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1 / 1)

於意識到,殷玉離的“不誠”對他意味著什麼。

他昨日在樹林中聽到殷玉離同孟思危和寧瑜的那些對話時,第一反應是失望、震驚,可接著又恍然大悟——這本來就是他預知夢中的殷玉離。

城府極深,笑裡藏刀。

那時他為了太上宗的聲譽,也為了殺雞儆猴給卿天宗看,決定不同殷玉離計較,並救下了殷玉離。

畢竟殷玉離還沒有對太上宗做出任何不利的舉動,也救了他一次,也算扯平。

隻要殷玉離離開,他休養好再回到太上宗,一切便當做未曾發生。

等宮倦他們回來,日後若是再敵對相見,沈庭雪也不會再心慈手軟。

原本他以為,他想的這麼通透,是可以放下的。

可現在沈庭雪才發覺,他好像沒辦法就此放下了,他心頭不知何時埋進了一顆憤怒的種子,直到此刻,終於發了芽,且瘋狂滋長起來。

所以他並不想同殷玉離對視,如果再對視下去,他怕他在殷玉離那溫柔的偽裝下,懷疑、失控……

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可沈庭雪不知道,比起現在的他,此刻殷玉離的內心才是真正地掀起了驚濤駭浪,完全無法平靜下來。

而原本一直還維持著乖巧溫和的麵孔的殷玉離在聽到沈庭雪這些並不算太激烈的斥責的那一刹,腦中便轟然一聲巨響,麵上溫和的神情便再也維持不住了。

直到他看到沈庭雪唇邊咳出的鮮血,才驟然清醒,伸手一把扶住了沈庭雪。

但沈庭雪卻在這時不動聲色地皺了眉,靜靜朝旁邊一避。

沈庭雪什麼話都沒說,但這個避諱的舉動卻宛如一根尖刺,狠狠紮進了殷玉離的心。

殷玉離眸中流露出一抹痛色,但等他回過神來,他還是及時扶住了沈庭雪的手臂,啞聲道:“仙尊可以怪我,討厭我,但不要拿自己的身體出氣。”

沈庭雪被殷玉離這麼扶住,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但聽到殷玉離這句話,他沉默了許久,終於抬起眼。

四目相對,殷玉離的眸光不自覺顫了顫,竟是有些想要躲開沈庭雪那澄淨如冰的雙眸。

但最終,他還是扛下了沈庭雪的注視,低聲道:“我同孟思危他們說的關於太上宗的話都是假話,仙尊若是不信,我可以發誓。”

沈庭雪靜靜跟殷玉離對視,半晌,他淡淡道:“不必了,你發的誓夠多了。”

說著,沈庭雪竟是掙紮著想要下床。

沈庭雪這個強撐的舉動讓殷玉離又是心頭一痛,他立刻伸手去拉住沈庭雪,想也不想就道:“就算我說過一萬句假話,但我想拜仙尊為師的心是真的!”

可就在他的手攥住沈庭雪手腕的那一刹,沈庭雪忽然抬起頭,清潤眸中罕見地顯出幾分怒意,竟像是被殷玉離這句話刺激到了。

頭一次對上沈庭雪這樣的表情,殷玉離心口大震。

沈庭雪咬牙:“你可知道師徒契約需要對天地立誓,你還這麼撒謊,不怕被雷劈麼?”

殷玉離怔住了。

沈庭雪也在這時推開了殷玉離,踉蹌著站了起來,啞聲道:“既然你不走,那我走。”

沈庭雪渾然沒發覺自己此刻已經是鑽了牛角尖,若他這時離開,根本無處可去。

太上宗的護山大陣已經封鎖,除非他修為再到巔峰期,否則根本沒辦法自己開啟。

而除了這處庭院,沈庭雪在這附近也沒有彆的住處了。

可他此時不知為何,就是莫名覺得心頭有一股火燃起來,不想再看到殷玉離對他撒謊討好的樣子。

眼看著沈庭雪的手已經按在了門上,他正忍著%e8%83%b8口翻湧的鬱氣,想要一把拉開門。

結果一個溫熱的身軀忽然就貼在了他的身後,按住了他的手。

沈庭雪身體微微一顫:“你放開。”

殷玉離沉默了片刻:“仙尊再聽我說一句話。”

沈庭雪:“放開!”

