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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隻想要GDP 初雲之初 4362 字 6個月前

公主,此刻也是神色茫然,微露疑惑。

——是真的茫然疑惑嗎?

其實也不是。

但人太聰明,太能體察上意,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

作為一個孫女,天子向來疼愛的貼心小棉襖,成寧公主可以在涉及天子家事的時候機敏,卻不能在牽涉到國政的時候仍舊擁有如出一轍的敏銳。

這很危險。

她必須不明白。

這場宮宴起始於天子一時的心血來潮,也終結於天子的心灰意冷。

成寧公主同諸王一道向天子行禮,繼而畢恭畢敬的退出了大殿,邁過門檻,將將轉身的時候,她不露痕跡的將視線探到大殿之上,匆匆一瞥。

天子仍舊做在那冰冷又華麗的寶座之上,保持著他們離開時候一模一樣的姿勢,大抵是因為那寶座太過寬大高聳的緣故,竟然顯得他有些孤單和冷清。

可是成寧公主心頭卻無法生出同情,亦或者憐憫這類情緒來。

因為這種情緒,從來都是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施與和恩賜,她有什麼資格去同情隨時可以以合法亦或者不合法的手段,輕而易舉剝奪掉她性命和尊嚴的天子呢!

天生的敏銳與後天的曆練,讓她隱約能夠察覺到天子的失落與他那落寞的根源,但是局勢發展到這種程度,難道全都隻能怪罪於諸王嗎?

他們不敢猜,也猜不透天子的心思,而麵對走錯一步必死的困局,他們隻能畏縮,隻能膽怯,易地而處,隻怕天子自己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

成寧公主當然是無法將這一切剖析給天子聽的。

天子能否聽得進去暫且不說,即便他真的明白這道理,他難道便會改嗎?

不會!

權力永遠都是天子心中至高無上的禁臠,為了它,天子可以殺掉任何人,就像是即便倒帶重來,天子也仍然會殺掉信王和吳王一樣!

所以說,她有什麼好同情天子的呢。

求仁得仁罷了。

……

春末的雨水尤且帶著幾分涼意,天子披著寬大的外袍,獨自在幽靜綿長的廊道裡前行,春風吹動了他的衣袍,也拂過了他的麵容。

他一路走到了景春殿。

年輕的後妃見到天子,那張花一樣的麵孔瞬間綻放出嬌美的笑靨,繼而殷切又溫柔的迎了上來。

皇帝雖老,富貴卻不老。

天子的手掌不帶任何感情的拂過那張年輕鮮活的麵龐,心裡卻沒有任何的悸動。

他想,這個春天,還真是有點冷啊。

……

出身北關的朝臣開始躋身京師,這也意味著鎮國公主的儲君之路打下了夯實的地基。

如今這旬月之間或許還看不出什麼來,但是再過上幾個月,倘若鎮國公主回京,就絕對不會發生如同孝懿太子一般遇襲身亡的故事了!

因為在天子的幫助下,鎮國公主已經將觸手伸到了帝都!

諸王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

眼看著侄女的位置越坐越穩,他們怎麼可能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

劉徹的步子邁得很穩,立足北關,發展民生,增長人口,富足百姓,麵對戎狄的幾次來襲,都堅持保持守態,與此同時,卻又沒有停下練兵和儲蓄糧草的準備……

這一兩年間,朝中並不是沒有生過風波,但都被天子輕描淡寫的控製了下來,劉徹也不是沒有遭遇過打壓,但都被他等閒視之,輕飄飄的應付了過去。

軍隊,他有;民心,他有;錢貨,他有;朝中的支持者和十六衛之中的耳目,他也有。

事到如今,他怎麼可能輸?

而諸王也好,保守的舊臣們也好,對於他的得勢,都隻是冷眼旁觀,最起碼,並沒有將不豫之色顯露在表麵。

因為他們等得起。

近兩年間,天子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太醫院的防範也越發嚴密,尤其是幾位老成的太醫,幾乎吃住都在未央宮了。

沒有萬萬歲的人,天子……

他要死了啊!

……

某位親王府中的暗室裡,燈光昏暗,長史正同幕僚低聲耳語。

“宮裡的眼線拿到了一些藥渣……”

又有人說:“或許用不了幾日,天子便要傳召鎮國公主回京了。”

“鎮國公主羽翼已成,想要將其鏟除,隻怕沒那麼容易……”

“北關防範嚴密,帝都有太子妃與成寧公主坐鎮,還是在路上動手,更加穩妥一些……”

隱藏在暗處的陰謀,像是黑夜之中的蛛網,倏然間閃爍一下,很快隱遁無形。

未央宮裡。

天子躺在軟榻上,嘴唇微張,艱難的喘熄著。

他感覺心口上仿佛壓了一座巨山,重逾萬斤,他已經快要忘記痛快呼吸的滋味了。

“諸王都在做什麼啊?”

他問近臣。

近臣畢恭畢敬道:“諸位王爺都在府中為您祈福。”

天子忽然間笑了起來,因此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是在盼著朕快點死吧?!”

近臣默然不語。

天子的笑聲與咳嗽聲就在這時候停了下來,隻有那粗大的喘熄聲還在繼續。

半晌之後,他不無落寞的說了句:“都在盼著我死。”

近臣更不敢作聲了。

而殿外就在此時傳來定國公壓低了的回稟聲:“陛下,太子妃娘娘過來了,她還帶來了一個方士,說是或許能夠醫治您的病痛……”

天子躺在塌上,無言的喘熄了半晌,才發出了短促的一聲笑:“太醫都束手無策,方士便能醫治朕的病嗎?太子妃向來有智慧,如今怎麼也病急亂投醫了?”

