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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隻想要GDP 初雲之初 4361 字 6個月前

在地上,不住地給她磕頭。

薑麗娘心頭發冷,那差役見狀還要再打,卻被她含怒喝住,就在此時,那工匠突然按住孩子的後脖頸,轉過臉去,“啊啊”的說了句什麼,然後父子倆一起抬起頭,謙卑又恭順的朝她張開了嘴,臉上討好的笑。

他們都沒有舌頭。

薑麗娘魂飛天外。

那對父子是被征召來的鐵匠,原本是某個大戶家裡的私奴,本朝雖說鹽鐵官營,但總有些零星小事自家做起來方便,所以豪門大族裡邊也有養幾個工匠,以備不時之需。

竇敬倒台之後,大戶遭到清算,這對父子作為家仆,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朝廷手裡。

薑麗娘心有餘悸的問管事:“他們的舌頭——是怕他們泄密嗎?”

管事說:“早些年冶鐵這活計是絕密,主人家謹慎起見,所有工匠的舌頭都是要割掉的。”

薑麗娘又問:“那個孩子……”

管事了然道:“工匠是賤籍,賣身為奴,他的後世子孫當然也是賤籍,同樣是主人家的奴隸,長大之後要接手他老子的活兒,所以也會被割掉舌頭。”

他顯然很熟悉這裡邊的門道:“小的時候是不能割的,一來小孩兒太嫩,容易死,二來要是成了啞巴,難免就笨拙,學東西慢,多半都是等稍大一點的時候再割。”

薑麗娘久久沒有做聲。

那麼小的孩子,活生生割掉舌頭,該多疼啊!

做父母的自打兒女生下來,就清楚的知道他們將會麵臨的命運,又該有多疼啊!

薑麗娘叫了那對父子過來,有心說些什麼,卻都覺得單薄。

她的話之於他們已經定型的人生,又頂什麼用呢。

那個孩子本就是奴婢出身,早就知曉應該如何麵對主人,先前在外邊見過薑麗娘一次,知道她是貴人,此時再見了她,便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薑麗娘彆過臉去,默然半晌,才問那鐵匠:“你就這一個孩子嗎?”

鐵匠怔了幾瞬,嘴唇囁嚅幾下,“啊啊”的用手給她比劃。

旁邊有懂他在“說”什麼的人告訴薑麗娘:“有過兩個孩子,身邊這個是小的。”

薑麗娘問:“大的那個呢?”

旁邊人很快傳達了啞巴工匠的話給她:“割掉舌頭的之後,嘴巴裡的傷口爛掉,死了。”

又是一陣沉默。

薑麗娘吩咐好好對待他們,不得虐待欺辱,缺衣少食,叫人將他們帶走了。

比起這對父子,她那看似貧苦的十五年人生,豈不是泡在蜜裡?!

而這父子倆,又何嘗不是青紅!

更可悲的是,青紅眼前還有一條看不清未來的去路,而他們麵前,隻有黑不見底的深淵。

薑麗娘因此沉悶了好幾日,待到回家之後往老師府上拜見時,石筠察覺到難免發問:“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薑麗娘有心想說,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

有什麼用呢。

無非還是青紅那一套罷了。

結果也不會有任何不同。

最後,薑麗娘隻是搖了搖頭,說:“叫我自己想想吧,老師。叫我自己想想。”

石筠也沒有強迫她,隻是溫和道:“好。”

……

薑麗娘早早就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都整理了下來,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就寫下來交給能做的人去做。

尤其是醫學跟病疫方麵的,在這個時代待了十幾年,她太清楚瘟疫的殺傷力了。

桂枝湯,麻黃湯,牛痘,還有麵對瘟疫來臨時的處置方法,石灰,填埋,掩住口鼻……

尤其是牛痘,一經檢驗有用之後,天下為之震動,皇後之妹薑行的名聲,瞬間傳遍了大江南北。

為此,皇帝姐夫特意傳召她進宮,笑著問:“這麼大的功勞,想要個什麼樣的賞賜啊?”

