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為你敞開。”
第22章 西西裡舞曲和綠寶石
陶樂思回到學校之後,依然沒有想明白克勞迪婭的這頓免費午餐是什麼意思。
克勞迪婭確實不太正常,但是陶樂思現在才發現她比自己想象得更不正常。
星期天一過,又是星期一。
陶樂思還是和往常一樣,早上給舞蹈係伴奏,下午上鋼琴課。
星期一上課時,艾米莉亞沒有按時出現在舞蹈教室。和她同房間的凱瑟琳說,周六那天晚上,艾米莉亞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學校,估計是不會再出現了。
康拉德學院不大,流言蜚語倒是傳得飛快。很快大多數人都知道周六晚上發生的事情,艾米莉亞突然打了陶樂思一個巴掌,並且斥責她是“女巫”,之後艾米莉亞就失蹤了。
當陶樂思走進練舞室的時候,原本會跟她打招呼的女生紛紛離遠了,然後聚成一堆,看著她竊竊私語;當陶樂思在宿舍走廊時,擦肩而過的同學也會自動地避開她,好像陶樂思身上有什麼傳染病一樣。
“這幫人不會真的以為是我殺了艾米莉亞吧?”陶樂思問艾斯比。
“說不定呢。”艾斯比悶悶不樂地回複。
索莎娜對這些女生的反應嗤之以鼻。
“她們都不知道獨立思考而已,”索莎娜仰起頭,甩了甩銀色的長發,拉著陶樂思的手臂,從沉默地、目光帶著防備的女生中間穿過去,“彆理她們。”
對於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來說,被同伴們猜疑、獨立也許確實是件很令人難過的事情,但是對於陶樂思而言——這都不是事兒。
陶樂思目前隻關心兩件事,一是如何能夠在最終的儀式中生存下來,二是怎樣才能攻略希爾達。而這兩件事都很沒頭緒。
一上午沉悶的舞蹈課終於結束了;下午和尤迪特先生的鋼琴課又很難熬。
尤迪特先生拄著拐杖出現在教室裡,先發表了一通關於康拉德學院藥丸之類的言論,然後又說陶樂思應該嘗試一些規模較大的曲子,並甩過來一份譜子。陶樂思一看,是格裡格的a小調第一鋼琴協奏曲。
陶樂思從第一個樂章的快板開始,一個小節一個小節地摳。先分開手練,再合到一起去。練了一兩個小時之後,尤迪特先生安靜得出奇,陶樂思回頭一看,好家夥,他趴到另外一架鋼琴上睡著了。
初冬已經來臨,天黑得很快。下午下課之後,陶樂思匆忙返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她發現自己的房門上被貼了一張紙,上麵用紅筆寫了一個大大的“witch”。
陶樂思對此視而不見。像這種初級的、幾乎都算友好的校園霸淩,對於陶樂思而言,完全不疼不癢。
她回到房間裡,收拾了一下東西,夾著那個硬紙殼的譜夾,趁著夜色又來到教學樓。
康拉德學院的校風應該……不怎麼愛學習。天一黑,教學樓裡就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大多數學生會選擇晚上在宿舍裡消磨時光,或者去城鎮中閒逛。
路過一樓的練舞室時,陶樂思看到裡麵燈亮著,她從門上的玻璃往裡看了一眼。
希爾達獨自站在練舞室的木地板上,微微仰著頭,好像正在思忖什麼事情。
陶樂思推開門,希爾達看向她,沒有說話;陶樂思也就同樣緘默著。
過了一會兒,希爾達終於開口道:“你不想跟我說點什麼嗎?”
