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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情緒,啞聲道:“沒錯,我隻想報仇。”

可接下來沈庭雪的一句話,卻讓殷玉離原本冰冷下去的心再次狠狠顫動了一下。

他語氣平靜地說:“你不全對,但你也沒有錯。”

殷玉離默然半晌,竭力用一種還算平靜的語氣問:“為什麼?”

沈庭雪:“不全對自然是因為他們是你的兄長,他們不顧倫理折磨你,是他們的錯,但你現在為了報仇,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值得麼?”

殷玉離愕然。

片刻之後,他緩過神來,眸光閃爍地啞聲道:“那沒有錯又是為什麼?”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自然沒有錯。”

“不全對就是因為你估錯了報複的時機。”

殷玉離沉默片刻,咬了咬牙:“可我母親已經死了——”

“所以你要這麼毀掉自己的人生?”

殷玉離沉默不語。

但他心中想的是:他當然不會,他還會東山再起,隻要他利用好了太上宗的能量,利用好了他母族那些親人的能量,遲早他會殺回去,讓那些曾經欺他辱他的人都粉身碎骨!

當然,這些話,殷玉離是無論如何不會在沈庭雪麵前說出來的。

而沈庭雪這時凝視了片刻殷玉離為了掩飾情緒微微顫唞的眼睫,忽然輕聲道:“可如果現在你有一個機會,重新來過。你想選麼?”

殷玉離條件反射地認為沈庭雪是想讓他改過自新,心頭並不在意,卻為了敷衍,還是要裝作驚訝的模樣,問道:“什麼機會?”

“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殷玉離猛地抬起頭,再也難以壓抑內心中翻騰的情緒,直直便用一種難以置信地眸光看向沈庭雪。

他這一次是真的驚訝了,絲毫沒有作假。

此刻的他,覺得沈庭雪大概是瘋了。

沈庭雪似乎早就知道殷玉離會用這種表情看他,反而淡淡一笑:“你知道太上宗如今的幾位掌事人,在沒進太上宗之前都是什麼身份麼?”

這些,殷玉離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他靜靜搖了搖頭,神情仍是存著一絲懷疑。

沈庭雪把殷玉離的懷疑看在眼中,卻並沒有在意,隻緩緩道:“太上宗宗主,宮倦,當年是公儀家族用來激勵未來家主的一枚棋子,家主登位,他便被廢棄了。後來他被公儀家追殺,曆經磨難,逃到這裡,建立了太上宗。”

“如今公儀家族式微,可師尊卻成了天下第一人。”

“我師弟黎聞鶴,當初三歲被人販子從親生父母處拐走,刺瞎雙眼,逼他上街行乞。是我師尊發現他,把他帶回了太上宗。”

“至於雲思——”

說到林雲思,沈庭雪微微笑了笑:“他是個孤兒,十歲之前都流浪街頭靠偷東西為生。那一日他碰到我,想偷我的香囊,被抓住了。”

“我告訴他,如果他能一天之內背熟太上黃庭經,我就不要他賠我的香囊,放他回去。否則,我就把他送進官府。”

“你猜他背下來了麼?”

殷玉離薄唇微微抿住,半晌,他低聲道:“背下來了。”

“沒錯,他背下來了。”

“因為,他是所有孤兒的頭頭,要負責偷東西養大他們。如果他被送去官府,其他孤兒都得餓死。”

“所以他即便字認的都不多,還是拚命把那太上黃庭經背下來了。”

殷玉離聽到這,終於明白了沈庭雪的意思,但他凝視了片刻沈庭雪帶著淡笑的溫潤眸子,還是沉聲道:“我跟他們都不一樣。”

沒錯,他殷玉離是皇室罪子,被定下造反罪名的人,怎麼能跟那些人相比。

若是沈庭雪真的接納他,那將是無窮無儘的麻煩。

直到此刻,他仍舊不信,沈庭雪會真的願意收他為徒。

“你當然跟他們不一樣,你比他們起點都高。”沈庭雪眸光柔和且堅定。

“你才十九,就已經金丹,而且你出身皇族,見過的世麵可比他們當初都多多了。”

“可我是罪人——”

“太上宗不參與俗世爭鬥,隻要你願意拜我為師,那些所謂的罪名都跟你無關。”

“而且,你覺得你父皇若是知道你拜我為師,他會繼續把你當叛賊對待麼?”

轟隆一聲驚雷,在殷玉離腦中炸開。

從前他一直在深黑的沼澤中掙紮,看到雷電都要當做光,看到海嘯甚至會狂喜。

如果他一直沉淪,那麼他希望所有人都跟他一起,卷入這深不見底的沼澤中。

他習慣借刀殺人,互相利用,甚至早已預想著如何利用太上宗和自己母族達成他複仇的目的。

他早已失去的夠多了,所以現在隻有毀滅能讓他產生快意。

可偏偏,這個時候,沈庭雪認真地對他說。

“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這句話,宛如一個魔咒,一點點箍緊了此刻殷玉離的心。

他在潛意識裡,當然是想的。

那些修士飛天遁地,姿態翩然,自在行走於明日和白雲之間,清風朗月,高潔無比。

原本是殷玉離從小最向往的存在。

可現在的他,卻不敢去想,甚至不敢去看。

甚至他一度偏執地認為,這些人內心跟他沒有區彆,早已被黑暗浸透,不過就是披了一張謫仙的皮而已。

可等到沈庭雪向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殷玉離不得不可悲地承認,有那麼一瞬間,他心動了。

即便他都不知道沈庭雪這句話是不是真心的……

殷玉離的掙紮和遲疑被沈庭雪看在眼中,沈庭雪在內心低低歎息了一聲,卻沒有勉強殷玉離。

“你可以好好想想,我不逼你。”

說到這,沈庭雪頓了頓,又道:“若是你不願意,等師尊他們回來之前,我也會放你走。”

殷玉離長睫顫了顫,抬起眼,默默看向沈庭雪。

他沒有說話,但眸中閃爍不止的情緒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沈庭雪凝視了片刻殷玉離的眸子,靜靜伸出手,輕柔地撫摸了一下殷玉離的長發:“你好好想想,不急,隨時都可以給我答複。”

“隻是,也要在師尊他們回來之前。”

“畢竟如果他們回來,師徒契約必然是成不了的。”

殷玉離:!