殷玉離執拗道:“聽完這句話,仙尊若是還不原諒我,我自己走。”

沈庭雪短暫地靜默了一下:“說。”

殷玉離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輕聲哄道:“那仙尊先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

沈庭雪沒有絲毫動作,顯然是在抗拒。

殷玉離見到這一幕,靜靜歎了口氣,忽然便伸出手,從後方輕輕捏住了沈庭雪的下頜。

殷玉離的指尖微涼細膩,沈庭雪的肌膚更是如雪一般乾爽清涼。

兩相接觸,沈庭雪下意識想要彆過頭,結果殷玉離卻已經從後方湊了上來。

無意間,沈庭雪就這麼對上了殷玉離那雙幽紫色的眸子,一刹那,毫無防備的他就被那眸子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原本澄淨溫潤的幽紫色眸中,此刻宛如布滿了璀璨星辰一般,絢爛而又米幻,裡麵的光,就這麼一點點,將人的意誌拉扯進去,吞噬殆儘……

一襲白衣無聲地墜落了下去,宛如一枝被折下的白梅,就這麼輕輕落在了殷玉離的懷裡。

淡雅的幽香盈滿了殷玉離的鼻息。

殷玉離攔腰,將沉沉睡去的沈庭雪抱了起來,無聲地歎了口氣。

然後他便珍而重之地輕輕%e5%90%bb了%e5%90%bb沈庭雪鬢邊那霜白微涼的發絲。

雖然不能當小人,但麵對這麼固執的仙尊,他也不能當個真君子。

否則,人都跑了,他上哪去追?

·

殷玉離並沒有坐以待斃的習慣。

他心裡十分清楚,沈庭雪既然能對他的行為那麼憤怒,也恰好證明他在沈庭雪心中地位匪淺。

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沒錯,殷玉離的想法就是這麼與眾不同。

而且他做事向來都不會半途而廢,尤其是在剛決定要去做的事情上。

所以這時殷玉離將沈庭雪輕輕放回到床榻上,靜靜凝視了片刻沈庭雪溫和沉靜的睡眼,腦中便已經勾勒出一個完美的“私奔”計劃了。

首先,他不能被動地留在這,畢竟他現在“私心”暴露,沒辦法和沈庭雪一起再回太上宗了。

所以,他必須用彆的方法把沈庭雪留在他身邊。

目前,唯一能夠打動沈庭雪的東西隻有一件,那就是藏在太倉山汝南王和王妃合葬墓中的玄龍璽。

玄龍璽據說是玄龍神魂所化,統領天下至陰之物,自然也能全然壓製魅毒。

若不是因為魅毒,沈庭雪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境地。

林雲思當初找他父王要人,一半是因為他的血能救沈庭雪,一半也是因為他的血能打開汝南王墓。

殷玉離想,若是他先一步拿到玄龍璽,沈庭雪就算仍對他沒有好臉色,也不會怪他。

去太倉山的路途遙遠,也足夠他跟沈庭雪培養感情了。

而且汝南王墓中珍寶甚多,他拿了也能提升修為,等他回來,必然不會再是任人宰割的金丹。

這麼一思索,殷玉離覺得自己簡直是天才。

悄悄給沈庭雪的房間布下了禁製之後,殷玉離便趁著黑夜,出門去置辦去太倉山需要的用具了。

·

殷玉離的計劃自然不可能一開始就直接告訴沈庭雪。

所以當沈庭雪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一陣搖曳的震蕩給晃醒的。

他掙紮著慢慢爬起來,卻驟然發現自己居然置身於一輛馬車中,身上更是不知何時換了一身衣服。

可接著,沈庭雪清潤的麵容上便顯露出一絲羞辱的情緒。

殷玉離居然給他穿女子的衣裙?

