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1 / 1)

晚來天欲雪 妄鴉 4367 字 6個月前

淩雲被本座操縱時沒能除了你,之後又不惜棄劍為你求情。」

他語含譏諷,「你這條命,還都是他為你求來的。楚國太子以德報怨,而你卻以怨報德,著實精彩。」

你這條命,還都是他為你求來的。

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忽然低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師兄....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大聲,一邊笑一邊嘔血,混雜著破碎的內臟一起嘔出。

笑聲斷在了劍光裡。

黃泉大門後的活死人睜開了眼楮。

從此,這個世界上再無淩愁,活下來的,隻有厲愁。

他花了幾百年時間統治了鬼域,將宮殿修建在黃泉大門入口。

黃泉大門後有一塊三生石,三生石後麵有一處無人膽敢踏足的危險秘境。

淩雲前世魂飛魄散,若是有轉生的機會,也先得來三生石麵前走上一遭。

厲愁找不到他,於是便日日坐在白骨王座上,守著黃泉大門,生生守了好多年。

他想,這樣,師兄轉世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會是他。

如果師兄回來了,他會好好道歉。

就算師兄忘盡前塵也沒有關係,那樣更好,他們就能重新來過。

厲愁等了好多好多年,都沒能等到那個人的轉世。

妖族有能夠辨別魂魄的聖物,隻是需要其主人以血肉供養。於是厲愁便打入妖族,將聖物掠走。

雖說妖族大不如從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地下妖塔意欲奪走聖物時,厲愁受了嚴重的排斥。鎖魂燈上被施加了強力的符咒,讓他一隻手逐漸腐朽,透過殘破血肉還能看見森森白骨。

「你——」

妖皇重傷倒地,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厲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隻化為白骨的手抓住鎖魂燈,轉身離開。

在他身後,七位鬼城城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謙卑到了極點。

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會受傷,反正再痛,也痛不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

厲愁早就瘋了。

鬼城城主們知道,鬼域的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隻有他自己不知道。

「師兄,我知道,你的魂魄出了問題。鎖魂燈原本是我師門的東西,整個世間隻有鎖魂燈能救你。鬼域已經準備好了治療的藥材,隻要你和我回去,我立馬能幫你進行治療。」

黑衣男子站在土坡前,冷厲的眉眼皆數化作低切哀求,「師兄,我從來沒有想過殺死你。所以.....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他也不是齊國太子,師兄也不是楚國太子,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那些恩怨難消。

是不是,也可以重新來過?

「......」

白衣少年站在他麵前,似乎還沒有從淩愁是齊國太子的消息裡反應過來。

這一瞬間,宗辭想到很多。

他想起曾經偶爾同師弟說起楚國的見聞,每每談到這個話題,厲愁都是安靜地聽著,對自己的過去卻止口不提,諱莫如深。想起鮮少時候師弟臉上會露出的晦暗表情,想起歷練時刻意會避開的國界。

原來...竟是這個緣故。

過了好半晌,宗辭才自嘲地笑笑,「原來...如此。」

沒由來地,看著少年的表情,厲愁忽然湧起劇烈的心慌。

在以前,隻要他露出這樣懇求的神情,師兄從來都會心軟,可這一次——

「我累了。」

宗辭說道,麵上隻有一片深深的疲憊,「如今我修為盡失,神魂殘缺,左右活不過三年。」

在他說到自己活不過三年的時候,厲愁的身體劇烈一顫,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采。

宗辭卻像是沒看到一般,自顧自道︰「前世恩怨如何,我已經不在乎了。」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即便有能活下去的機會,我也不想同前世再有任何牽扯。」

「三年,若能逍遙自在,快活的過,倒也不錯。」

白衣少年的話像刀般紮進厲愁的心裡,讓鬼域之主眉眼怔然。

片刻後,他的神色忽然多了幾分癲狂,「不,三年——」

隻是,厲愁的話還沒能說完,一道摧枯拉朽的強大威壓忽然從空中直直壓了下來。

這道忽如其來的威壓極為恐怖,其間蘊含濃濃盛怒,僅片刻間,方圓百裡的樹木就全部被壓斷,碾碎在地,化為塵泥。

更遠處,朱雀城的城門也轟然坍塌一截,厲愁更是腳下黃土寸寸龜裂,以他為中心,被壓入到深達數米的深坑之內,動彈不得。

厲愁如今不過大乘,麵對渡劫期的震怒,落後了一個大境界的他同樣難以抵擋。

這回,不僅僅是厲愁,宗辭也臉色一變。

對於這道威壓的主人,他們都再熟悉不過。

少年震驚的抬眸,脊背已經下意識竄起象徵驚懼的電流。

下一秒,不容置喙的力道已經牢牢將他的手腕鎖住,不容他有半分逃離。

男人一襲青衣,並未束冠,三千烏髮散落,已然從孩童樣貌變回了宗辭記憶中鶴髮童顏的模樣。

他的神色很冷,蒼眸如寒潭般沁不出半點光亮,宗辭同他對視,隻能感覺被扯入一片無盡的黑暗。

「宗辭,嗬。」

清虛子的聲音很輕,他怒極冷笑,眸光詭譎莫測,深不見底。

「淩雲......好徒兒,你還想瞞本座到幾時?」

作者有話要說︰  在師尊麵前掉馬,那就是肉眼可見的刺激,害

寫師尊的時候,自我代入一下,giao,真挺可怕一男的_(:?」∠)_

放開他

宗辭的心驟然沉到了穀底。

他被男人擒住的部位如同被冰凍一般, 冷意從手腕蔓延到心裡,使不上任何力氣。

自己的真實身份被厲愁知道後,宗辭並沒有自亂陣腳。

雖然厲愁在他飛昇前夕意欲毀他靈台, 但多年相處,付沒付出真感情誰都能看出來,淩雲也不可能一無所覺。如今解釋清楚, 又知道他好歹是為了復仇,情非得已, 尚且還有迴旋之地。

對厲愁,宗辭的情感十分複雜,原先的失望和怒火同當初自己覆滅齊國的愧疚混雜在一起, 雖說不可能原諒,但現在好歹能正常交流,不至於看一眼都生厭的地步。

可清虛子呢?