陶樂思說:“本來有很多話要說,但是現在全都忘了。”
希爾達笑了,她緩慢地在練舞室中央來回踱著步,順手點燃一支煙:“我以為你要和我傾訴,關於那些女孩子如何排擠你的事情。”
陶樂思搖搖頭,她走到鋼琴前,撫摸著陳舊發黃的琴鍵,輕聲說:“這種事不會影響到我。也許我隻是想要向你提出要求。我想要看你跳一支舞。”
她還在低頭看著琴鍵,好像能從黑白的琴鍵間看出來什麼致富密碼一樣。不過她能感覺到,希爾達正在盯著她。
陶樂思覺得希爾達應該會拒絕,而且會很嚴肅地說一些“我半月板損傷/我腳扭了/我風濕病犯了/我腿斷了”之類的原因。但希爾達很快走到了牆邊的紙簍前,把煙蒂丟了進去。然後她走到窗前,拉上了窗簾,又將鏡子前垂著的天鵝絨簾子拉開。
“你來隨便彈一首曲子吧。”希爾達說。
陶樂思在鋼琴前坐定,她不知道應該彈些什麼。
“我今天聽到你開始練新曲子了,a小調鋼琴變奏,對嗎?開頭的和弦你彈得像是一個笨重的芭蕾舞男演員在跳躍。”希爾達說。
陶樂思抿起嘴笑了。她想到了要彈什麼,她的觸鍵很輕,好像是生怕打擾了這樣的夜色,左手模仿豎琴音色重複的三拍子伴奏像是溫柔的流水。
弗雷的《西西裡舞曲》,他為戲劇《佩利亞與梅麗桑德》所做的舞曲。這首曲子一般是由大提琴所演奏的,但是當鋼琴來演奏時,又格外有一種深沉蘊含其中,
“綠寶石。”希爾達說。
“什麼?”陶樂思抬起頭。
鋼琴擺放的位置背對著希爾達,不過鏡子上的簾幕被拉開了,當她抬起頭時,就能從鏡中看到希爾達的身影。
“巴蘭欽所編舞的芭蕾舞劇《珠寶》,在其中的《綠寶石》部分,這首曲子作為其中的西西裡變奏,具有法國浪漫主義的風格。”
陶樂思從開頭又開始彈奏,她從鏡子中看到希爾達稍微伸開雙臂,伴隨著柔美的旋律,踮起腳尖,舞動著手臂。
她跳的不是現代舞,而是芭蕾。
她盤起來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散開,垂落在肩頭,隨著她的動作,飄飛起舞。
對於舞蹈,陶樂思完全是個外行,她難以評價希爾達究竟跳得是好還是不好。但她隻是覺得,希爾達的肢體充滿了力量,她那身黑色的衣服也大大減損了在旋轉時的美感,她好像並不適合這樣的曲子。
陶樂思從鏡中看著希爾達。她沒有非常專注地演奏,就像希爾達跳起這支舞時,更多的動作都是即興發揮。她們並非練習、表演,或競賽,而隻是享受著相處的時光。
陶樂思太過專注地看著鏡子中希爾達的身影,以至於按錯了鍵,一個不和諧的音符打斷了整首曲子。她停止了演奏,坐在鋼琴前發怔。
希爾達緩緩放下抬起的手臂,然後走到鋼琴旁邊,低頭看著陶樂思。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選這首曲子,但確實讓我想到了一些曾經的事情。”
陶樂思停下了眼睛,她抬頭與希爾達對視,帶著笑意。
“我希望時間能夠再過得快一點,讓這個星期趕緊過去。”陶樂思說。
“為什麼?”
“我還記得關於去萊茲的雷曼莊園的邀約,我期待周末的到來。”
希爾達稍微一攤手:“可是我和你不一樣,我希望時間能夠再慢一點。”
陶樂思收斂了笑容。她望著希爾達的眼睛,那雙近於全黑的眼睛,好像蘊藏了所有深淵之中的秘密,在燈光線打量著,帶著一點點綠色,與克勞迪婭翠綠的眼睛是如此不同。
她沒有問希爾達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她知道——希爾達並不希望祭祀之日的到來。
從陶樂思偷聽到瓦格納女士和希爾達的談話來看,瓦格納實際上主張用陶樂思作為赫卡忒的容器,希爾達對此表示反對,但卻無法提出更強有力的理由。
陶樂思頂著風回宿舍的路上,一直在逼問艾斯比。
“如果說,我是說如果,赫卡忒降臨到三個女孩身上,我就在這三個女孩之中,我會死嗎?”
