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1 / 1)

上了輪椅邊緣的扶手,這時他手指輕輕一扣,一個白玉小瓶便從輪椅扶手上的暗格中滾了出來。

解開玉瓶上的封口,沈庭雪從瓶中慢慢傾倒出三粒沉碧色,散發著幽幽冷香的藥丸。

仰頭,一口氣服下了那三枚藥丸,沈庭雪修長的脖頸微微繃緊,清冷的麵容上逐漸浮現出一抹痛色。

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疲倦地吐出一口氣,顫唞著手,支撐著自己清瘦的身軀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若是林雲思看到這一幕,定然會神情大變,上前阻止沈庭雪如此近乎自毀的舉動——這藥物雖好,卻有毒性,服多了無異於飲鴆止渴。

隻是他現在不在。

沈庭雪服完藥,短暫地恢複了一點真氣,接著他便轉過身,走入屋內,關上了大門。

·

是夜

一襲清冷的白衣提著長劍,在風中踏過層層鬆濤,悄無聲息地掠入了太上宗的後山。

太上宗的水牢名為水牢,實則是一汪深潭。

潭中有寒玉,潭水常年冰冷凜冽,用林雲思的話來說,確實是適合壓製殷玉離身上的龍氣。

此刻,潭中濃霧散開,清冷的月光灑落而下,照徹了整個潭中的景象。

沈庭雪從前從未見過殷玉離,隻是在昨夜夢境的話本中讀到過關於他外貌的描述。

都是極儘驚醴的溢美之詞。

可現在等沈庭雪掠過這重重濃霧,見到殷玉離的真容之時,他才發覺,話本中那些他原本覺得十分溢美的詞反而被眼前這潑天豔色襯得毫無光彩。

一襲濕透的黑衣,斜斜倚靠在深潭中的石柱旁。

無數粗大的烏金色玄鐵鎖鏈纏繞在那清瘦的身軀上,綁縛著,反而莫名平添一絲淩虐之美。

黑潤的長發傾灑而下,迤邐盤繞在水麵上,遮住了大半略顯消瘦的玉白色冶豔麵容,隻露出一隻狹長的幽紫色長眸和那如玉的修挺鼻梁。

在覺察到沈庭雪的到來之際,那鴉羽般的長睫隻是輕輕一顫,便從那旖旎的眸中掀起一片如同星河般瑰麗的光彩。

沈庭雪凝視著殷玉離那雙冶豔到極致的瑰麗眸子,一刹那幾乎有些失神,但他很快便微微皺眉,垂了眼睫,淩空靜靜落在了那石柱前方。

在沈庭雪垂下眼的那一刻,他沒注意到,殷玉離眸中那一片瑰麗的豔光也在這時悄然消失,換成了一抹若有所思。

沈庭雪並沒有發現殷玉離這一絲不同尋常的眼神,正想開口詢問殷玉離。

忽然,一個低低的,帶著一絲落寞,悅耳且清冽的嗓音緩緩響起。

“沈仙尊來,是要親手取我的血麼?”

沈庭雪愕然一瞬,眉頭微不可聞的皺了皺,接著便低聲解釋道:“你彆誤會。”

殷玉離抬起頭,靜靜凝視著沈庭雪掌中雪亮長劍,抿唇不語。

他幽紫色的眸中此刻浸入了一分淡淡的憂鬱和落寞,卻並無太多恐懼之色,烏黑的長睫沾濕了霧,潤澤的唇泛著淡淡的一點水紅,竟有些我見猶憐的姿態。

看著這樣的殷玉離,沈庭雪心頭一顫,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同話本中那城府極深的陰鷙帝王聯係到一處。

一種怪異的感覺在他心口緩緩升起。

但想起自己這次來的目的,沉默片刻,沈庭雪還是壓下了心頭的異樣,淡淡道:“你想離開這麼?”