薑麗娘其實什麼也不缺。

皇帝姐夫雖然摳門,但是對自家人,尤其是做出一番成就的自家人,還是很大方的。

而她真正想要的,譬如廢奴,譬如建立一個不分三六九等的社會,人人都有飯吃、有衣穿,皇帝姐夫是給不了她的。

這個時代也沒有辦法給她。

薑麗娘想說不必,腦海中卻忽然間閃現出裴仁昉的臉,她改變了主意。

“如果可以的話,”她慢慢說:“姐夫給我個官做吧。”

薑麗娘又說了一遍:“如果可以的話。”

起初皇帝姐夫還沒多想,轉頭跟她姐姐商量:“給個翁主怎麼樣?”

她姐姐笑著替她推辭:“這是諸侯王女兒才能有的封號,怎麼能給麗娘?”

然後提議說:“她要的是官,不是封爵呀。”

皇帝姐夫眉頭微挑,注視了她半晌,終於道:“既然如此,便給一個侍中之職,如何?”

薑麗娘還沒說話,她姐姐便先問了:“我身在內宮,不知外朝的事情,這個侍中,是個什麼官職?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把我妹妹給打發了。”

左右忙笑著同皇後解釋:“哎喲,這可是個極清貴的職位,向來隻有名儒和勳貴子弟才能擔任的。”

皇後這才露出一點笑意來,頷首道:“這還差不多。”

於是就此敲定,薑麗娘成為本朝第一個有官位在身的女子。

不是爵位,而是光明正大的入朝為官,即便隻是頂著這麼個名義,平日裡無需列朝,卻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而很多時候,缺的其實就是第一個。

事後皇帝往前殿去理政,薑麗娘則跟姐姐一同往禦花園裡散步。

薑皇後已經有了身孕,肚腹隆起,薑麗娘看她走得久了,不禁有些擔憂:“要不要找個地方歇一歇?”

薑皇後搖頭失笑:“哪裡就有這麼嬌貴了?從前咱們倆挑著幾十斤的擔子走那麼遠,也不覺累。”

又遣退左右,悄聲問她:“婚嫁之事,難道還沒個成算?”

薑麗娘搖頭:“我還小呢。”

薑皇後心知她隻是用這話堵自己的嘴——她也沒比妹妹大多少。

隻是見妹妹不願深談,便也不強迫她:“有了中意的,便來告訴我,姐姐親自給你相看。”

……

薑麗娘不是在說假話,她是真的覺得自己還太小了。

還不到二十歲呢。

前世她都快三十了,也沒結婚。

要是身在農家,沒得選也就罷了,現在明顯有的選擇,何必早入牢籠!

她坐在水池邊的石頭上發呆。

女孩子怎麼會不憧憬嫁給心愛的人,穿上婚紗呢?

可是她這個人,前世也好,今生也罷,都有一點近乎天真的執著。

她希望自己進入婚姻,是因為真摯的愛情,而不是因為彆的什麼。

可是談何容易呢。

算了,想這些做什麼,是搞事業不好,還是開女子公開做官的先風不爽?

乾活去乾活去!

這一年就這麼過去了,等到了臘月底,薑麗娘請了一個月的長假,不僅僅是為了回家過年,也是為了一樁喜事——她大哥薑寧,要成親了!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網③友③整③理③上③傳③

是何夫人做的媒,娶的是本朝經學大家的女兒,姓楊。

楊氏幼年就沒了母親,父親沒有續娶,自己將幾個孩子帶大,而楊氏作為長女,很小就開始幫著父親操持家事,將家務打理的井井有條,周圍人看了都覺得非常驚奇。

楊家人沒有出仕,也不算豪富之家,但名望在那兒擺著呢,配薑家不算高攀,甚至於還有人覺得是低就呢。

外戚嘛,向來都沒什麼好名聲的。

婚事還沒操持,便有人往楊家去說三道四——也算是當代名儒,怎麼能為了攀附外戚,把女兒嫁去那樣的人家?

