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主人欺辱,可以隨意被打罵。
在少年的眼中,他們都是一條被人淩虐的“狗”。
少年叫地厭,父母死後就被親舅舅扔進了山裡,結果被母狼救活。
之後舅舅一家占領了他父母的房子和田地後,打小便馴他做牲畜習性,隻準他和狗睡。
這把舊弓是他父親留下的遺物,而方才那個摔壞弓的孩子便是舅舅最小的兒子。
“這把弓很劣質,應當是獵戶拋棄沒用的廢物……”
少年聽見“廢物”二字本能一顫。
可下一瞬,對方卻告訴他,可以修好。
半個時辰之後,晏殷用磨好的簡易木箭配上勉強修複的弓,一並還給地厭。
地厭詫異看向男人,接著聽見對方繼續道:“如果沒有箭,它就隻會是一個無用的東西,
有了箭的弓才會發揮它真正的作用,令人生怖。”
似乎看出了少年的困惑,晏殷看向他,“箭可以用來保護自己,也可以用來殺死那些會傷害自己的東西。”
地厭自幼便隻有挨打不能發出聲音的認知,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可以不挨打,甚至……
可以殺死那些打他、欺負他的……東西?
思維獸化的少年似乎理解不了這麼複雜的認知。
在織霧回來之前,地厭便已經離開。
籬笆小院裡不知哪裡跑來了一個紮著羊角小辮的小女孩。
小女孩膽子頗大,旁人害怕的大人她半點也不怕,一雙黑溜溜大眼睛像是兩顆大大的水洗葡萄,很是討人喜歡。
她正乖乖蹲在地上,仰著毛茸茸的腦袋和行動不便的男人嗓音稚嫩地說話。
孩子的聲音充滿了一種奶氣,因而即便像枝頭上的小鳥一般嘰嘰喳喳也完全不會惹人生厭。
織霧記得,這是村裡李寡婦的女兒,今年不過才六歲。
瞧見織霧回來,小翠花登時歡喜跑來織霧跟前說道:“阿霧姐姐,方才村口有個男人讓我帶話給你,告訴你,後天晚上老地方見。”
織霧低頭接過孩子小手遞來的字條,正迷惑原身為什麼會晚上和一個男人在老地方見麵……
接著,她便突然想起了原身紅杏出牆的黑曆史。
過往的事情織霧一無所知。
可和晏殷剛見麵時的情景幾乎都還曆曆在目。
說起來,不管怎麼被原身虐待的丈夫似乎始終都是一副毫無怨言的溫馴人夫模樣。
唯獨原身紅杏出牆後,還要主動和他和離將他拋棄。
這才惹得他自尊受傷,拖著殘軀病體也都要離家出走。
發覺自己接過紙條的舉止坐在廊下看書的男人也會看見,織霧攥住字條的動作微微一僵。
她頓時抬頭看向那道清臒的身影。
而此刻,晏殷似乎也察覺到孩子給她的東西。
織霧對上他的目光,險些就要當場汗流浹背,當下便尷尬掏出兜裡特意買來的蜜餞給小翠花哄她先回家去。
小女孩心滿意足地去旁處玩耍。
隻等家裡再沒有旁人在時,織霧快步走上前去,將字條直接塞到了男人手中。
掌心裡多了一個東西,晏殷才徐徐掀起眼皮朝她看來。
織霧隻當他是困惑,語氣愈發乖覺地喚他“夫君”。
晏殷捏著字條,待看見上麵一處小倌樓的地址,竟和他手底下的暗衛曾查出來的暗樁地點完全一致。
三月初一,山神廟裡死的不止他的人,還有瑾王的人。
在那裡原先和織霧接頭的人已經死了。
新的接頭人不敢明目張膽地現身,這說明……
還是瑾王的人先找到了這裡。
晏殷指尖戳在了恢複緩慢的膝蓋上,發覺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倘若織霧會去赴約,縱使她已經失憶,他也同樣會立馬暴露。
那麼——
本就沒有消失過的殺意在%e8%83%b8腔裡隱晦湧動。
斂於長睫下毫無情緒的烏黑瞳仁悄無聲息地縮緊。
少女背對著他。
膩嫩的雪頸纖細得似惹人愛憐,甚至軟腰掐於雙掌之間便能將她禁錮於膝上……
斂在衣襟下的%e8%87%80股映襯出的曲線皆是攫取旁人目光流連的誘惑之處。
在旁人幾欲流淌口涎的曼妙柔軟腰身每一處,在晏殷眼中皆有脆弱致命的要害。
扼住她的咽喉迫使她紅著眼眶發出的悶悶泣音。
亦或是按住她的軟腰抵在桌上,將冰涼指尖劃至尾椎處,寸寸丈量出最為脆弱的一截脊骨作為致命的把柄……
真要對她做些什麼,捏青的細腕,亦或是指尖還未用力便會劃出紅線般刺目惹眼的劃痕……這些幾乎都無可避免。
按在扶手上的指節“篤”地叩在凹凸不平的木頭表麵。
漸漸地,蒼白皮囊下蟄伏已久的膻濁情緒將%e8%83%b8腔極為緩慢地填滿,漲得皮囊幾欲撐破。
這讓晏殷冷不丁地想起,七歲那年,跟著岑太醫虛心求學。
第一次剝開柔嫩兔兒雪白的皮後,噴出來的猩紅熱液於眼眶下滾燙流動的滋味……
男人麵上卻仍是古井無波。
“阿霧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絲毫感知危險能力的女子大膽地背對晏殷。
聽見他的問話,織霧也隻是稍稍抬起眼睫。
溼潤的眼眸朝他看去,接著便在白日裡點燃蠟燭。
她舉著蠟燭俯身湊近,將火焰對準他手裡的紙片,在紙片蜷縮起來的瞬間,又從丈夫指尖奪過丟在了地上,任由它燃燒殆儘。
織霧做完了這一係列的操作以後,這才語氣輕軟地同男人心虛承諾。
