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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目光在與那雙黑得深不見底的瞳仁毫無防備相觸之時,一股難以說清的懅悚,像是身體裡的一種生理本能,驟然從心底陰寒而生。

原隻能看見的高挺鼻梁與薄唇,在這雙黑濃過分的眼眸睜開後,如月夜散落的璨星般,光蘊流轉間將溫潤的五官皆鍍染上一層極致昳麗。

他緩緩掀起濃密長睫,整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全貌展露出時,這才令人恍然……

為什麼第一日看見他濕身模樣便輕易愣住了神。

尤其是織霧先前每每湊近總會心神不定,隻當自己膚淺。

現在看來,先前之所以會無故地耽於美色……

竟、竟也不全是她的責任。

在旁觀者眼中擁有著漂亮皮囊的男人緩緩啟唇,再度同織霧道了聲“謝”。

織霧的一隻柔白指尖仍保持著按在他眉尾處的姿態。

過近的距離讓她幾乎下意識壓抑了唇畔清淺呼吸,可隨之而來地,卻是在%e8%83%b8口處一聲接著一聲的心跳。

心跳聲好似大的出奇。

讓處於對方目光下的織霧,心尖處既顫又虛。

發覺桌上茶壺空了,織霧這才借機收回手,斂起指尖又神色如常起身去了廚房。

男人摸著藥碗,唇角的笑容這時才慢慢消失,臉上那對烏漆眼珠卻仍凝著女子背影。

哪怕身處於泥屋,男人也一樣肩背俊挺。

即便隻能殘著身軀坐在榻上仍不折損清潤。

他置身於此,更像是一支清新秀麗的碧色翠竹簪入泥瓶、亦或是白淨聖潔的花瓣淪落塵埃。

用了幾日的時間,太子晏殷才可以確定她失憶了。

她的確不是裝的。

用沾染劇毒的紗布蒙在他眼眸上,確保他可以每日受到毒汁的腐蝕,直至徹底變瞎。

又以陰毒的方式禁錮他的四肢,日日灌以令身軀劇烈疼痛的慢性毒湯。

偏偏就在折斷他指骨的第二日,回來人就徹底變了。

晏殷浸入怪誕情緒的黑眸仍舊凝著窗外,將藥碗緩緩貼到唇畔。

*

男人的視線初時微弱,過了半日之後才逐漸有所改善,視物愈發清晰。

見他慢慢適應了在陽光下看東西後,織霧便半點線索也不敢耽擱,忙問起了三月初遇到歹人的事情。

三月初,一些村民去附近山神廟上香,村民們和刺客碰上,八條人命橫屍當場,此外還包括險些被掐死的織霧以及她身邊病弱不堪當場昏厥的丈夫。

織霧告訴男人,刺殺太子的刺客就在當中。

接著,她才試探詢問:“夫君的眼睛可是刺客所傷?”

晏殷麵上隻一派古井無波。

“不是。”

他食指尖抵在窗台上,一雙黑眸注視著窗外慢慢爬行的螻蟻,口中卻溫吞地給出了否認的答案。

織霧心下略是詫異,不是刺客,那還能是誰?

隻是她也不是一點兒都沒留神。

發覺自己提及刺客丈夫都毫無驚訝,似乎也並不好奇傷他眼睛之人。

分明心裡知道些什麼但不想說……

織霧心中揣度,多半是她先前錯事太多,他對她興許仍有防備?

