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真的將孫女送去和親的。即便真的將孫女送去了,也一定是有著彆的計劃,需要孫女這個和親公主配合。”
“孫女還記得,年幼的時候,父親抱著我在膝上,指著我朝精銳之師的進軍路線,神采飛揚的告訴我,孩子,你的祖父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他做到了先代天子沒有做到的事情,他親手開拓了王朝的盛世!”
“那時候孫女尚且年幼,並不能清楚的了解父王話中的未儘之意,然而當時父王臉上的神情,孫女卻一直銘記在心。待到長大之後,了解到了祖父的功績,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戎狄之輩,畏威而不懷德,昔年王師將其逐出大漠,使其如喪家之犬一般狼狽北逃,幾次三番向我朝上表求饒,彼時何等恭順?再到近年以來,卻屢有寇關之事,殺我邊民,劫我財貨,祖父昔年詔曰,華夷不兩立,蓋因如此!”
“孫女此番出塞,離京之後一路北上,廣觀民情,深有感觸。尤其北寧城百姓連年遭戎狄劫掠,十室九空,生活之困苦,更是令觀者淚下。作為天子的孫女,我應該為他們做點什麼的,我必須為他們做點什麼。”
“公主和親,是為社稷安穩,我回到京城,京城不過是多一個公主罷了,有何增益?但是倘若我留在北寧城,卻能叫北關百姓知曉,京城沒有忘記他們,天子也沒有忘記他們,豈不比京城多一個公主要好得多?”
“不孝女在此向您請罪,北關安寧之前,孫女大抵是不會回京了,請祖父保重身體,以待功成,孫女回不去,隻能請母親和姐姐替我向您儘孝了!”
“不孝之女穎娘敬上,謹再拜!”
天子默不作聲的將那幾頁紙看完,眼前猛地一花,手指鬆開,那幾頁信紙便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
左右見狀趕忙彎腰要撿,卻被天子擺手製止,繼而親自離席起身,小心的將其撿了起來。
“穎娘啊……”
天子失聲道:“上天待我何其薄也,為何叫你托生成女兒!”
左右聞言,儘皆變色,又不敢作聲,噤若寒蟬的將頭垂下。
天子卻無暇理會他們,握住那幾張信紙,孤零零的坐在席上流淚。
如何也預料不到,這世間最是知他懂他的,竟然是這個向來極少見麵的孫女!
隻可惜,為何讓她托生成女兒呢!
天子惘然長歎。
……
而與此同時,諸王也接到了定安公主的來信。
展開一看,噢,求助的啊。
該不該幫呢?
從感情上來說,他們是傾向於幫的,但是如此一來,老爹心裡邊會不會有點什麼?
尋了長史跟幕僚前來商量,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幫!”
長史開門見山道:“從私情而言,公主是王爺的侄女,沒能留住公主在京,而使得其出塞和親,已經於心有愧,現在公主書信求助,又非艱難之事,王爺若不肯伸出援助之手,豈不令天下人齒冷?”
“而從公心而言,公主和親,是為大義,如今向王爺求援,亦是為了江山社稷,王爺若是置之不理,一來儘失民心,二來,隻怕也會讓天子覺得您難當大任啊……”
幕僚則從另一個角度道:“定安公主畢竟隻是公主,有她在北關穩定人心,豈不比天子專程派去某位親王來得要好?公主和親在先,穩定時局在後,得天下人心,近在眼前,您此時幫了她,不僅能夠得到百姓稱讚,也能叫公主收您一個人情,來日備不住就用上了呢?人心這東西,說有用的時候,可是真有用啊!”
又說:“東宮代王已經薨逝,但東宮一係的政治資本仍舊不薄啊,不說是太子妃的母家謝氏,當年天子為東宮挑選的輔弼之臣,哪一個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結好定安公主,就是結好東宮,此時於王爺,可謂是有利而無弊!”
其餘王府的長史與幕僚也是這般分析的。
諸王聽了勸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該發力發力,該使勁兒使勁兒,送錢送糧送人手,再出去一打聽,不對啊——
隔壁那龜孫怎麼也送,還額外搭了那麼多藥材?
有多多呢,多到老爹都特意叫了他去問話。
那個龜孫就抹著眼淚說:“侄女去了塞外,已經叫兒臣這個做叔叔的慚愧不已,些許外物,又算什麼?”
為此天子居然專程表彰了他!
夭壽啊,那可是天子的表彰啊!
不就是一點東西嗎,搞得跟誰沒有似的!
借著天子這股東風,京師之內,諸王瞬間搞起了一場軍備競賽!
而遠在北關的劉徹,毫無疑問的成了勝利者。
……
定安公主中途停下,沒有再行北進,而謝殊與唐佐這一主一副卻率領送嫁將士一萬三千餘人揚鞭北上,先以送公主和親途徑此地為由賺開城門,繼而趁其不備,攻入城中。
先下一城之後,剩下的也就好辦了,挑選出幾十名精悍士卒改換戎狄裝扮,以南朝的和親公主送嫁隊伍前來為由賺得城開,一日之間連克數城——最真實的謊言就是九分真一分假。
要是沒有諸多前因,就有人上門去說公主的送嫁隊伍到了,戎狄人知道你是誰啊!
但這回不一樣。
大單於送了國書給南朝是真的,公主和親是真的,日前他們才接到龍城傳訊,道是南朝公主就要途徑此處,這也是真的。
唯一虛假的大抵就是老婆餅裡沒有老婆,送嫁的隊伍裡也沒有公主……
借著這股東風,謝殊與唐佐連克十六城,一日之間,便將前線推到了龍城三百裡以外。
較之先前一路上戎狄守軍的風平浪靜,此地的局勢便要混亂的多,不過之餘本朝軍隊而言,越亂越好。
亂,才能渾水摸魚!
