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力量,死死的扣住了他想要起身的肩膀和手臂。
最終,躺在那裡動彈不得的季予懷,是到了早上之後,被自己的小腿抽筋給直接疼醒的。
他眼睛都還沒能睜開,便感覺到了小腿上的僵硬和疼。
他僵硬著試圖把凍得抽筋的小腿給暖和一下,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被子的存在。
單腿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後,季予懷忍著疼伸手捂住了抽筋的部位,然後便看到,被子早就被他踢到了床下。
平時踢被子,床鋪好歹夠寬,堆在一邊就是了。
但是,帝國軍校的宿舍,全都是標準的單人床,被子一不小心就卷到地上去了。
季予懷下意識的伸手去夠床下的被子,終於將其蓋在了身上之後,才算是稍稍鬆了口氣。
他一邊“嘶”的吸了口冷氣,忍著疼揉搓腿上抽筋的部位,一邊還在意識深處和宋澤琛調侃道:【我終於知道你的好了。】
大晚上被人用被子卷成一團,掙都掙不開什麼的,雖然可能感覺有點熱,但是好歹不會凍得腿抽筋不是?
宋澤琛沒有絲毫回應。
季予懷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揉搓小腿抽筋部位的手,都稍稍停頓了一下。
身上蓋了被子,稍稍暖和過來之後,抽筋部位的疼痛已經迅速有了緩解,隻是還有些遺留的鈍痛。
季予懷收回了手,籠著被子遲疑的呼喚道:【宋澤琛?】
遲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後,季予懷直接省略了意識深處無聲的交流,而是直接開口道:“宋澤琛,你在嗎?你是……睡著了嗎?”
依舊沒有聽到宋澤琛的反應後,季予懷不由得怔了一會兒。
他的心跳有些失序。
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不安和空茫突然襲來。
第38章
正在這時,臥室的門突然被人敲了幾下。
季予懷登時一驚,下意識的轉過頭去。
臥室門外,剛剛突然聽到了聲音的阿特利,語氣中還帶著幾分遲疑,他停下了敲門的動作,開口問道:“宋澤琛,你還好嗎?我、我剛剛好像聽到了你在喊自己的名字?”
季予懷從床上起來,勉強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走過去打開門。
“我剛剛不小心做噩夢了。”
季予懷冷靜的說道:“沒事,抱歉剛剛打擾到你了。”
阿特利也搖了搖頭,輕快道:“沒有,我剛剛已經醒了,正好,要一起去吃早飯嗎?”
季予懷卻搖了搖頭,“不了,我今天有些累,想再休息一會兒,你自己去吧。”
聽到這裡,阿特利哪裡看不出來,季予懷的確是有些不對勁。
但是兩個人才認識沒多久,舍友有心事不想說,他也不可能去追問,隻能是當做無事發生的樣子,轉身去食堂吃早飯了。
打發走舍友之後,季予懷重新關上了臥室的門,站在門板後麵,整個人都有些怔怔的。
宋澤琛的出現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當初為了把這個所謂的“第二人格”揪出來,還著實的鬥智鬥勇了一番。
季予懷當初還覺得,自己是遇到了形勢比人強的情況,隻能默許了宋澤琛的存在。
看在兩個人利益一致的份上,在找到合適的新身體之前,他們倆就在一起湊合過得了。
可是,當宋澤琛突然消失之後,季予懷才猛然間意識到,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
習慣從來都是最強大的武器,足以讓任何一個千錘百煉的堅強心臟,為之跳動、停滯。
現在,對方不在了,季予懷整個人都覺得空落落的。
“宋澤琛?”
季予懷輕輕開口,聲音低得宛如呢喃。
昨天睡前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就消失了呢……
不、不對。
想到宋澤琛每次都要等他睡著了給他蓋被子,季予懷猛然間從怔神中驚醒。
他冷靜的想著,宋澤琛失蹤的時間,應該可以縮短到昨晚他剛剛躺下,卻還沒來得及睡著之間這段有限的時間裡。
大概是,夜裡十一點半,到十二點之間?
·
與此同時,星耀帝國的皇宮裡,卻突然陷入了一陣兵荒馬亂。
皇帝陛下焦慮又擔憂的看著自己的獨子艾爾維斯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又急又氣,偏偏一肚子火都發不出來。
皇帝陛下銳利的目光落在了艾爾維斯皇太子隨行的工作人員身上,聲音裡除了皇帝的威嚴,更多的還是作為父親的擔憂和焦急。
“昨天不是說基因修複科研所那邊檢查身體情況嗎?怎麼非但不見好轉,人還直接昏迷過去了?”
正在為艾爾維斯皇太子檢查身體的醫務官也是一臉的鄭重,皺眉道:“沒有任何新的傷勢,也沒有遇到襲擊,怎麼會突然無緣無故的陷入昏迷?”
隨行的工作人員也是頭都大了,但是被皇帝陛下點著名問到了,又不能不說。
看了一眼皇帝陛下`身邊的醫務官,隨行工作人員訥訥的小聲解釋道:“應該和受傷無關,和基因修複科研所那邊的檢查也無關。”
皇帝陛下斷然道:“彆支支吾吾的,說重點!”
隨行的工作人員眼睛一閉,硬著頭皮把艾爾維斯皇太子昨天的全都說了一遍。
“從基因修複科研所出來之後,艾爾維斯殿下在帝國軍校遇到了一個新生,對方長得和起義軍首領極為相似。”
聽到起義軍首領這幾個字,皇帝陛下也有點頭皮發麻。
倒不是因為起義軍本身,而是單純的擔心自己的孩子。
皇帝陛下頓了頓,這才繼續道:“然後呢?艾爾維斯想做什麼?”