在窗下適應片刻後,怕男人身子會吃不消,織霧便又攙扶他回到榻上休息。

見丈夫身體過於清瘦,心下思忖了一番,織霧便用合適的價錢托附近的農戶殺煮隻老母雞來給男人補補身子。

織霧這幾日翻過家底,發覺原身除了家道中落,似乎並不缺錢。

大手大腳豢養豪奴的日子是過不起,但豐衣足食卻並不困難。

乃至天中。

織霧將現成熬好的雞湯盛出一小碗來。

待端送到丈夫麵前後才想起沒加鹽,又去取來少許鹹鹽撒入,用瓷勺舀起少許湯汁試了試口感。

有了鹽的調味後,口中的雞湯味香不膩。

織霧一邊慢慢品嘗著雞湯餘味,待眉眼間流露出幾分滿意神色後,這才輕聲叮囑。

“溫度不燙,夫君現在吃正合適……”

心思專注在味蕾上的美人仰起嬌靨,發覺男人冷清的視線似掠過她沾染了水光的嫣粉唇瓣,唇畔未完的話語也忽然漸漸頓住。

保持著遞出碗的動作,她的目光一點一點下挪,就瞧見瓷勺邊緣位置還保持著潮濕光澤,晶瑩閃閃。

是被她舌尖裹住品嘗過的地方……

下一刻,晏殷的手背便被一隻手驀地急促覆上。

女子的手指柔嫩,卻遠不及他手掌寬大。

綿綿的白團也隻能攥住他半片手掌。

她的指尖微燙,料想就算現實中的自己真的成親,多半……也不會和丈夫用一隻瓷勺喝湯才是。

“夫……夫君……”

織霧輕輕吸了口氣,將目光從那半濕的瓷勺邊緣挪開。

“我去給夫君重新去拿一隻勺子可好……”

在她眼皮底下略顯病態蒼白的丈夫頓了頓,卻淡聲道了一句“無妨”。

當著織霧的麵,男人從善如流地將瓷勺蘸入湯中。

缺乏營養的虛弱身體對這些肉質鮮美的補湯需求極大。

更何況……

晏殷垂眸,長睫遮掩去濃黑瞳仁裡多餘的暗翳情緒。

先前被她丟來狗碗時,即便身份不染濁塵的太子殿下也仍可以神色如常。

好似從未覺得狗比人臟到哪裡。

就像用她的瓷勺。

男人也同樣不覺得人便會比狗乾淨。

晏殷很清楚織霧從前有多怕毒藥。

不光是怕死,也怕毒藥會有分毫影響到她日後的健康、還有容貌。

因而,她親自入口過的東西,反而足夠的令人放心。

織霧一肚子羞赧情緒,哪裡知曉沾了自己口水的瓷勺已然和沾染狗食的狗碗劃上等號。

見狀隻當他是給自己這個妻子留有顏麵,自不好再勸。

畢竟說多了,再讓丈夫覺得自己是嫌棄了他,那便又是一樁毫無必要的誤會了。

午膳過後,織霧將早已分裝好的雞湯裝入食盒,準備送去楊大嫂家中作為感謝。

楊鳳英見她如此乖覺,亦是驚奇,與她推脫一番便也欣慰收下。

要離開時織霧恰好遇見了回到家來的劉甫。

劉甫腰間配刀,一身衙差的裝扮更是風塵仆仆。

不待織霧將丈夫眼睛恢複的好消息告訴他,他便冷冷說道:“下午你怕是還要隨我去縣衙一趟。”

這話聽起來即便織霧沒有碰巧遇上,他待會兒也會專程過去尋她。

織霧略是詫異,“可是刺客的事情有了新的進展?”

“不是。”

劉甫在聽到她的話後,目光掃過桌上送來的雞湯,隨即才繼續對著眼前毫不知情的女子逐字逐句通知。

“是去認領你丈夫,柳檀的屍體。”

織霧腦袋懵了一瞬,似沒能反應過來。

劉甫言簡意賅:“在確認屍體之前,刺客精通易容之術,也許……”

“他會偽裝成當天在場的任意一個男人。”

他們夫妻倆剛來本地的時候是登記過的,一個叫陳霧,一個叫柳檀。

偏偏現如今,縣衙後堂此刻有一具血肉模糊的慘死屍體,對方屍身上剛好有她丈夫柳檀的身份信息。

織霧這時視線顫顫地落在了劉甫手裡一直攥著的一張染血的紙張上,眼神逐漸遲緩。

一陣毛骨悚然的冷意自紙麵上的“柳檀”二字間蔓延開。

此刻午時陽氣正盛。

身子明明沐浴在陽光下,可織霧脊背處卻驟地陰涼了些。

織霧穿進書裡這幾日,幾乎一切進展都極其順暢無阻。

可如果縣衙裡那具屍體才是她一直以來的“丈夫”……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網③提③供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那家裡這幾日與她日夜相對的男人又會是誰?

