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1 / 1)

手中俱都拿著套馬索,頭馬不慎之下已經被人套中了脖子。隻是它生得神駿,性子又桀驁,這會兒正掙紮呢。

安陽認出了那些年輕人身上的戎裝,正是她大梁的軍服,與之前做信鴿時在那軍營裡看到的一般無二。可即便認出來了,她也沒打算湊上前相認。

湊過前去做什麼?讓人逮了回去當坐騎,或者乾脆拉車嗎?

安陽沒這麼想不開。可偏是她這一走神的功夫,幾匹膘肥體壯的野馬忽然衝著那邊衝了過去,埋頭便衝抬腳就踹,彪悍的讓套馬人根本招架不住。而就在這些人一鬆手的當口,頭馬也相當機靈的立刻發力,一下子便掙脫了拽著套馬索的三四個軍士,然後帶著還套在脖子上的繩索拔腿就跑。

頭馬一跑,幾聲嘶鳴,原本慌亂無序的野馬群立時便安穩了下來,紛紛跟在了頭馬身後。

這是動物天性決定的,就像羊群會跟著頭羊走一樣,野馬群也會本能的跟隨頭馬的步伐。所以套馬的人不急著去追亂跑的野馬群,隻要他們捉住頭馬並馴服了它,那麼得到的將是幾乎整個野馬群……可惜一遭失手,功敗垂成,也隻好退而求其次了。

所謂的退而求其次,自然是能抓幾匹是幾匹,否則已經被驚動的野馬群隻會遠遠逃離,再也不會回到這片危險之地。那麼之前探查埋伏所耗費的精力,也將完全白費。

眾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來不及懊喪,便聽有人喊道:“快,能套幾匹是幾匹!”

這話一出,套馬的人便都動作了起來,他們騎上馬兒備好套馬索,便向著奔逃的野馬群追了上去。不多時,便有一道道套馬索向著野馬群中落去。

安陽的運氣大抵是不怎麼好的,隻因在馬群中多回頭看了一眼,再要跑時就落在了馬群的後方。這還不止,偏她又生了一身醒目的雪白皮毛,可不就惹眼被針對了嗎?

長公主又體會到了新一輪的狼狽,蔫頭耷腦跟著同樣被捉的野馬一起被帶回了軍營。

果不其然,還是那座熟悉的軍營,還是那麵飄揚的“徐”字大旗。隻不過她現在沒了翅膀不會飛,整座軍營占地廣闊,軍士數萬,再要遇見她熟悉的小將軍,也不是那麼容易了。

安陽腦子裡還亂糟糟的,就聽守門的老兵對套馬這些人調侃道:“嘿,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說今日要去套個野馬群,打算把整個馬群都帶回來嗎?”說完往套馬人身後瞧了瞧,又笑:“莫不是你們看上的是個小馬群,攏共就這二十幾匹馬?”

套馬的軍士大多年輕氣盛,原本放跑了頭馬就懊惱,聽到這調侃頓時有些沉不住氣:二十幾匹的小馬群,誰看得上眼?他們這些人套馬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看上的自然是數百匹馬的中型馬群!

可惜今日這野馬群沒能帶回來,年輕人再是氣盛,被同伴一攔,到底也是蔫兒了。

好在守門的老兵也就是調侃一二,並沒有為難的意思,眼看過眾人的軍牌後便放了他們入營。隻是一行人入了營帳,卻是個個愁眉苦臉,有人壓低聲音對領頭人說道:“吳頭,怎麼辦,咱們之前可是放話說要給將軍們獻馬的,現在就這幾匹……”

二十幾匹野馬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單純送人也是夠的。隻不過他們今日不曾捉住頭馬,野馬群裡最好的馬都跟著頭馬一起跑了。而被他們套回來這些都是落在馬群後方的,在野馬群中自然算不得十分健壯,送給上官並不合適。

吳頭聞言也有些頭疼,轉而問同伴:“之前那批馬呢?還有沒有好的留下?”