隨行的工作人員木著一張臉,“殿下對那個軍校新生完全沒有任何想法,隻是被勾起了一些心事,晚上的時候,就去冰層實驗室那邊轉了一圈。”
他為自己昨天白天對皇太子殿下的臆測而感到抱歉。
替身算什麼?
起義軍首領那禍害,甚至讓艾爾維斯皇太子殿下根本生不出尋找替身的想法……
自己兒子乾過什麼事情,皇帝陛下心裡門清。
當即也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一聲,這還不如艾爾維斯突然對那個長相漂亮的軍校新生有什麼想法呢!
好歹昨天遇到的那個軍校新生是個活生生的人,活人總比一個動彈不得的冰塊靠譜……
皇帝陛下耐著性子追問道:“然後呢?”
隨行的工作人員:“在冰層實驗室裡,我們本來是按照慣例,一直在外麵等候殿下的。但是,兩個小時過去之後,殿下遲遲沒有出來,我們覺得有些不對勁,就聯係了菲爾,打開了冰層實驗室內部的監控攝像頭,發現殿下暈倒在了那位的身邊。”
再然後,發現艾爾維斯皇太子陷入昏迷後,菲爾特事特辦,給他們提供了進入冰層實驗室的緊急口令,看著隨行的工作人員手忙腳亂的將艾爾維斯皇太子帶了出來,然後又一路隱藏消息,直接把人回到了皇宮裡麵。
再然後就是現在了。
一晚上過去了,醫務官檢測到的數據,艾爾維斯殿下的身體體征明明沒有任何問題,人卻始終醒不過來。
皇帝陛下歎了口氣,走過來伸手摸了摸自己孩子的額頭。
沒有發燒,也沒有其它問題,就連艾爾維斯躺在那裡的睡顏都是難得的恬淡、安詳的。
自從艾爾維斯這孩子長大之後,他是所有人心目中那個鐵血、冷漠、強勢並且從無敗績的星耀帝國皇太子。
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這般溫柔輕鬆的模樣了。
即使是在睡夢當中。
·
艾爾維斯難得的做了一個美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在夢境中,他遇到了年少時無憂無慮的季予懷。
對方依舊心細如塵、算無遺策,但是,卻還帶著幾分讓他說不出的活潑和開朗。
似乎當初從最嚴苛的礦星底層逃脫、被礦星主通緝甚至是追殺的艱難苦難,都化為了烏有。
他不記得他自己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和星際海盜鬥智鬥勇、艱難的保全自己的掙紮和千鈞一發。
也不記得接下來和艾爾維斯一起並肩作戰,險些炸掉星際海盜的老巢、然後得罪死了無數星際海盜、甚至上了星際黑市懸賞榜的步步驚心。
他忘掉了所有的一切,甚至忘掉了艾爾維斯的不可信任。
忘記了在無數風險和危機中曆練出來的過去,單純無辜的季予懷看上去是那麼的柔弱又可憐,偏偏他笑起來的時候,卻又透著種活潑的狡黠。
他就那麼專注的、溫柔的看著艾爾維斯,被艾爾維斯手把手的教會了星艦的操作、星圖的辨認。
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裡,仿佛隻有艾爾維斯一個人的身影。
第39章
接下來的幾天,季予懷都有些心神不寧。
明明宋澤琛是身體裡多出來的那個人格,一個正常的人,腦海中,本來也不應該出現另一個人的聲音,現在的狀態才是正常的。
他應該更習慣現在這種正常的、一個人的狀態。
可是,季予懷現在卻覺得哪裡都很彆扭。
明明宋澤琛以前也有些寡言少語,沒事的時候很少會主動開口說話。
但是,即使他安靜的不發一言,隻要知道他的存在,季予懷便覺得安心。
可是他偏偏就這樣直接消失了。
季予懷每天強作鎮定的和舍友阿特利一起上課、下課,回到宿舍之後,一個人待在臥室裡,卻突然就覺得屋子裡空蕩蕩的,很不習慣。
就連他來到帝國軍校的第一天晚上,被學校食堂給傷害了,當即下單了一套完整的鍋碗瓢盆廚具和各種食材、調味料後,終於從學校的大門外一趟一趟搬回來的東西,也都這樣堆在客廳的角落裡,甚至懶得去拆封了。
季予懷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態有點不對頭。
就像是以前小時候放暑假,家裡表弟表妹過來住幾天,幾個小孩一起瘋玩。
等到他們都各回各家的時候,季予懷也會有那麼一瞬間的不習慣,覺得家裡太安靜了。
但是通常,糾結一會兒,睡一覺,第二天早上醒過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但是這一次,他努力調整了許久,卻遲遲都不曾調整過來。
宋澤琛給他帶來的影響,有這麼大嗎?
晚上,季予懷一個人坐在床上,用手背抵著下巴,眼神有些渙散的看向窗外的夜色,一時間還有些迷茫。
估計還是因為,宋澤琛的意識之前就在這個身體裡,他們互相交流的時候,精神也在彼此糾纏。
想要割舍外部的東西很容易,但是,想要習慣自己身體內突然缺失的東西,卻很困難吧……
毫無睡意之下,季予懷甚至有些胡思亂想起來。
直到他突然看到窗外閃過了一道飛行器前燈散發出來的光。
季予懷怔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