第4章

織霧第二次被領去縣衙。

在她看到屍體之前,一個婦人卻先一步趕到縣衙認領了那具屍體。

織霧和劉甫到時,婦人已經撲在那臉、%e8%83%b8皆血肉模糊的屍體上哀嚎了一刻。

婦人隻說,她家男人左肩後麵有一道月牙形狀的燙傷,和屍體完全%e5%90%bb合無誤。

劉甫見事情突發變故,親自翻看了屍體背麵果真符合之後,隨即皺眉詢問婦人:“那這份路引怎麼會在你丈夫身上?”

那婦人瞥了一眼,竟也沒覺意外,反而語氣從哭喪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幾番囁嚅之下,這才吐露:“我……我丈夫有盜竊的前科,想必是那日混亂中,他怕是一時順手了……”

即便如此,劉甫心頭的疑竇反而更大。

劉甫正欲對那婦人開口盤查,這時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從縣衙外緩緩走來。

此人約莫三十歲上下,看向劉甫的眼神並不和善。

劉甫見到此人當即抱拳,口中喚了一聲“羅縣令”。

羅縣令當著外人麵自是沒有說出什麼重話,待他將劉甫叫進內堂之後,隱約的斥責還是傳了出來。

過了片刻,劉甫出來後神色冷肅。

先前上頭隻是暗地裡警告了一番,這一次直接明令禁止再繼續調查刺客一案。

這羅縣令背後所倚仗的,卻是那位瑾王。

隻是一切都實在過於巧合。

劉甫在這件事情上剛有一點進展,就立馬被人打斷。

而那婦人也不早不晚,恰好隻早他們一步抵達縣衙。

劉甫辦案多年,自然不會輕易相信那婦人的言論。

待看見外麵等候的織霧,劉甫心頭卻想到方才告訴她“認領丈夫屍體一事”時的情景。

誠然,劉甫最初也是刻意說的駭人聽聞,想要用猝不及防的方式來詐出尋常人最為真實的反應。

可織霧當時所作出的不知情模樣不像虛假。

對織霧的懷疑稍減之後,劉甫握緊手中佩刀,暫且擱下重重疑點,將先前的故意試探收斂,隻當一場誤會:“還請阿霧妹子見諒,今日屬實是我失責,錯將那具屍體當成了你丈夫。”

也就是說,織霧家裡的丈夫沒有任何問題。

這一切隻是屍體主人本身是個小偷所造成的一場烏龍。

織霧一直緊繃的心弦從婦人開始認領屍體的那一刻便漸漸鬆開。

更重要的是,在等候劉甫的期間,織霧也在冷靜下來後不斷回想。

畢竟,家裡的男人看起來完全的無害。

真要細思,腦海中浮現出身軀清臒的俊美丈夫於燈火下柔弱不能自理的羸弱模樣……

織霧甚至也隻會覺得他離開了她身邊,會活不下去。

因而在聽到劉甫說出確切的結果後,織霧的心緒也如大石頭落地般,逐漸恢複了安寧。

劉甫對刺客一事但凡有所進展皆被羅縣令處處掣肘,心情自是壓抑。

送織霧出縣衙時,他抬頭看見牆上張貼的告示後,似想到近日那些人誇耀瑾王和太子皆為良臣的言論,不由就沉了眉。

“太子溫文儒雅,待下如親,與那瑾王絕非一丘之貉……”

民間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