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1 / 1)

隻是這一勺殷玉離喂的時候沒注意,沈庭雪也心不在焉,兩人竟然都忘了那藥粥滾燙的溫度。

沈庭雪將一勺滾燙的藥粥吃進嘴裡,旋即眉頭便擰了起來。

殷玉離也是在這時仿佛在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事,連忙取出一條手帕遞到了沈庭雪唇邊。

沈庭雪低頭吐出那口滾燙的粥,薄唇卻已經被燙出一點灼紅。

在沈庭雪皺著眉頭,自己又取了一塊乾淨手帕擦拭自己唇角殘粥的時候,卻沒發現有一道微微發暗的視線在高處凝視著他。

等他覺察到一股奇異的寒意皺眉抬起頭的時候,卻又隻對上了殷玉離那一雙藏著濃濃歉疚的紫眸。

沈庭雪啞然一瞬,輕輕放下手中的帕子,便道:“你沒服侍過人,我不怪你,粥還是給我吧。”

第四章

聽到沈庭雪這句話,殷玉離沉默片刻,卻沒有立刻把碗遞過去。

沈庭雪眉頭微皺,正露出一點詢問的神情,卻見到殷玉離又舀了一勺粥。

但這一次,殷玉離先低頭,對著那藥粥輕輕吹了起來。

沈庭雪:……

熱騰騰的白霧在殷玉離麵前被吹散,他表情十分認真,動作也輕柔無比。

沈庭雪原本心頭覺得有些古怪,可看著殷玉離澄明的眸子,又覺得或許是自己多想了。

殷玉離徐徐吹完了藥粥,再次將湯匙遞了過來,還低聲道:“晚輩確實沒服侍過人,但晚輩可以學,仙尊不要嫌棄晚輩。”

沈庭雪本來是想拒絕的,可看著殷玉離那懇切的眸子,他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心軟妥協了。

這一次的藥粥倒是溫度適宜,剛剛合口,沈庭雪抿唇吃完藥粥,殷玉離便又仔細地吹了一勺,遞了過來。

這樣吃了三四勺之後,沈庭雪看了一眼殷玉離那消瘦的麵頰,心頭微動,便在殷玉離再次將湯匙遞過來的時候微微偏了一下頭,避開了這一勺。

在沈庭雪拒絕的那一瞬,殷玉離眉頭微不可聞地皺了一下,卻又在沈庭雪看過來的時候露出愕然表情:“仙尊?”

沈庭雪沒看到殷玉離那細微的皺眉,這時他拿了絹白的手帕,擦拭了淡色唇邊的水漬,便搖搖頭:“今天的藥粥有些苦,剩下的你替我吃了吧。”

殷玉離沉默了片刻,不動聲色地放下勺子:“仙尊覺得我服侍得不好麼?”

沈庭雪微微一怔,和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藥粥太苦了,今日我胃口不好,吃多了恐怕反胃。”

殷玉離目光微動,隻是看著沈庭雪。

沈庭雪再次道:“沒關係的,吃吧。”

這一次,殷玉離總算聽話了。

隻是接下來殷玉離吃粥的方式,讓沈庭雪心中不自覺生出一絲怪異。

隻見殷玉離拿著湯匙,慢條斯理地一勺勺舀了那藥粥,便動作優雅地抿進唇間。

殷玉離安安靜靜,異常緩慢地吃著粥,很快,溼潤粘稠的粥水浸濕了他薄紅的唇,帶出一點瑩潤的光來。

他玉色的麵龐被夜明珠燈照著,清瘦的部分略微凹陷下去,反而顯得他五官帶出一種驚醴卻又孱弱的冶豔來。

但殷玉離吃相很好,也一直垂著長睫,未曾抬頭去看沈庭雪,沈庭雪卻也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反倒是沈庭雪自己,多看了殷玉離幾眼之後,竟然覺得心口微微有些發熱,身上的血液也似乎流得快了些,甚至仿佛還嗅到了一股十分詭秘的幽魅淡香,可等他細細去聞,卻又嗅不到這香氣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沈庭雪暗暗一驚,便果斷不動聲色地彆過眼,不再去看殷玉離。

