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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來天欲雪 妄鴉 4426 字 6個月前

到了齊國,而楚蘊,也好好的在楚國當他的太子。

齊國的質子,楚國的太子。

他們的命運,其實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注定。

時間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沒有人知道厲久做了什麼,隻知道齊國國君忽然奇跡般的康復,將這個他從來不重視的小兒子封為太子。

同年,厲久留在楚國的暗探立下汗馬功勞,一招偷梁換柱,直接毒殺了那位一生崢嶸的楚國國君。

除掉了他,接下來就是對齊國下手了。

就在厲久逼宮登基的那晚,楚國傳來了消息。

——毒殺的密信,被楚國太子截獲。

厲久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沒了老國君,楚國這座風雨飄搖的大廈也即將傾塌。

此時的楚國,早就沒有了當初稱雄稱霸的模樣,隻不過強撐著表麵風光罷了。

當晚,厲久連朝服都沒來得及脫下,快馬加鞭地趕到楚國同齊國的邊境。

他看到月色下那人穿著明黃色的衣服站在城門上,看著他麵容冷得像冰,手中弓箭拉得如同月牙般飽滿,流星般的一箭就射穿了他的肩胛骨。

厲久踉蹌著從馬背上跌落,落到髒汙的泥土裡。

「這一箭,為我的父皇。箭下留情,是為我們當日的情誼。」

「從此,恩斷義絕,不到黃泉不相見。」

再以後,歲月便悄悄的過。

沒有人知道,齊國的君主同楚國的君主還有過一段曾經結拜月下,親如兄弟的過往。

他們終於還是走上了背道而馳的道路。

楚國國君一生隻有一位皇後。

他是個體恤愛民的明君,隻可惜楚國國運已盡,最後即便用盡方法,也隻能苟延殘喘。

楚蘊生了場大病,某一日拖著病體起身,揮退百官,獨自行至禦書房前。

書房內,小太子正認認真真懸筆蘸墨,在先生的教導下寫字。

楚蘊看著看著,隻覺得難過又驕傲。

他的兒子還這麼小,還隻有六歲。

而隔壁的齊國國力一日比一日強盛,這些年出兵了好些國家,將周邊的大小鄰國都吞併。

隻剩下楚國了。而楚國還是這些鄰國裡,實力中遊的那個。

他當日射了厲久一箭,厲久承諾此生不犯楚國的國界。

可若是他死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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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聞那人死訊的當晚,厲久的軍隊衝入了楚國的皇宮。

空蕩蕩的宮殿裡,暴君安靜地坐著,忽然一腳踢翻了麵前價值千金的冷翡翠。

翡翠的碎裂聲如同裂帛般刺耳,所有宮人都戰戰兢兢跪下,唯恐自己惹到這位喜怒無常的君主。

厲久坐在高高的皇位上,頓了許久才道:「把他的兒子帶回來吧。」

「還有他的屍身,他的衣物,他的一切......也一併帶回來吧。」

左將軍握緊拳頭,垂首道:「諾。」

「退下吧。」

帝王似是極疲憊地揮了揮手,閉眸不再言語。

這麼多年過去,厲久以為自己能忘記的。

齊國國君是個暴君,終生沒有立妃,更無後。

他有後宮三千,玩物無數。可不管有多少溫香軟玉,終究比不上那個人。

談不上生死相隨,放棄一切也要得到的深愛,但就是忘不掉。

終於,厲久也迎來了那一天。

他站在高高的金鑾殿上,看著麵前少年同那人如出一轍的稚嫩眉眼,顫唞到近乎神誌不清。

「你便是楚辭吧?」

是了。當日他特地吩咐左將好好對待楚國的兩位皇子,可惜左將軍隻帶回來一個未滿一歲的小的,那個七歲的小太子卻是在宮變當日不知去處,杳無音信。

如今看來,應當是得了大造化。

厲久張了張口,「你的胞弟——」

隻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頭顱便應聲落地。

麵前的白衣少年雙眼渙散,全然像一具被人控製的提線傀儡,劍起劍落,化身血海修羅。

他沒能聽到齊國國君最後的話。

厲愁

厲愁不知道,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踉踉蹌蹌地從迷霧中衝出,深一步淺一步地行走在白骨遍地的路上,神色麻木, 連帶著如墨般的雙眸也渙散無比,失去了往日應有的神采。

宗辭的話如同魔怔般迴盪在他的耳邊。

「阿愁,你是我的胞弟, 是楚國的血脈。」

胞弟?

多麼可笑啊。

厲愁悶悶地笑了,血腥味從%e8%83%b8膛裡湧到喉嚨上, 擠壓在喉頭,難聞的鐵銹味瘋狂蔓延,卻還不回他絲毫神智。

像是有一把烈火, 被澆築的熱油點燃,扔進滿是浮冰的水裡,轉瞬如同煙花般熄滅。連帶著將所有熱情, 如火的欲/望, 那些熊熊燃燒了多年的野望和渴求,全部撲滅,連火花也不剩下。

怎麼會是這樣的結局呢?

難道他這麼多年所做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嗎?

齊國的大火,燒燬的宮殿, 從此奠定了前半生的復仇道路。

如果沒有淩雲,沒有他的師兄, 恐怕厲愁這一生都得為仇恨而活, 為仇恨而死。

放棄仇恨有多難?放棄自己為之堅持下來, 踽踽獨行的目標有多難?