沒錯,現在沈庭雪身上穿的,就是一條鮫紗織成的水藍色衣裙,十分清雅素淨,但分明就是女子穿的款式。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網③提③供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若說先前沈庭雪還隻覺得殷玉離這人城府極深,現在便更是覺得殷玉離簡直惡劣至極!

沈庭雪氣得微微顫唞,伸手就想去扯下腰帶,把裙子脫下,可他剛把手放在腰帶上,馬車的簾子就掀開了一角。

正是殷玉離,漫不經心地探頭朝裡麵看了一眼。

沈庭雪扯衣帶的動作一頓,四目相對,沈庭雪清潤的眸中盈起一陣怒意。

結果殷玉離卻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竟是還衝著沈庭雪微微一笑,便掀開簾子鑽了進來。

“仙尊彆動氣,不然一會暴露了身份,被官兵抓去盤問可就不好了。”

在沈庭雪還未開口說話前,殷玉離便已經快人快語,先用一句話堵住了沈庭雪的嘴。

沈庭雪冷聲:“你到底想做什麼?”

殷玉離這時倒是沒有撒謊了,他凝視著沈庭雪的眼睛,便低聲道:“去太倉山,替仙尊拿玄龍璽。”

殷玉離這句話一出口,沈庭雪果然沒有再同他發火,而且神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過了許久,沈庭雪道:“我不要那東西,你送我回去。”

殷玉離沉%e5%90%9f片刻:“可以仙尊現在的狀況,必然打不開護山大陣,我不放心把仙尊一個人留在那座小鎮上。”

“這是我自己的事。”

“可我不希望仙尊出事。”

沈庭雪:……

似乎知道跟殷玉離無法交流,沈庭雪自己便起身想去掀開車簾跳下馬車。

殷玉離見狀,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並沒有阻止,反而低聲道:“仙尊,若是沒有我,你以後要從哪再找一個陳國皇族替你打開汝南王墓?”

沈庭雪拉著簾子的動作僵硬了一瞬。

殷玉離不動聲色地默默一笑,繼續輕聲哄道:“先前是我對不住仙尊,所以我想將功補過。若是拿到玄龍璽,仙尊便再也不必受那般折磨,仙尊您說呢?”

沈庭雪沉默了許久,淡淡道:“你騙我騙得還不夠?”

殷玉離麵色微僵,略微露出一點失算的神色。

但就在他想著要如何再哄一哄沈庭雪的時候,沈庭雪卻忽然回頭,用一種十分戒備又銳利的目光看向了他。

“你怎麼知道玄龍璽能治好我?”

殷玉離啞了。

而這時,沈庭雪定定看了殷玉離半晌,心頭已經生出一個可怕的猜測,就在他默默握緊車簾,打算無論如何也要跳車遠離殷玉離的時候。

殷玉離歎了口氣,不動聲色地補充道:“林仙尊要帶我去太倉山,所以跟我講過這件事。”

沈庭雪動作微頓,將信將疑。

殷玉離一邊揣摩著沈庭雪的表情,一邊又放緩了嗓音:“我知道仙尊心善,不想留我在太上宗也不忍殺我,這才放我走。隻是我走了,仙尊的身體又要怎麼辦?”

“汝南王墓必須以陳國皇族的血打開,若是我不去,就沒有彆的人選了。太上宗是名門大宗,肯定不會去綁架皇族子弟去打開墓門,而且那墓中機關不止一道,若非皇族弟子情願,很有可能去的人也會受傷。”

“除了我,現下確實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可殷玉離這話一出口,沈庭雪便驟然想起自己那個預知夢中林雲思在汝南王墓中受到殷玉離算計,斷了一臂的事。

他的麵色愈發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