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不理他:“反正我要去趟機場。”
季鶴羽:“回你的學校去,你送我去機場,我還得再把你送回來,折騰著好玩。”
季翩翩:“我……”
“我和她一起。”沈度忽然開口。
季翩翩心一跳。
季鶴羽看向沈度,眼中全是打量。
朱沐寧也開口了:“要不沈度你幫忙照看一下我媽,我……”季鶴羽遠道而來,這就要走了,不送一下的確是……
沈度看向朱沐寧:“學姐……多陪陪師母吧。”
朱沐寧:“……”
季鶴羽看了她一眼,蹙眉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送什麼送啊。”
季翩翩:“沒人送你,我隻是無聊,想去機場看看。”
季鶴羽:“不準去。”
季翩翩:“你管不著。”
季鶴羽:“反了你了。”
季翩翩:“我早就想揭竿而起了!”
朱沐寧被他倆逗笑,斂住情緒道:“行了,讓翩翩送你吧,有沈度陪她回來,沒事的。”
季鶴羽:“真麻煩。”
雖然冷聲冷氣丟下這三字,但沒再拒絕季翩翩送他。
去機場大約半個小時的路程,沈度跟來最大的好處是,可以幫季鶴羽還車。
一路上兄妹倆你懟我我懟你,倒也不無聊。
等到了機場,季翩翩又心生不舍。
頭等艙那兒不用排隊,季鶴羽下了車直接過安檢去休息室。
季鶴羽:“你們回……”話沒說完他瞧見了自家愛哭包的表情。
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季鶴羽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季翩翩愣了下:“?”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好像背過?
沒一會兒,季鶴羽拎了一袋子橘子回來。
季翩翩:“……………………”
好家夥,她還真背過,朱自清的《背影》選段!
季翩翩默默看著橘子:“……你搞反了!”
季鶴羽揚眉。
季翩翩把橘子塞給他,凶巴巴道:“回家吧,好大兒!”
說罷,季翩翩也不給季鶴羽機會,轉頭走人,末了還留下一句:“季鶴羽,你看著爸爸遠去的背影彆哭啊。”
季鶴羽:“……………………”沒大沒小!
這麼說著的季翩翩,自己倒是鼻尖酸透了。
她走出去很遠才悄悄回頭,看季鶴羽進了安檢,眼眶的紅暈是壓都壓不住的。
沈度看在眼裡,低聲道:“小孩子。”
季翩翩:“……”
不能哭,丟死人了!
她不敢看沈度,隻聽沈度在她身邊說道:“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季翩翩驚訝看他:“你管這叫關係好?”
她一抬頭,剛好落進他滿含笑意的黑眸。
冬日夕陽下,冷風簌簌中,他眼睫低垂,嘴角輕揚,大衣的立領微晃,搖動在冷調的脖頸上,像極了枝頭的皚皚初雪。
冷清,卻引著人想碰一碰。
季翩翩猛地回神,臉頰滾燙:“好、好不好的,我也就這麼一個笨蛋哥哥。”
嘴硬的小孩。
彆扭得真可愛。
沈度不自覺地伸手,差點就要落在她柔軟的發頂。
“嗯……”沈度收回手,插進大衣兜裡,淡聲道,“走吧,送你回去。”
季翩翩:“……好。”
她習慣性咬了咬下唇,強壓著心底那不知為何升起來的失落。
一路無話,快到還車點時,沈度忽然道:“想不想喝點東西?”
季翩翩微怔,看到了前方的咖啡廳。
沈度已經打了方向盤,拐進了咖啡廳的方向。
車子挺穩,安全帶鎖扣彈開,沈度看她:“下車。”
季翩翩莫名緊張:“好的。”
她跟著下車,看到這亮在傍晚的咖啡廳,心裡直打鼓。
這看起來像個……
約會。
可季翩翩知道,她知道沈度隻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和她聊聊。
除夕夜、初一、初二。
三天了,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三天。
他們也的確該聊一下了。
聊什麼?
季翩翩心裡沒底。
有時候溫柔的人更可怕。
如果是季鶴羽在這種情境下,他隻會冷冰冰地離開,不顧及任何情麵,也不會管對方以後會如何。
沈度不一樣。
哪怕要道彆,也會是溫和的道彆。
他會給對方留足了情麵,卻不留餘地。
季翩翩忐忑不安地進到咖啡廳,沈度問她:“喝什麼?”
“焦糖瑪奇朵。”
“甜點要嗎?”
季翩翩搖了搖頭,但眼尾卻忍不住看了下陳列台上的抹茶布丁。
沈度對服務員說:“一杯焦糖瑪奇朵,一杯熱美式,一份抹茶布丁。”
季翩翩:“……”
這麼聰明乾嘛,惹人難過。
兩人坐下後,沈度也沒有直入主題,他看著小姑娘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抹茶布丁,問道:“喜歡抹茶?”
季翩翩:“嗯。”
沈度:“還喜歡什麼?”
季翩翩以為他是問甜品,嘟囔道:“沒了。”
“沒了?”
“嗯。”
“那我呢。”
“!”
