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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少女 風流書呆 4304 字 5個月前

鐘律緊緊抱住這條新褲子,伏倒在課桌上。

烏思慧看不見她的表情,卻也知道,她現在很難過很難過。這種無聲的難過甚至可以從她的身體裡散發出來,傳染給周圍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烏思慧竟然也紅了眼眶,焦急地詢問:“鐘律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彆總悶在心裡。”

鐘律靜靜地趴在那裡,像是死了一般。

接下來的幾節課,鐘律一直都沒起來。她成績好,人又非常內向安靜,老師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都沒打擾她。

烏思慧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又不敢去碰觸鐘律的身體,隻能寸步不離地守著。好在放晚自習的時候,鐘律終於起來了,拎著書包,像個遊魂一般隨著人潮往校門外走。

她把那條嶄新的校服褲子留在了桌洞裡。

烏思慧看著她的背影融入黑暗,變得不可見,竟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她連忙給爸爸發送了一條短信交代情況,然後亦步亦趨地跟上鐘律。

鐘律搭乘地鐵,她也跟著坐地鐵;鐘律走在無人的小巷裡,她也悄悄尾隨;鐘律在自家樓底下站了半個多小時都不上去,她也呆呆地站了半個多小時。

看著鐘律抬頭仰望自己家,卻遲遲不敢上去的背影,烏思慧忽然想到了一個詞——孤魂野鬼。

這個聯想讓她心驚肉跳,慌亂不已。

看見鐘律終於走進樓道,回了家,烏思慧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氣。走出這個陌生的小區之後,爸爸的車已經停在路邊了,媽媽也在車裡。

“鐘律病得很嚴重,媽媽你的任務不是救她嗎?你怎麼不行動?”烏思慧有點著急。

“你媽媽已經在行動了。鐘律的病根不在她自己身上,在她母親身上。你媽媽在解決根本問題。”易岺替妻子解釋了一句。

烏芽芽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叮囑道:“所以這一陣兒,照顧鐘律的責任就落在你肩上了。你要幫媽媽看好她,彆讓她出事。”

“好,我肯定看好她。我寸步不離地跟著她。”烏思慧用力點頭。

即使媽媽不說,她也會這麼做的。

烏芽芽回頭看了看漸漸遠去的居民樓,歎息道:“對那個孩子來說,家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這句話烏思慧沒聽懂。她從小生長在一個幸福溫暖的家庭裡,她不會知道,家對某些人來說形同災難。

而此刻的鐘律,正在災難裡煎熬。

在公司裡受了一天氣的鐘陽習慣性的把女兒當成了出氣筒。

她門都不敲就衝進女兒臥室,狠狠揪住對方的耳朵:“你怎麼又在發呆?你腦子裡成天都在想什麼?你給我看書啊!做題啊!複習啊!你書呢?趕緊取出來!”

她放開女兒的耳朵,把書包扯開,胡亂地往外掏課本。

她把一大堆課本砸在桌上,用指頭一下一下地戳:“看書!快點!下次月考你死都要給我考第一名!你一定要贏了烏芽芽的女兒,明白嗎?你要還是第二名,你就給我滾!”

被烏芽芽全麵打擊的鐘陽隻能靠女兒扳回一城。她已經開始暢想下次月考女兒考了第一名,自己是如何嘲諷烏芽芽的畫麵了。那一定很爽!

她自己沒有能力取得成功就隻能強迫女兒。女兒必須幫她贏回來!

她隻顧慮自己的感受,卻從來沒想過,當她說出“你給我滾”這句話時,女兒的心會遭受怎樣的傷害。

被父母拋棄是每一個孩子最為恐懼的噩夢,而鐘律幾乎每一天都生活在這個噩夢裡。她的恐懼足以填滿靈魂中的每一個縫隙,而這些縫隙都是被鐘陽割開的。

她被鐘陽掐住後脖頸,用力壓趴在桌上,眼睛裡已沒有一絲微芒。她正在一點一點死去。

死都要考第一?那考了第一就死好了。她閉上眼,終於放棄了最後一絲掙紮。

鐘陽用書狠狠拍了拍女兒的後腦勺,然後便氣衝衝地離開了。回到客廳之後,她打開電視機,胡亂地調換頻道。

懸掛在陽台上的那條校服褲子在她的視線裡被風吹得晃蕩,她卻始終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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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烏芽芽發現鐘陽身上也纏繞著一絲黑氣。

她以為這個女人被不斷打壓,得了抑鬱症,仔細一看才發現,那黑氣竟隻是沾染在她的身體表麵,並非從皮膚裡沁出來的。換言之,這黑氣是屬於鐘律的。

能把絕望的氣息傳染給周圍的人,由此可見鐘律已病到了何種程度。或許再過不久,那孩子就會走上絕路。

烏芽芽不斷運氣,這才抑製住了把鐘陽按在辦公桌上狠揍一頓的衝動。

“來來來。”她展開雙臂揮了揮,示意大家都聚攏到自己身邊,“引力波運動鞋的創意你們構思好了沒有?都來討論一下。資料呢?把資料都拿過來。”

“資料在我這兒,這個是市場環境調查,這個是產品情況調查,這個是市場競爭調查……”

一名同事把一份又一份資料井然有序地擺放在桌上,供大家翻看。

片刻後,她數了數所有文件夾,慌裡慌張地問:“你們有沒有看見消費調查報告?”

“沒有。消費調查報告不是交給你和鐘陽整理了嗎?”

“啊,對,我給鐘陽了,我讓鐘陽核對一下數據。”這位同事連忙看向鐘陽。

鐘陽整個人都是稀裡糊塗的,麵上卻極為理直氣壯:“你哪有給我?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看見?”