定國公沒有做聲。

如是殿中奇異的靜默了半晌,天子終於有些疲憊的道了聲:“讓他們進來吧。”

太子妃年過四旬,因為喪夫的緣故,衣著向來簡素,然而氣度雍容高範,令人望而生敬。

她身後跟著個身著道袍的年輕男子,頭戴鬥笠,不辯麵容。

還沒等到天子床榻前,便被近侍們攔住:“天子駕前,豈有不露真容之理?”

卻聽那方士答道:“我此來是為天子醫病,露與不露麵容,又有什麼要緊?”

近侍們為之語滯,天子卻在這時候再度輕笑了起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真是什麼時候都不例外啊。

若是從前,近侍們早就直接下令把這個方士押出去了,可到了今日,卻難免的畏縮了起來。

因為他們侍奉天子已久,最知曉天子的情狀,所以也最了解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這個方士,是太子妃帶來的,既然天子也不曾發聲,他們又何必強出頭,得罪太子妃,這個極有可能是本朝第一位女帝之母的貴人呢?

天子想到此處,不由得心生嘲弄,若是換在從前,他早就下令把這群奴婢拉出去杖殺了,但是此時此刻,卻覺得好沒意思。

殺掉這群生了二心的奴婢,就能改變現狀嗎?

其實並不能。

於是他擺擺手,示意他們無需阻攔那方士,自己發聲問道:“你能醫朕的病,使朕延壽嗎?”

那方士道:“您身體上的病痛,我無能為力,但是,您心中的愁苦,我卻有辦法加以疏解。”

天子眉頭微皺,神色陰沉的盯著他:“醫治朕的心病,卻不知是什麼良藥?”~思~兔~在~線~閱~讀~

卻見那方士不慌不忙,一掀衣擺,跪於地上,抬手解開了所戴鬥笠:“這位良藥不是彆的,正是您麵前的小子我啊。”

第101章 霧草,野豬有掛23

天子側目去看,卻見到了一張年輕又明朗的麵孔。

這少年眉宇間有種近乎寡淡的笑意,而這笑意也使得他平添三分從容。

可那姿態又是恭敬的,跪在地上,鄭重其事的向他拜道:“祖父,不孝之孫春郎,來向您請安了。”

饒是天子經曆過那麼多的風風雨雨,此時也不禁為之色變,然而天子畢竟是天子,幾瞬之後,他便反應過來,近乎嘲弄的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冷笑。

“嗬,”他說:“原來是你!”

天子的腦海中飛速的閃現過當年的事情,從代王與定安公主在出京祭拜亡父的時候遇襲,到那個因吳王而意外撞到他手裡的蘇姓女子,此後他以定安和親來考校諸王,再之後……

天子雙目定定的注視著他,眉宇間訝異之色一閃即逝:“當年,那封信——”

劉徹平靜的注視著他:“是我的手筆。”

天子的臉色變了。

他嘴唇動了動,情緒也有些明顯的起伏,好像有很多話想說,然後躊躇再三,卻不知是考慮到自己此時的身體,還是彆的什麼,最後他隻是問了句:“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

雖然天子沒有明確的講出來,但劉徹仍舊能夠瞬間了悟到他的未儘之言,並且做出相應的回應。

“我知道,您是不會送穎娘出塞和親的,甚至於,即便被提議的人選不是穎娘,而隻是一個平凡的宮女,您也不會同意的。”

“您真正介懷的從來都不是和親的人選,而是所有有可能承繼大位的親王們,都已經沒有了決戰大漠的血性與膽氣,也失去了厲兵秣馬、馳騁北疆的野望。”

“您即位之初便發出的豪言壯語,早已經無人記得,您貫徹了一生的執政方略,也沒有人想要承繼,我想,那時候您真的很失望吧?”

天子注視著他,眼底幽光閃爍不定:“那時候,出京的就是你嗎?”

“不,”劉徹道:“離開京城之前,和親隊伍裡的公主,一直都是穎娘。”

天子嗤笑一聲,伸出手臂,一側被東宮皇孫死而複生、甚至在天子麵前對答如流而驚呆了的近侍驟然回過神來,畢恭畢敬的近前幾分,順從天子的心意,將他攙扶起來,又要小心的往天子背後放置一個隱囊,卻被天子擺手揮退。

天子動作緩慢的坐直身體,這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動作,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卻也顯得艱難。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堅持這麼做了。

天子坐正身體,他的眼睛重新變得鋒銳起來,無形之中的殺氣,從他臉上縱橫的歲月紋路中源源不斷的釋放出來。

他厲聲喝道:“定國公何在?!”

太子妃神色微變,殿中近侍們也為之色撓。

卻聽殿外定國公恭聲應道:“是,臣在此。”

天子厲聲道:“傳召,令殿前持戟將士廊外待命,再使人封鎖京城十二門,諸皇子、公主無召不得出府,違令者斬!”

定國公震聲道:“是,臣遵命!”

太子妃立在一側,聽見身穿鎧甲的士兵們步上台階時發出的沉悶聲響,那是殺伐之氣的外露,她連帶著一顆心也微微沉了下去。

雙手蜷縮在衣袖裡,手心不由得出了汗。

瀕死的天子也是天子,哪怕是重病垂危,他也仍舊沒有失去他的權柄!

如若天子當真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