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頁(1 / 1)

野心家 石頭與水 4294 字 5個月前

如你我這樣,有著留學背景的司法業從業人員,其實也免不了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可我們也知道,時代正處在一個巨大的變革時期,思想與以前不同了。何況,女人雖然被一直困在內宅,但,女人的柔弱更多是男人的□想,女人從來不曾柔弱過。」

「褚小姐的強勢,更在尋常女子之上。尋常的女性,不可能從直隸府下的一個小村子裡,乘車坐船,南下千裡來上海做事業。有事業的女人,遇事不可能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們其實與我們並沒什麼不同,一樣在社會上謀求立足之地。家人意外過逝,不論對誰都是極大的打擊,可縱是一蹶不振,又能如何呢?」

「退一步說,褚小姐傷痛欲絕,恨不能再死一回,難道老徐你就不懷疑她是故作姿態,迷惑於你麼?」虞律師道,「我不明白的是,褚小姐是明明白白的受害者,為什麼老徐你會懷疑她是施害人呢?」

是啊,為什麼呢?

徐探長自嘲一笑,「褚小姐重金捐款的善行未遠,大概沒人會這樣想。其實,我手裡並沒有什麼關鍵性的證據,不然,我們就不是在你這裡喝咖啡了。」

「我知道你不是個隨便會起疑的人,何況,我們與知秋是朋友,褚小姐更是知秋的未婚妻。」虞律師同樣敬重徐探長的專業精神與正直品性。

「剛開始,我並沒有懷疑褚小姐。我最初的調查一直在田家,畢竟,先前田家買兇的事不是秘密。褚小姐昏迷時,我隻是對她身邊的人做過例行問詢,她的人際關係並不複雜,風評也很好。不論生意夥伴,還是公司下屬,對她的評價都很高。」徐探長濃黑的眉毛淺淺的蹙著,顯示主人心裡的困惑,「但對她的娘家人的評價,則是一般。褚小姐家裡常住的有一位她公司的職員程輝,還有一位女傭劉嫂子。儘管兩人不好直接言明對褚家人的意見,但言語間可以看出,褚家人的作為很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這家人在鄉下的生活並不富裕,過來上海後飲食極為豐盛,說大魚大肉不為過。會打聽褚小姐的身邊情況。他們來上海不過四天,在裁縫鋪做的新衣將近四百大洋,這並不是一個小數目。」

「你覺著褚小姐心疼錢?」

「我永遠不會對褚小姐有這樣的懷疑,她是個有心%e8%83%b8的女性,不會在金錢上有過多的計較。」徐探長道,「我去過育善堂,育善堂的老高說,褚小姐在做售貨員時,每月都會捐出一塊銀洋給育善堂。」這樣的行為,便是徐探長亦是敬重的。

「褚小姐有很多善行,她也很有心%e8%83%b8,可她的心%e8%83%b8並不是以德報怨。田家一樣是知秋的嶽家,也未見她手下留情。我聽說,知秋有一次把她惹惱,被她追打了三條街。」

虞律師忍俊不禁,「你也知道這事?」

「大概隻有知秋覺著沒人知道了。」徐探長攤攤手,與虞律視相視一笑,而後道,「我大概不應懷疑這樣一位品行出眾的小姐。褚小姐很快投入工作的事,我其實很能理解,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老虞,你有沒有想法,褚小姐剛來上海時,境況並不好,她都會一月拿出一塊銀洋捐給育善堂,可她的娘家人,在鄉下過著貧賽的生活。她在上海置產,小有積蓄,她的娘家人仍是一貧如洗。如果我的判斷沒錯,她與娘家人的關係,非常冷淡。」

「褚小姐如何回答的?」

「她說什麼樣的家庭會讓一個女孩子千裡迢迢孤身一人南下討生活呢?」徐探長道,「她與娘家關係冷淡,可在娘家人到上海後,她非常親熱,幾乎是有求必應,還提出將娘家人接到上海生活?你不覺著,這不符合邏輯嗎?」

虞律師想了想,說,「你知道,家父以往從未將我放在眼裡,他一生的心願都是望他那個外室子成龍。先前我與他來往也並不多,但當他看清現實,現在每個星期都會打電話過來與我加深父子親情,我在心情好時,也不會吝惜錢財。」

「感情往往是非常勢利的,家庭更是如此。」虞律師道,「或者褚小姐有錦衣還鄉的意思,或者我們每個人對血親都有這種複雜的矛盾感情。如果錢能買來感情,為什麼不買呢?我就願意出合適的價錢,買上一點。」

徐探長:……

「如果僅憑這些似是而非的情感上的判斷就做出這樣的懷疑,這是非常失禮的,老徐。」虞律師望向徐探長。

徐探長對虞律師的進一步打探沒有回應,「或者是我辦案人疑心太過吧。」

虞律師挑眉,並不在意徐探長的隱瞞,「再有疑心,你也不能直接再去問詢我的當事人,你為褚小姐帶來困擾。」

「我明白,我明白。」有虞律師這樣的專業人士介入,徐探長自然要照章辦事。

不過,這並不包括朋友之間的相見與聚會。

徐探長簡直無孔不入。

聞知秋近來有些忙,褚韶華也是大忙人,所以,兩人相聚的時間並不多。

褚韶華收到許多朋友的關懷安慰,她整個人因病帶忙,很是瘦了一圈。聞知秋讓她保重一些,褚韶華說,「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聞知秋道,「生意是做不完的,身體才是自己的。」

褚韶華扯起唇角,笑笑,沒說話。

「韶華,有沒有想過留學一段時間?」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褚韶華摩挲著手裡的熱牛奶,望向聞知秋。