楊氏親自出麵問詢來客:“尊客是有什麼證據,知曉薑氏不法嗎?若如此,請往廷尉相告,如果沒有,男婚女嫁本是尋常,您又是到我家門上,來搬弄什麼是非呢?”

來客訕訕而退。

事情傳到薑家人耳朵裡,薑滿囤夫婦也好,家中的兩個女兒也罷,都對這位素未謀麵的未來薑家媳婦平添三分好感,又覺得理所應當——何夫人挑的人,怎麼會不好?

傍晚成婚,第二日新人拜見舅姑,這才真正的見到了楊氏。

新婦生得娟秀,說話時不緩不急,處事落落大方,因為家中並非豪富,所以也能適應薑家尤且帶著幾分泥土氣的生活方式,又因為飽讀詩書,見識不俗,所以也能夠在需要的時候及時提醒費氏該當如何行事。

最重要的是,她並沒有因為薑家的腿剛從泥裡□□而輕視夫家,沒有因為娘家的出身而自視甚高,見到宮裡皇後流水似的送了種種珍稀之物出來,神色也仍舊恬淡如常。

薑麗娘悄悄跟費氏說:“很應該好生謝過師母,不然,到哪兒去找這麼好的人呢!”

費氏也是一疊聲的應了。

薑家兩個女兒,薑皇後業已出嫁,而薑麗娘雖還沒有許配人家,但在家的時間其實少之又少,故而同嫂嫂楊氏相處的時間並不很久。

反倒是楊氏的幾個弟妹,同薑麗娘見得多些,尤其是一個名叫芳娘的小姑娘,比薑麗娘小兩歲,性格活潑,人又聰敏,同她格外處得來。

因為對於她現在在做的事情覺得好奇,甚至還跟著薑麗娘溜到了城外莊園裡去住過一段時間。

翻過年來之後,日子就過得快了,薑麗娘一天天的數著日子,終於等到了好消息。

宮中的侍從往莊園裡去給她報喜——中宮誕下皇子。

薑麗娘差點原地蹦起來。

皇帝姐夫一直都沒有納妃,之於薑家而言,自然是莫大的安慰,可即便如此,總也不如薑皇後早日誕下皇子來的穩當。

隻是歡喜之餘,薑麗娘又不免有些不可為外人道的擔憂,如若姐夫是朱元璋,姐姐是馬皇後,那這個孩子,不就是朱標?

曆史上,朱標可是走在朱元璋前邊了啊……

想到這兒,薑麗娘便什麼都顧不上了,交待下屬們一句,自己騎馬入宮去探望姐姐和剛出生的小外甥。

不親眼見一見,怎麼知道小外甥到底是個什麼命?

走到半路,就碰到宮裡來的人了,皇帝姐夫的心腹“哎喲”一聲,說:“這可不是巧了嗎?陛下前腳打發人來給侍中報喜,後腳才想起來,得叫您去瞧一瞧啊,這不,吩咐奴婢來接您呢。”

薑麗娘心知皇帝姐夫是想叫自己看看外甥頭頂寫了什麼,也不與這侍從囉嗦,飛馬進宮到了椒房殿,便見姐姐躺在塌上,臉色看著倒是還算紅潤,見她來了,不禁失笑:“瞧你,跑得一頭都是汗。”

又示意宮人遞了巾帕過去。

薑麗娘接到手裡,胡亂抹了把臉,便在皇帝姐夫灼灼的注視之下去看一邊兒繈褓裡睡著的小外甥。

……啊?

朱標?

怎麼會是朱標?!

皇帝姐夫是個朱元璋式的皇帝,皇子外甥是個朱標式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