“大概不會吧。”艾斯比說。
“如果儀式成功了,是不是赫卡忒這個女神就完全替代了我?我自己的,屬於我的意識還存在嗎?”
“大概不會吧。”艾斯比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你是要改名複讀機嗎?”陶樂思很生氣。
“大概不會吧。”艾斯比複讀。
陶樂思回到宿舍的時候,發現門上貼著的“witch”的紙條不見了。她推開門,發現索莎娜正坐在她的房間裡,眼睛紅紅的,臉頰上有一道傷口。
“我的天哪,你怎麼了,蘇?”陶樂思連忙扔下手中的譜夾,跑過去在索莎娜麵前蹲下去,握住索莎娜的手。
“我和凱瑟琳打了一架,”索莎娜說,“是她在你的門上貼了紙條,我警告她,你不是女巫,如果她再這個樣子……”
陶樂思在內心歎息了一聲。
在原著之中,桃樂絲死後,索莎娜一定非常難過吧。
“蘇,沒關係的,我並不介意,你不用為了我討回公道什麼的,”陶樂思主動擁抱住索莎娜,撫摸著她的披散著的長發,感覺像在撫摸一條毛發順滑的阿富汗犬,“謝謝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受傷。”
“朵拉,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對吧?”索莎娜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說。
“當然,我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陶樂思耐心地安慰著。
“那你一定要相信我,艾米莉亞的事情,和我沒有一點關係。我沒有給她信封,也沒有跟她說過地下迷宮的事情。”索莎娜說。
這句話說得陶樂思有點奇怪。
她確實懷疑過索莎娜曾經向艾米莉亞透露過什麼,所以艾米莉亞偷了安娜的信封和她的手電筒,去了密室。但是索莎娜卻特意把這件事說出來,總讓她感到可疑。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蘇。”最終,陶樂思說道。
第23章 天降篡改他人記憶的能力
那天晚上,陶樂思又做夢了。
因為在練舞室裡和希爾達談過芭蕾舞劇《珠寶》,她起先果真夢到了很多珠寶,鑽石、祖母綠、琥珀、珍珠、紅寶石,它們堆在一座神殿的地板上,熠熠生輝。一轉眼,神殿開始崩塌,光線轉暗,那些寶石也失去了光彩。陶樂思定睛一看,哪裡是珠寶,是一堆一堆絞纏在一起、五彩斑斕的毒蛇。
她嚇得轉身就跑,從神殿的一條走廊裡,又跑到了另外一個大殿。那裡光線昏暗,她看到索莎娜站在其中,銀白的長發上戴著一頂美麗的紅色王冠。在她的身旁,默立著一個巨大的怪獸,不過怪獸隱沒在陰影之中,看不太清楚。
“凱瑟琳·克萊曼,她傷害了你,對嗎?”索莎娜對她說,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一具蒼白的死屍出現在大殿黑色的地磚上,正是陶樂思的同學凱瑟琳。她的脖頸、腹部、大腿有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血液順著地磚縫隙緩緩朝著索莎娜流去,眼看就要流乾了全身的血。
在夢中,索莎娜出現在陶樂思麵前,與她幾乎臉貼著臉。陶樂思發現索莎娜戴著的王冠是荊棘所編織而成,上麵纏繞、懸掛著人的內臟,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陶樂思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天剛蒙蒙亮,天空是淡灰色的,窗戶玻璃上凝了一層水汽。索莎娜擠在床鋪的另外一邊,好像睡得不是很安穩。
“昨晚真夠受的,又做了一晚上的噩夢,”早晨洗漱時,索莎娜對陶樂思說,她轉頭確認了一下附近沒有人,隨後悄聲說,“我夢見我吸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