致,因而今夜才特意囤了兩桶熱水。

在順手替丈夫熬好藥後,織霧這才避入廚房中,準備將身子好生淨沐乾淨。

乃至將所有門窗都妥帖合攏後,織霧也仍未察覺出暗中有一雙眼睛始終透過淩亂長發幽幽地鎖定了她。

在看見她熬好湯藥給晏殷時,嗅覺敏銳的地厭第一時間發現這是每次都會折磨男人的物什。

地厭臉部的肌肉緊繃,可毫無神光的眼珠卻一錯不錯。

在地厭的觀念裡,隻有向主人獻上最為肥美的獵物,才有資格成為對方的犬。

因而,他正該射穿這個欺負主人的東西。

這才是一條好狗該獻給主人沾滿香甜血液的真“糖”。

下一刻,地厭敏銳的耳廓驀地一動,在黑暗中將箭尖一點一點地抬起……!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隔著陳舊的窗,對準廚房裡水聲清亮響動的方位——

室內熱氣氤氳了起來。

織霧褪去衣裳,浸泡在溫熱的水中,舒服得渾身毛孔都好似得到了暢意的熨帖。

隻是沐到一半,她便突然瞧見灶台上一隻油光水滑的大黑耗子。

織霧眼皮一跳,原是最怕這些。

可在村裡待久,哪裡能不和這樣的東西打照麵。

那耗子爪腹都沾著黑色藥汁,分明從她方才為男人熬藥的鍋中爬過。

那湯藥雖黑,但聞著卻甜,竟也招惹耗子鑽進去飽腹了一頓。

且不說那口鍋不洗涮個五六遍隻怕都不能用。

身無片縷的美人正要尋手邊的東西將耗子唬走,偏偏那耗子在%e8%88%94完爪子上的藥汁沒幾息後,猛地抽直身體。

而後突然直直倒下,抽搐幾下後,張開鼠嘴大口大口吐出了黑血,就再無聲息。

織霧握住手裡準備擲出去的水瓢一時怔愣在了原地。

發生了什麼……

黑色的血從耗子口中不斷溢出。

她目光驚顫地巡睃過耗子沾滿藥液的胡須和爪子,電光石火間竟突然就想到了什麼。

屋裡嘩啦的水聲驟然響起,接著便是嘈雜淩亂的腳步聲。

在最短的時間內,織霧驟然空白的腦袋裡都是方才端進屋裡的那碗藥。

她沐浴前叮囑閉目養神的丈夫,待溫度不燙了便要趁熱喝下。

丈夫為人向來溫順,她給他喝再苦的藥,他都會眉頭不皺一下,全都咽下。

再一想那碗藥端進去已經有半刻鐘……隻怕多半已經入了對方的口。

在打開房門衝出去的那瞬間,織霧腦海中已經掠過了不下十種逼人催吐的方法。

此刻,室內的晏殷將手擱在木幾旁,不知是要端起,還是剛放下。

匆忙闖入屋中的女子卻無暇詢問當中細節,直接撲過去在第一時間將他與藥碗隔開。

晏殷毫無防備地被她撲了個趔趄,後背撞在硬實的牆上。

女子身體深處香濘的氣息似乎經過熱氣的蒸騰,從原本的幽幽淡淡,瞬間變得濃鬱,頗為霸道地洇入鼻息。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眼前便落下大片陰翳。

晏殷目光可及處先是她身後不遠處的一盞燈。

暗室內,少女曼妙的腰身將燈擋住了大半,後背映得敞亮。

她身上潮濕得像是女鬼般,匆匆披上的外衣並沒有緊緊貼住肌膚。

可鬆垮的外衣下透著光。

麵料被燈光透過之後,朦朧寬敞的薄衣下,那酥軟雪腰側麵覆著的水珠,連滑下一道晶瑩剔亮的濕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從水裡剛撈出來的身子幾乎裹著一層燙意。

偏偏她還毫無察覺,心率過快的%e8%83%b8口起伏不定,被熱氣熏染嫣紅的小嘴也微張著喘熄。

“夫君喝了多少?”

一雙濕漉漉的白手緊緊攥住男人,急切發問。

“快吐出來……”

雪若蔥根的指尖抵住他的唇。

在指尖要探進去之前,晏殷才抬手按住了她。

手背上被溫熱的寬掌覆蓋,織霧終於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