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偏偏，沈庭雪仍是沒有回頭。
他立在那雨中，低低隻說了一句話：“聞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逼我造下殺孽，對你有什麼好處？”
黎聞鶴沒有回答，隻是雙眸布滿了血絲，死死凝視著沈庭雪的背影。
就在沈庭雪背影快要消失在茫茫雨霧的儘頭時，黎聞鶴終於看著他的背影嘶聲顫唞著喊道：“師兄，就算你恨我們，你回頭再看我們一眼啊！”
黎聞鶴的嗓音在整個太上宗的上空回蕩，帶著一點莫名的淒楚意味。
沈庭雪還是沒有回頭。
最終，那一抹白影靜靜消失在雨霧中，再也看不見了。
整個太上宗，在茫茫大雨中，顯得淒清又沉寂……
他不恨，他隻覺得失望。
失望透頂。
·
沈庭雪隻拿了他曾經用過的幾枚儲物戒，裡麵裝著一些他父母的遺物和他自己舊時的物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太上宗。
他出來的時候，殷玉離正在太上宗宗門外的一棵槐樹底下等他。
一見到沈庭雪，殷玉離就靜靜撐起了一把水墨畫的油紙傘，打在了他頭頂。
看著沈庭雪的神情，殷玉離什麼話都沒說，難得安靜。
隻是走了一段路之後，他輕輕掏出了一張雪白的絲帕，遞給了沈庭雪。
沈庭雪接過殷玉離掌中的絲帕，卻沒有擦臉，隻是握住了那絲帕，低聲道：“我想去我父母的墳前看看。”
殷玉離：“好，我陪仙尊。”
關於沈庭雪父母的事，他來太上宗之前，便已經用曾經偷偷在宮倦身上取來的頭發回溯過一次。
公儀女帝當年的推斷其實沒有錯。
宮倦從一開始就知道沈庭雪是靈族，更間接導致了沈庭雪雙親的死亡，這樣，他才順理成章地收了沈庭雪為徒。
即便宮倦後來是真的疼愛沈庭雪，拋棄了利用沈庭雪的念頭，他一開始做的事也足以讓他萬劫不複了……
更彆說當初神魔大戰那一次，即便不是宮倦主觀意義上想讓沈庭雪擋災，可這件事已經發生了。
殷玉離想著，便覺得恨意陡生，覺得把宮倦千刀萬剮都不為過，可他也知道，沈庭雪和宮倦之間的師徒契約是終生，且無法斬斷的，沈庭雪又是靈族，若是弑師，反噬會極為慘烈……
本來殷玉離還擔心沈庭雪會不會去跟宮倦拚命，還想著要不要去阻止，但他沒想到，沈庭雪沒有這麼做。
看來，沈庭雪心裡還是顧及著他，不希望他再次成為孤家寡人。
殷玉離想著，心頭微暖。
·
走走停停，在一處荒蕪的小山包前，沈庭雪停了下來。
他這時靜靜從儲物戒中掏出了一些他隨身的舊物和路上買來的糕點，以及采來的鮮花，都堆在了那裡。
沈庭雪很少流淚，但是看著這個小山包，他眼眶微微紅了。
殷玉離立在一旁，沒有說話，卻在心裡低聲念道：二老在天之靈若是能聽見，希望你們能保佑仙尊早日放下仇恨，好好過餘下這半生，他太苦了……
而沈庭雪靜靜凝視了小山包片刻之後，又俯身跪下去，工工整整磕了三個頭。
最終他跪在那，直起身，對著那墳包低聲道：“父親母親，阿真是個很軟弱的人，沒有辦法替你們報仇了。”
說到這，沈庭雪又閉上眼，嗓音有些微啞：“我知道他們都希望我動手，這樣他們就會覺得對我毫無虧欠，甚至解脫，可我不能這麼做。”
“如果我不是靈族，我不會害怕背那弑師的殺孽，哪怕下輩子下地獄也沒關係，可我害怕靈族的現世報……”