謝殊等人坐在臨時的指揮所裡,手持炭筆,在地圖上來回勾畫標記,分析戎狄各處的駐守可能,以此製定戰略。
而唐佐作為天子欽定的送嫁軍官一把手,自然也非泛泛之輩,講論軍事,也說得頭頭是道。
一主一副二人定下了策略,旁邊卻有個不和諧的聲音:“舅舅,給我點兩千人,我有用!”
唐佐皺眉扭頭看了過去,卻見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相貌頗為俊秀,身形略有些單薄,眉宇間英氣勃發。
這人管謝殊叫舅舅。
唐佐心想,是謝家的親戚?
又想,他也是公主的親戚呢。
唐佐想到這兒,便多說了一句:“戰場上刀兵無眼,可不是能玩鬨的地方。身為將領,不僅僅要對戰局負責,也要對自己手底下的士兵負責。”
穎娘看了他一眼,道了句:“受教了。”
然後繼續磨謝殊:“舅,給我點兩千人吧,一千五百人也行啊,如果我此去不能立功,你可以砍我的頭!”
唐佐心生不快,語氣便也沒那麼溫和了:“這位小公子,你把帶兵打仗當成什麼,你的遊戲嗎?你可知道,我四歲便開始修習兵書,十二歲就跟著父兄上戰場,又是經了許多年,才能獨當一麵的嗎?”
穎娘道:“你好奇怪!你要耗許多年才能獨當一麵,我便也要耗許多年才算公平嗎?我為什麼要為你的呆笨而虛耗年華?!”
唐佐氣急:“……你!”
謝殊趕緊勸架,先跟唐佐說:“小孩子愛胡鬨,你彆理她!”
又說穎娘:“真沒禮貌,怎麼跟人說話呢?跟唐將軍道歉!”
穎娘敷衍的拱了拱手。
唐佐敷衍的回了個禮。
又正色說:“大將軍,我們現在要做的可是大事,若事有敗,如何對得起公主?唐佐並非惜命之人,可若是因為決策失誤,以至於錯失良機,縱然是死,也要以發覆麵,無顏去見先祖的!”
說完,他向謝殊鄭重行了一禮,大步走了出去。
謝殊轉過臉去看外甥女。
穎娘事不關己的吹著口哨。
謝殊頭疼死了:“你可不能胡鬨啊,真出了事,我砍你的頭!”
穎娘認真的重複一遍:“好!真出了事,砍我的頭!”
……
半個月後。
唐佐大勝而返,斬敵四千,俘獲牛羊一萬兩千頭,在大軍簇擁之下返回了十六城之中最臨北端的居岩關。
越是臨近居岩關,唐佐心頭的輕鬆便愈發濃重,而這一切都在望見立在城頭的那個人影時,儘數化為震驚。◣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居岩關此前為戎狄所有,雖然城中也會有些華夏女子,但卻不會有人著如此純粹的漢家妝扮。
更不必說,早在當日公主身在高處勉勵大軍,從容自若、衣帶翩飛的姿態,早就鐫刻在他心中。
唐佐再顧不得彆的,吩咐副將自去安排牲畜和斬獲,自己則往城頭去拜見公主:“北寧城也便罷了,好歹乃是本國關隘,此地毗鄰戎狄,又是戰線的最前端,公主千金貴體,怎麼能到這兒來?刺史竟然也不勸勸您……”
公主戴著麵紗,隻露出一雙皎潔清亮的眸子,一句話就把他堵回去了:“我曾經說要與眾將士共存亡,忠武將軍以為我是言而無信之人嗎?”
又說:“將軍若有閒暇,不妨同我講一講此行見聞?”
唐佐心頭發燙,竟不敢看她,低下頭,將此去諸事一一講與公主聽,末了,又說起那個極惹他惱火的豎子來:“還有個少年大放厥詞,說隻需要一支輕騎……”
他甚至都沒說完,公主便接了下去:“隻需要一支輕騎,深入敵軍,備足箭矢,便可獲勝?”
唐佐驚住了:“您怎麼知道……”
公主為之輕笑,眼眸微眯:“李世民就是這麼說的。”
唐佐心想,李世民是誰?
難道就是那個豎子?
這麼離譜的說法,他怎麼敢說給公主聽啊!
唐佐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出去:“李世民是哪個?他懂個屁的領兵打仗!”
劉徹:“……”
空間裡皇帝們笑得人仰馬翻。
李世民:“……”
李世民:“????”
栓Q,有被冒犯到!
第93章 霧草,野豬有掛15
劉徹笑了笑,沒說話。
唐佐這才發覺在公主麵前爆了粗口,馬上便要躬身請罪。
劉徹擺擺手,示意他無需介懷,又道:“忠武將軍建功而回,我必定上書天子,為你請功。”
繼而話題一轉:“此時城中事多,我知道將軍必然還有諸多要事須得處置,且去忙吧,到了晚上,我在城中擺酒,宴請諸位功臣!”
唐佐抬頭看她,卻正對上那雙明亮的眼睛,隱隱含著幾分笑,他就跟被燙了一下似的,忙不迭又低下頭:“是!”
唐佐大勝而回,隻是代表著他自身這場戰役的勝利,並不能代表全局。
譬如說,主帥謝殊還未班師回城。
再譬如說,穎娘帶了一千五百名精銳士兵,尚且不知所蹤。
唐佐心裡邊記掛著這些人,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