在知曉那個人死訊的時候,厲愁就瘋了。他瘋也似地等了那麼多年,瘋也似的鑄造骨肉骨血, 可現在呢?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縱使有滿腔愛意,縱使如何言說,他們的身份,終究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不是他錯了,是這一切都錯了,錯得離譜。

冷,好冷。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顏色,一切都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厲愁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裡走,他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這片大霧中間,宛如一具抽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無盡的痛苦扼住他的喉嚨他的神經,拖著他在無盡黑暗深淵裡墮落沉沒,漫上口鼻,幾欲窒息。

直到——

他看到深沉黑暗中,唯一亮起的那點光亮。

光亮十分暗,暗地要和周圍瀰漫的色彩融為一體。可到底還是不同,能夠很好區分出來。

與此同時,被厲愁緊緊攥在手中的鎖魂燈燈芯開始劇烈發燙,火紅色的血玉像是化作一塊烙鐵,熱度高到讓他皮膚表麵出現難聞的焦味。

活死人的身體是沒有熱度的,從厲愁拋棄了自己活人身份,改修鬼道開始,這具身體就是終年不變的冰冷。

可如今,他竟然感受到了滾燙的錯覺。

厲愁停下腳步。他站在原地,所有距離崩潰隻差一線的神智也被重新拽回。

那是鎖魂燈。

鎖魂燈是......能夠救師兄的東西。

他渙然失神的雙眸也找到了焦距般重合,快步走上前去。

傳說中,鎖魂燈落到了整個鬼域最深處的地方,穿過了遺跡三層,掉到了和黃泉忘川接壤之地。

若是換一個人來,要穿過上方三層遺跡,期間經歷不知道多少機關和不明生物,隨時可能隕落在某片毒霧或者黃泉之氣裡。

而厲愁簡單粗暴地一劍斬下,直接把一半遺跡都給切開,暢通無阻落到最深處。讓前路沒有任何阻礙。

「——!!!」

低頭拿起鎖魂燈的剎那,肌肉牽扯著肩膀傳來一陣劇痛。

厲愁這才想起,他是負了傷的。

他們從高高的黃泉之上落下,穿越萬丈深淵,墜落到了忘川河邊。

即便是如今有渡劫期,距離成仙隻有一步之遙的厲愁,在黃泉裡也無法發揮出自己一絲一毫的力量。但好歹他的肉/體力量經歷了千錘百煉,比宗辭這種煉氣期三層的羸弱身軀好了不知道多少。!思!兔!網!

他垂眸,讓臉頰邊的長髮洩落,罔顧那劇痛和拉扯,硬生生掰開了鎖魂燈身。

癒合的傷口發出哀鳴,因為主人的發力,冰冷的血液再一次從好不容易癒合的表麵滲出,化作涓涓細流淌到腰際,將玄色的深沉衣裳打濕。

厲愁卻置若罔聞,他將手中的血玉塞到燈身裡,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催動了它。

即便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不願意麵對現實。

如果鎖魂燈可以重塑靈魂,如果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即便是用最卑鄙的手法,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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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辭,淩雲,師兄。

這是他唯一能夠握緊的東西了。

這是他充滿命運玩笑,捉弄,錯過和倉皇失措中,唯一屬於他的東西了。

厲愁沒有東西可以失去,絕不可以再失去他。

鬼域之主的額心磕在尖銳的石塊上,忽然發了瘋般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嘶啞淒厲,迴盪在空無一人的黃泉底部,反射出極為可怖的聲音。

冷緒說的公然沒錯。

靈魂不能憑空生成,隻能用現有的靈魂去補。

鎖魂燈隻能提供一個橋樑,即便它是堪比神器的邪物,修補仙人魂魄這樣的事情依舊超出了它的權限,能夠提供橋樑已經是最大的幫助。

而他的師兄,可是曾經成過仙的存在。那是正兒八經的仙魂。

莫說是屠城了,就算厲愁殺遍整個鬼域的人,也是補不上仙人一塊魂魄的。

鬼域之主的笑聲依舊未停。

他笑著笑著,聲音嘶啞破碎到不像話。

厲愁上哪兒去給他師兄再找一個仙人呢?哪裡又會有仙人願意切割自己的魂魄給師兄補呢?

男人忽然伸手,將臉埋了進去。

有冰冷的血液混雜著淚水一起,滴滴答答從指縫中洩露,蜿蜒著爬行在手背,落到滿是白骨的地上。

他們出不去了。鎖魂燈開不了門。魂魄也修復不了。

最好的結局,不過是......

笑聲戛然而止。

不過是死在一起而已,他得不到的東西,也絕對不會讓別人得到。

玄衣男子眼角噙著一抹狠厲的紅。

他坐到忘川河邊,癡癡地笑:「師兄,我們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多好啊,就能死在一起了。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兄弟。沒有人知道他們有怎樣的過往。

「不,阿愁,活下去。」

一片靜默中,那人溫熱的手悄悄握住了他,將一塊石頭塞了過來,「是兄長不好,當初沒有保護好你。現在,就讓這一切有個了斷吧。」

「阿愁,我想看你成仙。」

厲愁睜大了眼睛。

他沒有回頭,觸目驚心的血淚無聲地從眼眶淌下。

他想著拖這個人一起去死,可這個人,在生死關頭抉擇的一刻,卻將活下去的希望給了他。沒有半點怨言,甚至沒有逃避。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為什麼這個人會是他的兄長,為什麼?

厲愁也笑,笑著去親%e5%90%bb那片嘴角,「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