第二章

在聽到沈庭雪這句話的時候,殷玉離那幽紫色的眸中綻出一絲奇異的光,但他仍是沒有開口,隻仰頭抿著唇,凝視著沈庭雪。

神情帶著懷疑和探究,以及一絲絲的無辜。

沈庭雪看著殷玉離這個眼神,心頭微有異樣,但想著昨夜預知夢中那些殘酷的情形,他還是硬了心:“隻要你立下血誓,發誓以後永遠不得尋釁報複太上宗和陳國皇室,我就放你離開這。”

聽著沈庭雪這句話,殷玉離沉默許久,就在沈庭雪等得幾乎快失去耐心的時候,他卻輕聲開了口:“仙尊,若晚輩不願意呢?”

沈庭雪眉心一跳,他凝視了殷玉離片刻,卻沒在殷玉離眼中看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少頃,沈庭雪舉起掌中長劍,指向了殷玉離%e8%83%b8`前的幾處要%e7%a9%b4。

“那我便廢掉你的修為,讓你永遠不得離開太上宗。”

殷玉離怔了一瞬,薄唇漸漸抿成一線,倔強地同沈庭雪對視,一言不發。

沈庭雪本意也隻是想拔劍嚇退殷玉離,可看著此刻少年眸中那紫色焰火一般灼燙而又倔強的光,他才發現這事有些棘手。

他的要求對於殷玉離而言簡直是天大的好事,殷玉離為何不答應?

難道他是真的想以後造反,所以不願立誓?

就在沈庭雪眸光逐漸複雜的時候,殷玉離忽然低聲道:“沈仙尊。”

沈庭雪眉心微微一顫:“說。”

殷玉離此時仰起頭,凝視著沈庭雪此刻暗潮洶湧的清潤眸子,嗓音低沉悅耳,無比誠懇:“沈仙尊當年封印神魔井的事跡晚輩都聽說過,一直十分仰慕,也自願取血給沈仙尊治病。”

“隻求沈仙尊……能不能不要讓晚輩選這兩條路?”

而就在殷玉離仰起頭的時候,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其他,他肩頭的濕衣忽然滑下去一點,露出了位於玉白色鎖骨之下的一片血孔。

血孔還在微微滲血,映在那白皙的肌膚上,分外猙獰。

沈庭雪在看到殷玉離身上的那一排血孔之後,瞳孔一縮,不自覺便握緊了掌中的劍。

沈庭雪自然知道那血孔是被金針封%e7%a9%b4留下的,而且他也能想象在這深潭中一直浸泡著傷口不得愈合時那零碎折磨的痛苦。

更不要說,殷玉離渾身上下的要%e7%a9%b4基本都被釘入了金針,這樣的折磨,對於這個年紀的少年來講,著實是有些重了。

沈庭雪遲疑了。

他的遲疑被殷玉離看在眼中,殷玉離便又低聲道:“晚輩是罪人之身,這些都是該受的,不值得仙尊同情。”

“隻是晚輩造反一事本就是受人誣陷,這個血誓,晚輩不會立,更不願立。”

沈庭雪修長的眉頭一點點擰在了一處,心中掙紮。

殷玉離眸光閃動片刻,在沈庭雪還在掙紮的時候,他便忽然落寞地閉上了眼,仰起頭啞聲道:“若是仙尊實在難以取舍,便廢了晚輩的修為吧,晚輩絕無怨言。”

聽著殷玉離這句話,再看到殷玉離引頸受戮時蒼白肌膚上那遍布的血色針孔,沈庭雪怔了一瞬,一時間心口如同火燒一般,一股愧疚的情緒悄然湧起。

雖然那夢中情形他已經驗證過了一部分,但也不能就這麼確定殷玉離日後就會做那些事。

疑罪從無,更彆說那隻是他的一個預知夢。

沉默良久,沈庭雪深深吸了一口氣,揚手就將掌中長劍扔到了一旁。

長劍撞擊地麵,發出叮當一聲輕響,劍鋒上雪亮的光澤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流銀一般滑落下來。

殷玉離猛地睜開眼,眸中情緒疑惑且複雜:“仙尊?”