“我真的給你了,我還讓你快點整理,開會的時候要用。你當時答應得好好的!”這位同事言之鑿鑿地說道。

“我真沒看見!我也沒有答應!你彆把責任往我頭上推!”鐘陽推開椅子猛然站立。

這些天,她感覺自己時時刻刻都在被烏芽芽針對,脾氣早已臨近一個爆發點。而這位同事的質問像一根導火索,徹底引爆了她擠壓在心裡的負能量。

她死死盯著同事,表情凶狠得仿佛會撲上去撕咬對方。

大家沒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竟都愣住了。

鐘陽用拳頭捶打桌麵,理直氣壯地怒吼:“看我乾什麼?我說沒拿就沒拿!誰弄丟的誰去找,關我什麼事?什麼臟水都往我頭上潑,你們當我好欺負啊?”

“可我就是給你了!”那名同事也嘶吼起來。

兩人麵對麵地站著,都被憤怒燒紅了臉。

烏芽芽拍板道:“查監控。”

數分鐘後,烏芽芽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轉向鐘陽,語氣裡透著濃濃的嘲諷:“拿沒拿,你自己看吧。”

鐘陽不耐煩地看向屏幕,然後整個人都愣住了。隻見那位同事還真的把文件遞給了她。她當時正在打電話,看見有東西遞過來自然而然就接了,也沒注意去聽同事說了什麼。

同事走後,她隨手便把文件擺放在一堆廢棄的文件上,打完電話就去吃飯了,竟把這件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任何一個有職業素養的人都會在接到文件後看看封麵,然後做出相應的處理。但她沒有。她習慣了混日子。

吃完飯回來後,她把那堆文件抱起來,交給了專門處理廢棄文件的同事。

想來這會兒,那份文件已經變成了一堆碎紙片,躺在垃圾桶裡。

“現在請你如實告訴我,這是誰的責任?”烏芽芽嚴肅地問。

所有人都用譴責的,鄙夷的,甚至是厭惡的目光看著鐘陽。

鐘陽低下頭,用極度屈辱的語氣承認:“是我的責任。”

“那你要如何處理?”烏芽芽繼續追問。

“重新打印一份文件。”鐘陽滿不在乎地說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份文件而已,用得著較真嗎?電腦裡又不是沒有備份。有時間跟她在這兒吵,沒時間去打印?故意針對她嗎?

鐘陽越想越委屈。

然而沒有人覺得是她受了委屈。事情本來就是她搞砸的,她難道不應該負責嗎?這根本不是重新打印一份文件的問題吧?這是工作態度的問題!如果一開始她就控製好情緒,所有衝突都不會爆發。

“你把碎掉的文件找回來拚好,下班之前我就要。”烏芽芽不近人情地說道。

“什麼?”鐘陽猛然抬頭,表情憤怒。

“我說,你把碎掉的文件找回來,拚好。下班之前,我就要。”烏芽芽極有耐心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一遍。

“你故意刁難我?”鐘陽鼻子都氣歪了。

“我不是在刁難你,我是想讓你知道,做錯了事不能一點代價都不負。你是成年人,而且還是一位母親,你要有責任感,明白嗎?”烏芽芽的語氣充滿了無奈,像是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鐘陽閉了閉通紅的眼,手一甩就想走人。

烏芽芽迅速補充:“你走了就不用回來了,公司不需要你這樣的員工。”

鐘陽的雙腿僵硬了。這一步,她怎麼都邁不出去。如果丟了這份工作,她拿什麼養活自己和鐘律?她還有二十年的房貸要還!她還要供鐘律讀大學……

生活的重量壓塌了鐘陽的腰杆。她幾乎咬碎了一口牙齒才擠出一句話:“好,我去拚!”

她像旋風一般卷了出去。

離開辦公室前,她聽見烏芽芽用淡淡的語氣說道:“好了,把消費調查報告重新打印一份吧。”

憤怒到極點的鐘陽狠狠一腳踹上了走廊外的垃圾桶,發出巨大的聲響。可是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也沒有人追出去詢問她是否委屈。

大家照常開會,輕鬆地討論。

會議結束之後,烏芽芽走到外麵查看鐘陽的情況,卻發現那人又在打電話,語氣相當厭煩。

“你老師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你最近上課總是趴在桌上睡覺。你到底在搞什麼啊?你要是願意把心思花在學習上,好好努力,你早就是第一名了!我什麼時候才能指望上你啊?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走近之後,烏芽芽聽見了這樣一番話。

她當即便氣笑了,嘲諷道:“鐘陽,你可真有意思。你讓你女兒好好努力,把心思用在學習上,可你是怎麼做的?你要是願意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好好拚一把,你女兒都成富二代了。她都指望不上你,你還指望她?你搞錯沒有?你逼你女兒乾嘛?有本事你給她做個好榜樣啊!”

正在訓斥女兒的鐘陽僵在原地。

電話另一頭的鐘律眨了眨眼,蒼白的唇瓣竟然微微抿起一點弧度。

這是一抹算不上笑容的笑容,也是絕望中的一絲釋放。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夠理解她的痛苦。

反應過來之後,鐘陽惡聲惡氣地說道:“回去我再教訓你!”

她掛斷電話,掀翻了桌上高高堆疊的碎紙條,又站起身,一腳踹翻椅子,失去理智地怒吼:“烏芽芽,你到底要怎樣?你故意搞我是不是?我哪裡得罪你了,你總是針對我?你算什麼東西啊你!”

她大步走上前,指著烏芽芽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