“因為有一個人，他已經為我快入魔一次了，他等了我太久，我這輩子不能再讓他失望了。”
殷玉離聽到沈庭雪這句話，眼睫顫了顫，眸光不由得溼潤了許多：“仙尊……”
沈庭雪沒有抬頭，隻是深吸一口氣，繼續又朝那墳前靜靜磕了三個頭。
“我會每年都來陪你們，替你們誦經，直到你們真正安息，遁入輪回。”
殷玉離也在這時撐著傘跪了下來：“晚輩也會陪仙尊一起來，替二位燒紙超度。”
沈庭雪這時，抬起頭，靜靜看了殷玉離一眼。
四目相對，殷玉離淡淡笑了笑，他伸出手，握住了沈庭雪的手。
沈庭雪也輕輕回握住了他的手。
兩人因為淋過雨，手都是冰涼的，可這一刻，他的心卻比什麼時候都要滾燙。
·
“你說，我們要不要替二老重新立碑？”在趕回陳國的路上，殷玉離問沈庭雪。
沈庭雪搖搖頭：“那本就隻是一個衣冠塚，不必太折騰，那些形式上的東西，他們想必也不會在意。”
殷玉離點點頭：“都聽仙尊的。”
沈庭雪看了殷玉離一眼：“你還要叫我仙尊？”
殷玉離心頭一顫：“仙尊……想我怎麼叫？”
沈庭雪彆過臉：“你自己想。”
殷玉離沉默了一會，試探道：“阿真？”
沈庭雪：……
半晌，沈庭雪皺眉道：“人前不要這麼叫。”
殷玉離心頭竊喜：“那現在可以叫麼？阿真？”
沈庭雪不悅道：“沒事不要亂叫。”
殷玉離眉眼彎彎，笑得有些傻氣：“那我回去再叫，阿真~好甜啊。”
沈庭雪：“……幼稚！”
殷玉離眨了眨眼，美滋滋地得意道：“我不幼稚阿真還不喜歡呢。”
沈庭雪一臉扭曲地彆過頭去。
早知道殷玉離這麼會蹬鼻子上臉，他一開始就不該想著讓殷玉離換稱呼的。
第87章 ：番外回陳國
兩人不在陳國的這段時日，公儀尋和葉淩霄把政務都處理得很好。
公儀尋性格比殷玉離溫和許多，加上他是天命帝王又跟葉家聯姻，所以那些朝臣也不怎麼為難他。
而葉淩霄雖然平日在家族裡是邊緣人物，但也耳濡目染接觸了不少商業相關的知識，這些天整理國庫的時候，竟然也指出不少問題。
殷玉離滿以為自己要是走了，這兩個小子肯定會手忙腳亂，沒想到他們倒是做的很不錯。
這倒是讓殷玉離心裡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了。
沈庭雪見了，淡淡一笑：“你吃什麼醋，那本來就不該是你的位置，遲早是小尋的。”
殷玉離撇撇嘴：“那也是因為我不想當，我要是想當，可沒他什麼事。”
沈庭雪看了殷玉離一眼：“沒錯，你要是想當你是不是還想娶上百八十個妃子，讓自己風光風光？”
殷玉離：……
隨即殷玉離就道：“阿真又冤枉我。”
沈庭雪：……
被殷玉離這個撒嬌一般的稱呼噎了一下，半晌，沈庭雪沒好氣地道：“冤沒冤枉你，你自己心裡清楚。”
殷玉離無奈，隻得閉口不提了。
他知道沈庭雪一向不太喜歡這些凡俗之事，巴不得他不當皇帝，但如果真的遁隱山林從頭開始，兩人一窮二白，也有點難過。
殷玉離舍不得沈庭雪受委屈，所以很是猶豫。
最重要的是，太上宗那些人都能給沈庭雪的，他不想自己都給不了，那也太打臉了。
沈庭雪知道殷玉離心中的猶豫，這時他伸手折了一枝桂花，便淡淡道：“我若是真的在意那些，一開始就不會同你出去取玄龍璽。”
殷玉離怔了怔，頓時如同醍醐灌頂般清醒了過來，他這時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我也是不想你過得太差……”