同伴苦著張臉,訥訥道:“頭,咱們前段日子缺錢,不是把馬都賣光了嗎,哪裡還有什麼好馬留下。”說完頓了頓,又提議道:“要不然咱們拖幾日,再去找找馬群?”

吳頭聽了這話搖搖頭,顯然不讚同也不考慮——套馬可不是三兩日就能成事的,得先讓人循跡去找野馬群,耗費時間找到之後,還得確定野馬群的規模是不是他們招惹得起的。像今日就是因為貪心,馬群太大拿不下,之前耗費的精力也都白費了。而就算馬群規模合適,想要真正得手也少不得觀察準備,一來二去耗費的時間可是不少。

想了想重新套馬是不可能了,至於反過來去買馬送人,恐怕市麵上也難尋到將軍們能入眼的好馬。一群人左思右想愁得很,不由將目光又投向了剛捉回來的那些野馬。

看著看著,忽然就有人指著安陽說道:“吳頭,你看這匹白馬。”

安陽一直躲在馬群中間,並不想招搖惹人注目,然而隨著這句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還是都落在了她身上。為此她身子不由一僵,腳下無意識在地上蹭了蹭。

吳頭盯著白馬上上下下打量著,意外的發現這匹馬生得竟是頗為神駿。按理說這樣的好馬,遇上危險肯定早跑到馬群前頭去了,也不知怎的落在後麵,還讓他們輕易套了回來。

意外發現匹好馬,眾人沉鬱的心情也不由好轉了幾分。

吳頭腦子更是靈光,摸著下巴問左右同伴:“這匹馬看上去不錯,你們說,拿它冒充頭馬如何?”

這話一出,眾人麵麵相覷,又看了看那匹白馬,覺得也不是不行——草原上的馬群多如繁星,大的馬群彙聚在一起成千上萬匹,可也有小的馬群甚至隻有不足十數。二十幾匹的馬群小是小了點,但也能拿來湊個數,將軍們若看不上眼,他們爭取時間下次再套就是了。

一群人都是日日相對的同伴,這時候不需說什麼,對視一眼便也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這時便有人跳下了馬背,說道:“我先看看這匹白馬是公是母。”

野馬群的頭馬,九成九都是母馬,除非整個族群隻有公馬。

這人跳下來說要檢查白馬的公母,自然是要確定這匹馬適不適合做“頭馬”,不適合的話也隻能放棄另做打算。

然而他想查看,也要看馬讓不讓他看。

安陽當然是不讓的。她一直以來對於新身份都適應良好,此前也沒考慮過走光的問題,畢竟動物都有皮毛,也不能強求再穿件衣裳。可不強求歸不強求,有人這般“猥瑣”的專程來看,饒是長公主殿下沉穩淡定,這時候也都要炸毛了。

偏那人沒注意安陽的反應,大咧咧就要繞去她身後查看。安陽見了自然跟著轉身避讓,如此一來二去,一人一馬竟是對峙一般在原地轉了兩圈。

馬背上的眾人都看笑了,吳頭隨手點了一人說道:“小何,你去幫著看看。”

他們這些時常與馬打交道的人,自然都懂得分辨公母。小何也看了半天熱鬨,聞言答應一聲,便跳下馬背走了過去。而恰巧此時安陽正與前一人對峙,是背對著小何的。

小何見狀也沒多想,彎下腰就要去掀馬尾巴查看。

安陽察覺到身後的異常,羞惱之下哪裡還顧得上這許多,竟是無師自通了踹人的技巧,後蹄一揚就往身後狠狠踹去。

那力道,若非小何常與馬打交道見機得快,隻怕一腳就能將他踹個腸穿肚爛。

小何被嚇出了滿身冷汗,白著臉捂著心口,猶自心有餘悸。

眾人都被這變故嚇了一跳,這時才想起眼前這些都是還沒經過馴服的野馬,野性十足殺傷力也十足。怪隻怪白馬一路太|安分,之前也沒表現出任何凶性,這才讓人放鬆了警惕。

吳頭等人收了之前看熱鬨的心,紛紛皺起眉頭:“這馬還是野性難馴,先帶回去再說吧。”