季翩翩猛地抬頭,看向沈度。
沈度反倒是沒看她,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著咖啡杯中的熱美式,咖啡豆苦澀的香氣慢慢溢出,似乎染上了他的唇角。
他抬睫,看向對麵的小姑娘:“喜歡也不行,你還小。”
又是一句。
一語雙關。
第48章 如果長大 [VIP]
季翩翩聽懂了嗎。
她……
聽懂了。
紅暈爬上耳朵尖, 季翩翩根本不敢抬頭,隻能拿著不鏽鋼的小勺子,輕輕挖起一塊抹茶布丁, 木呆呆地放到了口中。
抹茶的香氣繞在鼻尖, 伴隨著微微苦澀的是清爽不膩的甜。
就像這句落在她耳邊的話。
——你喜歡我也不行, 因為你還小。
——我喜歡你也不行,因為你還小。
不能說透, 但說給她聽了。
沈度端起涼了一些的熱美式,喝了一口後放下, 慢慢說道:“我從小記事早。”
季翩翩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說這個。
沈度的確想和她聊聊,誤打誤撞到現在, 有些事應該告訴她。
不大不小的年紀。
也是最衝動和最難以捉摸的年紀。
他隻能小心翼翼,謹慎對待。
沈度:“我三歲的時候,父母去外地打工,我留在家裡和爺爺一起生活。”
按理說三歲的記憶,正常人長大後都記不清了。
但沈度一直記得。
記得病榻上艱難喘著氣的爺爺,記得自己扶著他去醫院時的艱難, 也記得爺爺用蒼老的聲音貼在他耳邊說:“好孫兒, 爺爺的好孫兒。”
不斷地呢喃,不斷地喚著他,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撐住這口氣,不倒下去。
沈度沒有說太多和爺爺的事,他要說的是另外一件。
“同樣被留在家中的還有念初中的堂姐,她平時住校, 隻有周末回來。”
“她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一塊糖。”
沈度笑了下, 道:“我不愛吃糖。”
他這樣說著時, 季翩翩的心像被擰了一下, 感覺一陣苦澀湧上舌尖。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沈度繼續道:“我六歲那年,她十六歲。”
說著他眼睫微抬,看向季翩翩:“比你小一歲。”
季翩翩:“嗯……”
她喝不下焦糖瑪奇朵了,因為它甜得發苦。
沈度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那天她回家,給我半袋子糖,有三十多顆。她把糖塞進我手裡,對我說,一周隻能吃一顆。”
“我問她,為什麼全給我了。”
“她反問我,全給你還不開心。”
“我想說不開心,但又不想讓她不開心,所以我告訴她,開心。”
“她笑了笑,對我說,開心就好。”
“那天晚上,她墜樓身亡。”
雖然隱隱猜到了些什麼,但切實聽到,季翩翩還是被震住了。
不鏽鋼小勺落下,打在瓷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季翩翩猛地回神,撿起勺子,小聲道:“你……”
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沈度眉眼舒緩,輕聲道:“已經過去很久了。”
季翩翩隻能說道:“節哀。”
沈度:“嗯。”
一陣短暫的沉默,瑪奇朵的焦糖融化,熱美式也沒了熱氣,沈度才接著說道:“她喜歡上一個比她大很多的男人,那天……那個男人結婚了。”
當時的沈度並不知道為什麼,他隻是不明白——
他恐懼死亡,因為爺爺時刻都在與病魔纏鬥。
可是健健康康的堂姐,卻這麼輕巧地放棄了生命。
他記得最清楚的是從外地趕回來的嬸娘,在葬禮上絕望的哭喊。
她哭著道:“她才十六歲,她才十六歲啊!”
花一樣的年紀,永遠的凋零。
聽完這些,季翩翩明白了。
明白了為什麼沈度對她拒之於千裡之外,明白了為什麼僅僅五歲的年齡差卻讓他望而卻步,也明白了在得知真相時沈度是多麼的難堪。
酸楚湧上鼻尖,季翩翩盯著抹茶布丁,聲音澀澀的:“對不起。”
沈度頓了下,很快他抬睫看她:“你有什麼錯?”
季翩翩咬著下唇,難過道:“是我……騙了你。”
沈度嘴角微揚,溢出一絲苦笑:“這倒是,把我騙得暈頭轉向。”
季翩翩又道:“……對不起。”
沈度:“好了,你沒有錯,彆道歉。”
季翩翩:“……”
沈度喝光了放涼的咖啡,聲音恢複了往常的清朗,對她說道:“和你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不能。”
季翩翩猛地抬頭。
沈度望進她眼中,認真說道:“你還小,有些事等長大了再做決定,好嗎。”
季翩翩想說:“我……”並不小,但是她說不出口,尤其在聽到了那樣的事之後。
沈度:“彆被一時衝動所迷惑,再過五年,你會發現很多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季翩翩垂睫:“比如……”
沈度:“比如我隻是個糟糕的成年人。”
季翩翩:“……”
沈度忽又彎唇,恢複了往常不正經的腔調:“說錯了,五年後我該是個糟糕的老男人了。”
方才略顯沉重的氣氛,因為他這句話掃空了一大半。
季翩翩嘟囔道:“我懷疑你在diss季鶴羽。”
沈度笑道:“季學長正值青春年少。”
季翩翩:“你比他還小兩歲。”
沈度:“是啊,我隻比他小兩歲。”
季翩翩:“……”
“嗯。”沈度看了下時間道,“我們該回去了。”
季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