即便如此,沈庭雪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震撼——話本中說殷玉離天姿絕色,人人見了都要為其神魂顛倒,本來第一次他見到殷玉離隻覺得確實驚豔,但也僅僅是驚豔,可今日,怎麼倒像是著了魔似的……

看來,果然還是不能讓殷玉離長久留在太上宗。

這樣遲早會出問題。

沈庭雪對於黎聞鶴和宮倦倒是有信心,隻是林雲思年輕氣盛,沈庭雪實在是怕他跟話本中那樣被殷玉離迷得找不著北,最後丟了一條胳膊不說,還被丟到蠻荒之地流放。

沈庭雪心中正想著要怎麼樣才能再把殷玉離送走,忽然又聽到一聲細細的輕響。

沈庭雪下意識回頭看去,就見到殷玉離已經吃完了藥粥,正在收拾碗盞,方才那一聲輕響便是銀質湯匙撞擊在玉盤邊緣的聲音。

沈庭雪目光動了動:“收拾完了就下去休息吧。”

殷玉離:“是。”

殷玉離倒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帶著收拾完之後的碗盞便垂眸離開了。

沈庭雪靠在輪椅上,凝視著殷玉離離開的背影,心頭總還是有些疑雲籠罩。

可偏偏他又抓不出什麼破綻來。

最終沈庭雪閉眼,伸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殷玉離現下修為被廢,而且十分內斂害羞,對他也沒有絲毫逾矩的行為,倒是他自己,被一些莫須有的感覺折騰得杯弓蛇影了。

罷了,以後還是先想辦法把殷玉離送走吧。

·

此時,寢殿外。

殷玉離端了那白玉盤,麵色平靜地穿過宮室間的回廊,去到了不遠處的一處青蓮池邊,將那碗盞放下,開始清洗。

澄碧的池水中映出了他清瘦冶豔的麵龐,他凝視了片刻池水中的自己,修長的眉輕輕一挑,幽紫色的眸中漸漸蔓延出一絲濃墨一般的暗光。

殷玉離很討厭自己這張過於陰柔的臉,但又十分清楚,這張臉和他的血脈是他唯二能在這生存下去的工具。

隻是奇怪了。

殷玉離鳳眸靜靜眯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白皙指尖上那一點細細的血口。

隻是為什麼他的血對沈庭雪沒用呢?

難道是放得太少了麼?

·

月明星稀,鬆濤如浪。

太上宗正中的一處塔樓頂上,一襲青衣和一襲玄裳相對而坐,麵前懸空擺著一副白玉棋盤。

棋盤上沒有棋子,隻有一點點靈氣凝聚而成的黑白光。

青衣青年墨發高束,麵容俊朗英氣,一雙狹長的桃花眼中閃著光,仿佛會說話一般,正是林雲思。

而他對麵身著玄裳的男子則是氣質清冷穩重許多,一條黑金色束帶蒙住雙眸,隻露出挺秀如玉的鼻梁和淡色的薄唇,長發藏於玉冠之中,無數白鶴及星鬥的圖案在玄裳上交織錯落。

是現在太上宗的執劍長老及副宗主,黎聞鶴。

黎聞鶴這時雙指並攏,輕輕在麵前的棋盤上一點,指尖流溢出一片黑色的靈光,凝聚在一處,便形成了又一顆黑子。

林雲思瞥了一眼棋盤上的情勢,便眉頭一皺,道:“我又輸了。”

黎聞鶴淡淡道:“你太浮躁了。”

林雲思不以為意地挑了一下眉,轉身立起,此刻他看了一眼塔樓之下的萬千鬆海以及遙遙明月,就有些煩躁地低聲道:“師叔你為什麼也要勸師祖把那殷玉離留在師尊身邊,你明知道那殷玉離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黎聞鶴:“若非如此,怎麼讓他自願取心頭血?”