“夫君,往後我再不去那種不三不四的地方了。”
“往後……”
她見那紙片徹底燒成了黑灰,隻極力將自己代入是那在外玩夠後對家裡夫婿慚愧自責的情緒,“我定然收了心思,好好與夫君過日子。”
晏殷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的視線最終回落在於少女瑩白軟嫩的麵頰。
失憶後,連水汪汪的眼眸都隻會緊張而又天真地黏在他的身上。
更無數次,將脆弱的要害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
在他眼皮底下發生的事情似乎變得愈發令人玩味。
“可我身體虛弱,難免……”
“會拖累你。”
織霧原本還對紙條感到心虛棘手,可聽到這話時又略有些無奈。
丈夫相貌英俊,性情也像食草動物般柔弱惹人憐愛。
就是這動輒自卑的習慣總改不了。
在織霧要開口安撫男人這份時不時便要跑出來作祟的自卑之前,她瞧見對方掌心不知在哪裡擦出了一道傷痕。
滲出血珠後又凝固,殷紅破損和蒼白皮膚相映的畫麵落在丈夫的身上,竟頗有種觸目驚心的淩虐感。
晏殷自己都尚未意識到這道小小傷口時,手掌心裡便落入了一隻柔軟白嫩的手。
織霧執起他的手掌,用藥膏替他掌心劃破的小口子細細塗抹。
清涼的藥膏覆蓋住傷口的瞬間,激發出一種火辣辣的刺疼,接著被一截嫩指按上來輕輕將藥膏揉化。
少女垂首間露出白皙纖細的頸,似一支純美白花,將那清清甜甜的花香溢出溫暖的衣襟,糖絲一般侵入旁人的呼吸。
晏殷低垂下眸,瞧見她垂首揉撫認真的模樣,櫻唇中吐露的話語也好似無奈。
“所以夫君才更要好好養好身體。
否則,這副柔弱的身子骨,隻怕鬼見了都要繞道走呢……”
揉完之後,織霧本能將男人手掌捧到唇畔輕輕吹了吹,抬眸卻不經意間與對方那雙黑眸對視。
織霧心口驀地一突,似不經意間漏了段節拍。
男人皮相好,可濃密長睫下的晦暗眸光卻總好似藏著食肉動物對弱獸皆會有的侵略意味……
她恍若無措了起來,倉促地轉移了話題輕道:“夫君這樣可有好些?”
晏殷看著掌心裡小白魚似的手指滑膩從掌心抽回,似後知後覺般緩緩蜷起手指。
“好許多了。”
裹挾著柔膩撫摸融化入傷口的藥膏,在疼痛後帶來的清涼撫慰效果尤為顯著。
隻是這樣小的劃痕,是往日晏殷即便貴為東宮之主時,也都不會多看一眼的痕跡。#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偏偏,這樣不必要的憐愛,她卻絲毫不覺哪裡不對。
這讓晏殷心底反倒更生出一絲怪誕情緒。
卻不知……
她失憶之後,會親身撫慰旁人的手段能到何種地步?
*
不到兩日。
地厭突然害怕驚恐地再次出現在了晏殷的院子附近。
晏殷遠遠看見他,清俊麵龐上毫無意外神色。
食肉的畜生一旦嘗到腥味,就不會一直吃草。
這是它們刻在骨子裡、與生俱來的本能。
地厭的腳踝被打斷了,鮮血淋漓。
可比這個更恐怖的是,他打死了侄子最喜歡的黑狗。
在大雪飄零的凜冬裡,舅舅甚至準許狗進屋睡,都不準許他離開覆滿冰雪的狗窩半步。
可見殺死地位比自己高的畜生,對於地厭來說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發覺自己不管怎麼補救,都無法將額骨被木箭射穿的黑狗複活,地厭頗為健壯的身軀竟開始顫唞起來。
他抱著腦袋仿佛想到了舅舅掄起木棍將他砸到頭破血流的畫麵,趴在地上一個勁兒拉扯破碎的屍體,想要將死狗複活。
他頗無助朝晏殷的方向反複看去,似乎希望可以像前幾天一般,男人幫他將弓複原那樣,將狗也複原。
偏偏這一次,男人卻絲毫沒有要幫助他的意思。
“你成功了。”
地厭身軀猛地一僵,隨即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對方。
對上少年那張雜亂頭發下的臉,晏殷卻隻居高臨下地漠然俯視。
“你的確很有天賦。”
用來試驗他能力的木箭甚至都能穿透狗的腦子。
地厭卻第一次開口,斷斷續續發出聲音。
“我……是……”
“廢物……”
晏殷目光毫無情緒地掠過地上死狗,用著能夠安撫人心的嗓音,語氣溫潤。
“你不是廢物,而是一個可以一箭穿透任何人眉心的,弓箭手。”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你。”
“也許……”
晏殷垂下長睫,一字一句道:“你需要更為合適的機會,來幫助你得以施展這份能力。”
地厭怔怔地盯著他的眼眸,聽了以後唇瓣翕動。
漸漸地,神情激越難掩。
殺死畜生的恐懼,被掩蓋於一種恍若被神明鼓舞的誇讚,受寵若驚與蠢蠢欲動而出的野心交織迸發。
可……
“我隻會……種地,偶……偶爾獵幾隻野兔子。”
“我不行……”
他握住的粗陋弓箭被一隻蒼白的手掌按住,阻止了他嘴裡餘下那些會讓他陷入無限沮喪和自我否認的情緒中。
男人那雙清潤漆黑的眼珠緩緩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