這話眾人沒有異議,可再要上前牽馬,安陽卻是不願屈從了——她堂堂長公主,不是沒有傲氣的,之所以一路安分,也不過是剛得了新身份選擇明哲保身罷了。可這些人行事如此無狀,便是安陽想要忍耐,也忍耐不下去,當即見人來了就揚蹄,一點都不想再客氣。

安陽這白馬在族群中或許也有些地位,她這一動,原本還安安分分跟來的野馬們全都跟著躁動起來。嘶鳴揚蹄的,衝撞掙紮的,頓時鬨出了好大的動靜。

這時眾人剛入營走了一半,還沒到馬廄的地方,野馬一鬨起來頓時惹了不少人矚目。

吳頭等人在軍中地位不算高,鬨出事來擔待不起,這時便都有些著急。一群人手忙腳亂開始控製這些野馬,尤其來馴服安陽的人格外多,甚至還有人想要爬到她背上去。

安陽自然是不肯,橫衝直撞上躥下跳,不給人半點機會。

這一鬨,動靜就更大了,吳頭等人死死拽著安陽脖子上的套馬索,想要讓她屈服。可長公主又不是不知變通的馬,反而順著吳頭等人的力道衝衝撞撞,直鬨得一群人人仰馬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等將身邊這一群人全部放倒,安陽也覺心中一口鬱氣舒展,忍不住長嘶了一聲。

周圍有同樣掙紮的野馬揚聲附和,喧喧鬨鬨間,安陽聽不懂也沒再留意這些馬嘶聲。因為就在這當口,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人群外!

小將軍原隻是路過,聽到動靜過來看了眼熱鬨。哪知她剛在人群外站定,就見那匹大鬨軍營的白馬忽然衝著自己這邊衝了過來。

圍觀的人早見識過這匹白馬的厲害,見它橫衝直撞著奔來,下意識紛紛避讓。

徐沐也避開了,然而安陽就是奔著她去的,又哪裡會讓她躲開——隻一眨眼的功夫,白馬就衝到徐沐麵前,那氣勢洶洶的模樣好似下一刻就要將她踩在馬蹄之下。

然而並沒有,事實上小將軍驚嚇之餘隻是一晃神,懷裡就多了一顆大大的馬腦袋。

第10章 戰馬(二)

安陽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長公主生來尊貴,又得父母兄長疼愛,可以說是自小便在蜜罐中泡大的。這輩子她受過最大的苦,便是前些日替皇兄擋了一刀,可要說被人怠慢輕賤,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如今在這似夢非夢的境遇中,竟有人敢如此冒犯她……彆說安陽是長公主,就算是任何一個貴女,不,就算是任何一個女子,都不能忍耐!

於是強自忍耐的安陽到底還是爆發了,就算把這軍營鬨個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可就在這怒火衝天的當口,她又看見了徐沐——徐沐與她其實算不上熟識,就連她到底是誰,對方也不明白。可跟在徐沐身邊小半月的安陽卻知道,少年骨子裡是這些軍士沒有的溫柔。她會放生部下捉來的野兔,也會將天外飛來的信鴿養在身邊半月,她是她遭逢大變後唯一得到的善待。

安陽或許覺得自己與徐沐間並沒有多少深情厚誼,但不得不說,在她發現自己又變成了動物後,腦海裡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徐沐。

而此刻,她正遭遇狼狽,卻又看見了這個人。

徐沐的出現在此時的安陽看來,就仿佛一道光。即便對方不是救贖,可在陌生環境中遇到唯一一個還算熟悉的人,總歸是會生出幾分依賴的。

安陽便是如此。她覺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