林雲思聽到黎聞鶴這句話,眉頭一皺,瞬間回過頭:“什麼意思,心頭血?”

黎聞鶴神情淡淡:“龍血固然可以壓製師兄的病情,但也無法根治,除非殷玉離自願取出心頭血。”

“那我們直接動手便是,何必這麼麻煩?”

“龍氣有靈,若帶了怨氣,必定適得其反。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黎聞鶴這時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閉口不言,過了好一會,他才徐徐說:“有件事,師叔要拜托你。”

林雲思神色沉凝地看著黎聞鶴:“師叔你有話直說,我不喜歡旁人跟我打啞謎。”

黎聞鶴:“你上前來。”

林雲思果然上前一步。◢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黎聞鶴這便在他耳畔低低說了幾句話。

林雲思聽完,神色微變,他目光閃爍地凝視著黎聞鶴:“果真如此麼?隻要去了太倉山,找到那玄龍璽,就能在師尊解毒之後替師尊恢複修為?”

黎聞鶴頷首:“或者,你願意陪你師祖一起去尋龍脈也行。太倉山我去便是。”

林雲思不假思索道:“那我還是去太倉山吧,跟著師祖,總是要被罵的。”

黎聞鶴唇邊淡淡露出一絲笑意:“好,那便這麼定下來了。你早日回去準備吧。”

林雲思離開了。

黎聞鶴這時在塔樓頂上坐了一會,便自己慢慢取出一把形製樸素的古琴,對著月色,撥弄琴弦,輕輕彈奏了起來。

·

月色順著窗欞灑了進來,溫柔如水。

沈庭雪坐在輪椅上,讓殷玉離把那泛著流銀般淡淡藍光的鮫紗放下來,瞬間,寢殿內的風便停了。

但絲毫不覺得憋悶,反而在鮫紗作用下,寢殿內又生出了一種幽然的涼意,正適合入睡。

接著,沈庭雪又自己慢慢推著輪椅,取了櫃中的龍腦香,點燃,放入了床前的香鼎中,頓時,一股幽沉安神的香氣便蔓延了開來。

沈庭雪這龍腦香不同於市麵上賣的,還另加了幾十種緩解沈庭雪身上魅毒的香料和藥材,故此比千金還貴。

但這種香料他日日都要點。

這時,沈庭雪停在香鼎前,嗅著那幽沉如水的香氣,覺得體內原本有些躁動的血慢慢安靜了下來,方才睜開眼。

結果甫一睜眼,沈庭雪又對上了一雙熟悉的幽紫色瞳眸。

沈庭雪心頭微微一跳:“你怎麼還不去休息?”

方才他都讓殷玉離去休息了。

殷玉離輕聲道:“仙尊還未安睡。”

沈庭雪怔了怔,莞爾:“我就睡了,你也歇息吧。”

殷玉離不答,反而走到了沈庭雪身後,伸手推起了他的輪椅。

沈庭雪見狀,目光微動,倒也閉上眼,由著殷玉離去了。

從目前來看,殷玉離行事十分利索,安靜,話不多,且事事都能領會他的意思,而且絕不逾越。

沈庭雪原本還對殷玉離保有幾分戒備,但漸漸相處下來,他倒是放鬆了一絲警惕。

殷玉離現在還小,沈庭雪也不願意把自己預知夢裡那些後麵才發生的一些事強加在現在的殷玉離身上。

他倒是希望在送走殷玉離之前,讓殷玉離的性格變得更溫順良善幾分。

畢竟目前來看,他覺得現在的殷玉離和當初的林雲思並沒有太天壤之彆的差距。

林雲思能成為天之驕子,殷玉離為何非得去做人人喊打的暴君?

沈庭雪閉著眼,思緒卻十分散漫又收束不住。

最後還是輪椅吱呀一聲,輕輕停在了床前,他才慢慢睜開眼。

沈庭雪正想讓殷玉離離開,殷玉離卻在這時開口道:“這床有些高,仙尊扶住我。”

殷玉離嗓音輕柔悅耳,沈庭雪倒也沒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