他這時終於沒忍住,死死盯上了沈庭雪的眸子,試圖從沈庭雪眼中看出些什麼。

師徒契約?

沈庭雪來真的麼?

但就在殷玉離開始認真確認沈庭雪這句話的真實性時,沈庭雪卻已經垂了眼,微露倦色:“今日還沒服藥,我有些累了,得先去休息,你也早些休息吧。”

殷玉離看著沈庭雪平靜疲倦的麵容,幾次欲言又止。

最終,他還是強行壓抑下了心頭洶湧澎湃的情緒,默默起身道:“我送仙尊回去。”

沈庭雪微不可聞地淡淡一笑:“好。”

·

沈庭雪今夜入睡的很快。

但殷玉離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腦中幾乎一直在回蕩著沈庭雪那句話。

“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隻是這麼一句話,將此刻的殷玉離折騰到幾乎要精神分裂。

他腦中分出無數個聲音,一邊在叫囂著這是個騙局,另一邊卻又小聲蠢蠢欲動地說想要答應。

殷玉離頭痛欲裂。

此刻他忽然覺得……沈庭雪才是那個魔鬼。

夜半時分,月上中天,殷玉離在榻上輾轉反側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悄悄拿了傳訊玉牌,離開了沈庭雪的寢殿。

他既然沒辦法自己開解掉那些情緒,倒不如先確認一些事。

立在院中那棵巨大的梧桐樹下,殷玉離忍著頭痛,靜靜把消息傳遞了出去。◆思◆兔◆網◆

不多時,傳訊玉牌閃了閃。

殷玉離迅速將神識注入了進去。

——不錯,你的消息來路都很準,太上宗那幾個什麼仙尊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其實出身還不如一些普通人。不過是撞了大運罷了。

殷玉離沉默片刻,鬼使神差地又傳了一條這樣的訊息過去。

——那沈庭雪呢,他的來曆是什麼?

很快,有傳訊傳了回來。

——他,他不過是宮倦在貧民窟撿來的孤兒,也沒什麼好說的。

看到這句話,殷玉離不知為何,莫名有一絲失望。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追問下去的時候,新傳來的一條傳訊讓他驟然瞳孔一縮,神情變得凜冽了起來。

——看起來你在太上宗行走還算方便,正好,我們這邊的一位化神大能已經發現了太上宗護山大陣的漏洞,到時隻要你同我們裡應外合,就能把他們一網打儘。太上宗藏寶閣裡的珍寶,那可是連陳國國庫都要黯然失色。一旦事成,舅舅必定支持你起兵,到時可彆說陳國,就是梁國,也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若是今日之前,殷玉離看到這條傳訊恐怕會喜形於色,可今日,他卻覺得心口有一塊東西,默默墜了下去,僵硬,冰冷。

咬了咬牙,殷玉離追問。

——是什麼漏洞?

對麵卻並未回答這個問題,隻含糊著傳來了一條這樣的傳訊。

——三日之後,你就知道了。

等殷玉離繼續再追問,對麵卻就這麼沉默了下去,發出去的傳訊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涼風吹在殷玉離身上,他的肌膚泛起一陣陣冷意,半晌,他默默攥緊了掌中的傳訊玉牌,頭一次,竟是生出了幾分悔意。

·

此刻,百裡之外的一家客棧中。

一位模樣俊朗但神情透著一種說不出猥瑣的紫衣男子一邊拈著胡須,一邊對著屏風內畢恭畢敬地道:“寧仙尊果然猜的沒錯,那小子應當就是叛變了,這吃裡扒外的東西!”

屏風後,一襲端坐的青衣青年在此刻靜靜睜開眼,淡淡道:“沈庭雪此人確實有些手段,你外甥年紀小,不怪他。”

紫衣男子怔了怔,連忙又是一陣吹捧。

不過過了一會,他又遲疑著問:“那三日之後,我們真的要去麼?不是說那護山大陣還未曾突破,那小子不會懷疑吧?”

“用不著三日。”青衣青年語氣平靜。

“若是他真的被策反,想向沈庭雪表忠心的話,一定會主動來找我們的。”

“到時隻要抓住他,沈庭雪也會上鉤。”

紫衣男子恍然:“仙尊真妙計啊!一箭雙雕!”

青衣青年再次緩緩閉上了眼,對紫衣男子的極儘阿諛奉承之語充耳不聞。

此刻的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上輩子,太上宗是他的囊中之物,這輩子,必然也是。

第十二章

次日,陣雨過後,明%e5%aa%9a的陽光照徹了整個太上宗,滿山的無儘翠意都被裝點上了一層浩浩洋洋的金輝。

這是個很令人舒適的晴天。

沈庭雪久病體弱,對於天氣更迭異常敏[gǎn],所以一早醒來,他隻是躺在床上,便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