宗辭從元嬰到渡劫期漫長的一段時間裡, 清虛子都下山雲遊四海, 沒有陪伴在他的身邊。

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是在宗辭七歲以後,元嬰期以前。也正是他人格還未健全,最容易受到外界因素影響的時間。而清虛子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傳道受業解惑, 又育人之恩。

可以說,清虛子對他來說, 亦師亦父, 如同一盞明燈, 長夜中的引路人。

可對於這個師尊,即便後來相處的時間近乎沒有,宗辭依舊有著本能上的畏懼。

因為清虛子的控製欲, 偏執,倨傲......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宗辭寧願小心翼翼的演戲,寧願扮演一個普普通通的太衍宗外門弟子,也不敢讓師尊窺見一絲一毫的端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正因為如此,他才無法想像,自己真實身份被清虛子發現後,會有怎樣的後果。

不過顯然,白衣少年的沉默在如今也算不上最要緊的事。

就連清虛子,在說完方纔那句話後,也隻是保持著這個姿勢,冷冷地抬眸。

「放開他!」

厲愁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地刻骨恨意。

本來當初齊國滅國,清虛子也參與了,是厲愁報仇名單上的人。後來在知曉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後,厲愁更是對其恨之入骨,恨不得挫骨揚灰,生啖其血肉。

「就憑你?」青衣道袍的男人譏諷地掀了掀唇,手中突兀地出現一把光華流轉的寶劍。

霎時間,如同皎月般冰寒的劍氣拔地而起,清麗至極,有如飛仙踏月,卻也帶著森森殺意,牢牢鎖定了黑衣鬼修。而後者正站在龜裂的深坑中央,渾身被渡劫期的威壓壓得一動不能動,週身的黑霧愈發凝實,察覺到殺意後愈發瘋狂湧動。

「七百年前讓你僥倖逃過一劫,難道你還以為,七百年後的今天,你依然會如此好運?」

清虛子冷笑,「餘孽就該有夾緊尾巴如老鼠般過活的樣子。」

「——既然自尋死路,那本座就送你一程。」

這道劍光出現的同時,沉默不語的白衣少年忽然渾身都不自覺顫唞起來。

他死死地盯著這道劍光,目眥欲裂。

宗辭的劍,是清虛子教的。

七歲的小小少年,連劍都拿不穩。明明最開始練劍時本應用最柔和的木劍,太衍宗私塾課堂裡也有授課先生統一發放的木劍,避免練劍時錯傷到自己。也就隻有清虛子,瞥了眼他手上的木劍,直接拂袖一扔,語氣嫌棄︰「劍本就是凶器,若是連凶器都駕馭不好,倒不如去舞槍弄棒,何苦踫劍?」

第二日,宗辭醒來後在自己床頭髮現了一個玉盒,內裡盛著一把寒光熠熠,吹毛可斷的下品仙劍。

仙器是什麼概念?

尋常的分神期大能都不見得能有一把,清虛子輕描淡寫就送給了自己尚未築基的大徒弟。雖然一向冰冷無情的他並未多說什麼,小小少年卻領悟到了師尊對自己的殷切希望,於是越發積極刻苦。

練劍十分枯燥,剛開始是重複練習揮劍劈砍,每天都要練習一千次。等到出劍的動作完完全全刻在肌肉記憶裡後,才可以開始實戰練習。

在實戰練習前夕,清虛子帶他去了太衍宗山背的一處瀑布。

日出時分,雲霧蒸騰。金紅色的日光氤氳在濃霧背後,折射出一片煌煌彩光。明艷不可方物。

青衣道袍的男人負手而立,朝著少年喝道「看好了」,袖口邊緣橫出一劍。

剎那間,伴隨著冷冽的寒光一起,整個山巔的光芒都要遮不住這一劍的光華。

從極峰湍流而下的飛瀑被這一劍攔腰折斷,於半空之中直接逆流而去,散入空中,紛紛揚揚下了一場大雨。

那時候的宗辭看著這一劍,黑眸裡滿是憧憬。

劍修與劍修之間,雖然走的道路不同,劍氣不同,但宗辭的劍是清虛子教的,難免帶上師尊的色彩。前世淩雲劍尊最出名的那幾劍,都有清虛子的影子。區別隻在清虛子的劍比淩雲的劍更為冷酷,淩雲的劍比清虛子的劍要逍遙灑脫而已。

可宗辭心神不定的緣故並不是因為這個。

他心神不定,是因為他永遠忘不掉,自己從界外歸來時,清虛子毫不留情的那一劍。

那日的劍光也如今日這般璀璨,千變萬化,直直朝自己心口襲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白衣少年不自覺的顫唞讓清虛子敏銳察覺,青衣男人垂眸看了他一眼。

那雙蒼眸深不見底,內裡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