沈庭雪把折下來的那枝桂花插到一旁的小瓶子裡：“彆這麼沒出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若真是怕修煉資源不夠，去尋一處小秘境住下，在裡麵種種靈植，獵獵妖獸，也足夠生存了。”
殷玉離倒是從沒想過這些，此刻聽到沈庭雪一提，倒是覺得有些心馳神往——這可是真正神仙的二人世界啊。
一想，殷玉離心思就不由得活絡了起來，忍不住就開始攛掇著沈庭雪多講一些。
沈庭雪知道殷玉離就是孩子心性，愛新鮮，但看到殷玉離雙眸明亮，異常向往隱居生活的樣子，他也覺得心頭柔軟了不少。
倒也沒顯得不耐煩，就慢慢同殷玉離講了起來。
·
沈庭雪跟殷玉離講了一會關於一些小秘境的特色，殷玉離聽得津津有味。
偏偏就在兩人講得入神的時候，葉淩霄來了。
葉淩霄此時穿著一身華服，還有模有樣的，他本身形容溫和清秀，但穿上華服之後，整個人的氣質便又多了一層清貴，十分有皇後的樣子。
除了此刻他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端莊，仍是氣鼓鼓的。
沈庭雪見到這樣的葉淩霄，微有詫異，不過還是很快起身迎了上來。
葉淩霄一進門，見到沈庭雪也在，就立刻先換了張溫和麵孔，跟沈庭雪打完招呼之後，他就又恢複了氣鼓鼓的樣子，扭頭對一旁的殷玉離道：“喂，我有話同你講！”
殷玉離怔了一下：“你有話就直說，我們倆還能有什麼可以單獨講的？”
葉淩霄冷冷道：“是關於以前的事。”
殷玉離眉頭微微皺了皺，看著葉淩霄的神色，莫名有些發怵 。
葉淩霄不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來了吧？
結果葉淩霄一句話，果然就徹底確定了他的猜測。
葉淩霄道：“怕了？你以前罵我小蠢貨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殷玉離：……
果然是想起來了，還是躲不掉啊。
誰讓他當初使用那個時間溯回之術的時候修為不穩，又是瀕死之前，難免就漏洞大了些。
最終，殷玉離在沈庭雪疑惑的眼神裡，連拉帶拽地把葉淩霄弄到了裡麵的房間裡。
·
兩人進到房間，殷玉離神色詭異地看了葉淩霄一眼，正想警告葉淩霄平日裡不要瞎說，葉淩霄就冷哼一聲道：“你放心，我現在一點都不喜歡你，我隻覺得當初自己瞎了眼，看上你這麼個蠢貨！”
殷玉離麵容扭曲了一下：“你罵誰是蠢貨？”
“誰是蠢貨就罵誰。”葉淩霄抱臂徐徐道。
這模樣，倒是確實有些前世的味道了。
殷玉離心頭煩悶，也不能跟葉淩霄對著乾，隻能忍氣吞聲地試探道：“既然你不喜歡我，那你要跟我說什麼？”
葉淩霄看了殷玉離一眼：“很簡單，我們兩個前世的事，你不要告訴公儀尋，他最喜歡鑽牛角尖，我怕他想不開。”
殷玉離鬆了口氣，原來是為了這個。
葉淩霄冷冷道：“你要是替我保密，我就替你保密，否則我就去告訴——”
殷玉離連忙打斷葉淩霄的話道：“這個你放心，我以人品保證，絕對不會出去瞎說的。”
葉淩霄冷笑道：“你這種騙子的人品，能值幾個錢？”
殷玉離：？？？
不過兩人就這麼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