聞知秋正要說話,徐探長端著咖啡過來,笑問,「不介意一起坐吧?」說著將咖啡放到聞知秋身畔,徐探長坐下來。

聞知秋看向徐探長,「好巧,正好有事想問你。」

「什麼事?」

「死者已矣,我們想讓亡者早日入土為安。」

徐探長道,「當然沒問題。」

「案子進度如何了?」聞知秋問。

「我怕是無能為力。」徐探長道,「線索太少,我接手的時間太晚,許多線索都已湮滅。包括最重要的第一現場,褚小姐幾人的落水地點,也沒能保留,非常遺憾。」

這樣說著,徐探長的眼睛望向兩人的神色。

聞知秋誠懇道,「還請老徐你盡力,查出兇手,也好令我們安心。」

徐探長道,「我有個疑問,當晚是老聞你帶著褚小姐的手下找到褚小姐的落水地點,你是依恃什麼判斷出褚小姐在那裡落水呢?」

「我認識韶華的鞋印大小。」

「為什麼會毀壞那裡的現場呢?」

「抱歉,我當時滿心擔憂韶華出事,沒留意。」聞知秋道,「事後我也很後悔。」

「能準確的推斷出褚小姐的活動範疇,落水地點,當即組織打撈,我探長的位子你完全可以勝任。」徐探長似是開玩笑,「我們認識多年,有我這樣的探長朋友,你是第一個發現案發地點的人,站在公共租界的地方,你沒有打電話給在公共租界巡捕房任職的我,反是打給法租界的黃先生。然後,你也沒能保留下案發現場,的確應該後悔。」

說罷,不待聞知秋解釋,徐探長端起咖啡,一飲而盡,起身走人。

褚韶華望著徐探長的衣擺在咖啡店的木門翻飛一晃,消失不見。

她明白徐探長的話中之意,聞知秋能準確的找到她落水的地方,有著不遜於徐探長的分析才能,那個被破壞的現場,聞知秋肯定獲悉了什麼。

褚韶華望向聞知秋,聞知秋也在看向她。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雨絲,彷彿一層輕紗薄霧,籠罩著天地間的房舍、車輛、行人,新抽嫩芽的法國梧桐吸飽水分,從那小小的葉梢間匯聚成一滴一滴的水珠,滴滴嗒嗒的砸在大地上。

第186章 巨浪之十

聰明人之間,許多事,往往不必開口,彼此間已是心照不宣。

其實,不必徐探長開口,褚韶華已經隱隱察覺,聞知秋或者猜到些什麼。她床頭抽屜裡的照片,少了一張。她問過劉嫂子,隻有那天聞知秋為了找她,打開過她的房間。

可她能說什麼呢?

說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親人,他們活著,你永遠不得安心;他們死了,同樣讓你不得安心。

魔咒一般。≡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褚韶華未曾開口,聞知秋也沒有問。

窗外瀝瀝雨聲,聞知秋的聲音愈發靜謐溫柔,「你沒念過新式學堂,以前聽你說,一直大為遺憾。韶華,你才幹出眾,唯一欠缺的就是眼界。去外麵看一看,開闊一下眼界也好。」

「我想先回鄉一趟。」褚韶華道。

聞知秋輕聲問,「是孩子出事了嗎?」

褚韶華臉上一瞬間血色褪盡,聞知秋握住她的手,生怕她暈過去。褚韶華的手冰涼至極,聞知秋連忙道,「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

許久,褚韶華方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

「能跟我說一說嗎?我興許能幫上忙。」

褚韶華問,「我抽屜的照片,是你拿了嗎?」

聞知秋點頭,「那上麵……」

「大姨說,那是我女兒的照片。」褚韶華至今恨意深重,她的手不自覺用力,掐得聞知秋一疼,「我怎麼可能認不出我的孩子?那並不是萱兒,那是我二表哥家的女兒,叫杏兒,他們以為我沒認出來,打算拿這個孩子頂了萱兒的名,讓她到上海跟我享福。」

倘不是親耳聽聞,聞知秋都不能信世間有這樣惡毒的親人。

褚韶華道,「我得回鄉親自看看,孩子還在不在?」

聞知秋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盡快吧。」

「他們的事,回去要如何說?」

「遇刺而死,照實說。」

聞知秋道,「先不要急著回去,恕我直言,你們孤兒寡母,又有大筆錢財,太容易被人覬覦。直隸是段大帥的地盤,我雖人頭不熟,許次長是有熟人的,我找他打聽一二,再給你尋幾個保鏢,一起陪你回去。」

褚韶華沒有拒絕聞知秋的幫助。

無巧不成書,就在褚韶華要回鄉前,王大力王二力兄弟隨段浩一行來了上海。段浩先前在縣裡開紡織廠,近年生意漸大,因姨媽姨丈,也就是邵老爺邵太太跟著表弟邵初來上海定居,原本段浩想跟著姨媽一行過來,在上海看看,偏生天津生意正忙,一時抽不得身,就晚了幾天。

王二力近年一直跟著段浩乾,王大力則是過來把老娘弄回家,這事都沒臉跟人說,一眼沒看到,他娘就帶著妹妹、妹夫跑上海來表妹這裡打秋風了,倘不是家裡父親露了口風,王家兄弟還得以為老娘丟了呢。

怕王二力一個搞不定老娘,王大力跟著一起來了。

還有一個老厭物——宋舅媽,打著陳家的旗號,說是來看褚韶華的。王家管不到宋家事,但宋舅媽的人品,王家兄弟無不皺眉。

兄弟兩個很快就顧不上宋舅媽了,邵老爺邵太太見到段浩都很高興,還有王家兄弟,這也是老家的人,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