沈庭雪此刻心中已經有了另外的決斷。

沒有理會殷玉離的疑問,沈庭雪不動聲色地自空中降落在了殷玉離身前。

白衣沒入那寒意徹骨的潭水,那潭水瞬息間便浸透了他的衣衫。

寒意鑽入肌膚,穿透骨髓,幾乎在同一刻,沈庭雪淡色的薄唇便略略白了一絲。

但他清冷還帶著一絲孱弱病意的麵容上沒有顯露出分毫情緒波動。

沈庭雪湊上前來,這時他一邊伸手在水下石柱上去摩挲殷玉離身上鎖鏈的源頭,一邊低聲道:“既然你都不想選,那我給你第三個選擇,扶好石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兩人頭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接觸,殷玉離隻是稍一垂眼,便能看到沈庭雪那霜白色的頸項和清冷的側臉,一股幽淡的曇花香氣嫋嫋在殷玉離鼻息間散開。

殷玉離眸光沉了沉,不動聲色地低聲道:“仙尊您——”

此時,沈庭雪的手已經摸索到了那玄鐵鎖鏈儘頭的圓環,他掌中漸漸有瑩白色的光芒傾瀉而出,哢嚓,哢嚓數聲細響之後,圓環滑脫——

無數鎖鏈在這一瞬間嘩啦啦墜下。

殷玉離被金針封%e7%a9%b4,修為全無,此刻十八條沉重的鎖鏈失去了支點,儘是一下子就拉扯著他清瘦的身軀猛地向潭中墜去!

無邊無際的寒水從殷玉離頭頂四麵八方湧來,但他卻連一聲悶哼都沒有,就這麼任由自己墜了下去。

殷玉離瘋狂往下墜的時候,黑色的衣衫在水中飄展開,宛如一朵詭異的大花。

不過很快,便有一道白光緩緩在殷玉離頭頂亮了起來。

寬鬆的白色袍袖也在水下綻開,沈庭雪也下水了,一雙清潤眸中滿是沉凝之色。

他撥開水流往下,隻看到殷玉離此刻雙眸緊閉,安靜地繼續下墜,濃密的眼睫在水中輕輕顫動,整個人卻仿佛毫無知覺。

沈庭雪深吸一口氣,深入下潛,等遊到殷玉離身邊,他便立刻伸手攬住了那包裹在黑衣下的清瘦身軀,稍一用力,便帶著他往上浮。

片刻之後,嘩啦一聲水響,沈庭雪自水麵躍出,抱著殷玉離便縱掠到了不遠處的岸上。

此刻的殷玉離雙眸緊閉,臉色慘白,直到沈庭雪按著他的背心,緩緩給他輸了不少的真氣,他才痛苦地咳嗽一聲,在沈庭雪懷中喘熄著醒了過來。

“仙尊……”殷玉離濕漉漉的睫毛顫了顫,蒼白明豔的麵頰上神情脆弱,又帶著一絲奇異的魅惑。

看著這樣的殷玉離,沈庭雪眉心又跳了一下,半晌他才皺眉道:“你方才為何不扶著石柱?”

殷玉離幽紫色的瞳中水意茫然,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啞聲道:“沒力氣。”

沈庭雪:……

被殷玉離這個回答震了震,沈庭雪無言半晌,才道:“是我疏忽了。”

殷玉離這時似乎終於緩過神來,他神情複雜地凝視了片刻沈庭雪,喘熄了一聲:“仙尊為何放我?”

沈庭雪沉默片刻,沒有直接回答殷玉離的問題,而是道:“既然你不願意發關於陳國的誓言,那隻要你答應,這輩子不會尋釁報複太上宗,並不傷太上宗任何弟子,我也可以放你走。”

殷玉離靜默半晌:“為何?”

沈庭雪修長好看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正覺得殷玉離為何話這麼多,卻見到殷玉離眼眶微微紅了紅,凝視著他,又換了個說法:“仙尊為何對我這麼好?”

沈庭雪啞然。

心口卻不自覺又柔軟了一點。

這時他默然片刻,難得耐心道:“太上宗向來不乾涉皇權爭鬥,這次雲思帶你來,是存了私心想替我治病,但也有悖於太上宗一貫的信仰。他不懂事,我不能不懂。”

殷玉離薄唇一點點抿緊,不說話了。

沈庭雪也沒有再開口,隻是靜靜地等著殷玉離的回答。

不過,這種奇異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很久,殷玉離便輕輕垂下眼睫,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