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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 石頭與水 4225 字 5個月前

要是不打擾,我們在這兒等一等褚小姐。」

褚亭也不好把人攆出去。

好在,褚亭前幾天已經把發貨的事做完了,現下就是還有一批新年的廣告牌在製作中,褚亭需要把一把關,正好招待周家父子媳三人了。周大奶奶聞春華今日的情緒明顯比上一次見麵時克製許多,程輝給倒水時還禮貌的說了聲謝。不過,也沒好到哪兒去,唇角一直抿的緊緊的,話也極少。

褚亭心說,這大小姐脾氣。

可想而知褚韶華下午回商行時,聞春華臉色如何。哪怕有周雨小聲解勸,聞春華都是一幅烏雲罩頂的模樣。相形之下,褚韶華稱得上春風得意。褚韶華進門時看到周家三人,臉上的笑意微一遲滯便盡數消散,把包放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她什麼都沒說,逕自坐了下來。

程輝倒了杯熱茶給褚韶華,說,「外頭冷的很,阿華姐你暖暖手。」

褚亭在中間打個圓場,「周老闆他們一大早就來了,也是不巧,趕上你出門。」

褚韶華端起茶盞輕輕的吹了吹過熱的茶湯,沒事人一樣的問,「聽說前幾天周公子也常過來,我前些天忙的很,也沒顧得上。不知有什麼事?」

周家三人原是坐在辦公桌一畔用真絲透明屏風隔開的沙發椅中,此時紛紛起身,周老闆左邊是兒子,右邊是媳婦,走到褚韶華跟前,深深的一鞠躬,開口道,「先前春華唐突了褚小姐,我特意帶她過來給褚小姐賠個不是。褚小姐,實在對不住。」說完,又鞠了一個躬。

周雨也跟著給褚韶會鞠了倆躬,聞春華見公公丈夫都給褚韶華鞠躬賠禮,不知為何,心裡十分酸澀,當時眼圈兒一紅,淚珠就滾了下來。她能過來,也是知道家裡生意被褚韶華卡住了。原本聞春華托了自己大哥聞知秋幫著想法子,結果,大哥十分沒用,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聞春華見婆家這樣著急,她在家也受了婆婆妯娌幾句埋怨,又有丈夫在一邊兒解勸著,這才過來的。她原以為,她跟這姓褚的說兩句好話就行,沒想到,丈夫公公還要給人鞠躬賠禮,當下心裡十分不好受,聲音都哽咽了,按著丈夫教她的兩句話,細若蚊蚋的說道,「對不起,先前都是我不對。」與話音一併落地的是聞春華成串的眼淚,砸在水泥地磚上,竟落成一個小小的水窪,可見聞春華心中傷痛屈辱。

「周老闆周公子不必如此,你們又沒跟我打架,也沒拿茶盅子砸我,更沒罵我,用不著給我鞠躬。至於周大奶奶,」褚韶華冷冷道,「你覺著委屈,流眼淚,不過是覺著給我賠禮道歉說對不起有失您的身份,或者是覺著連累了公公丈夫的一起來給人低頭,心下愧疚。恕我直言,周大奶奶,你不過是認為我以前做過售貨員,而你,有個做市政廳秘書長的兄長,富有的婆家,你深覺在身份上高我一頭,貴者給貧者低頭,可不就覺著傷心委屈麼。」

「試想,若我這裡是有權有勢人開的生意,就是做了威利先生的全國總代理,你們誰敢過來大呼小叫、指手劃腳?!你們也不過是覺著我不如你們,突然壓你們一頭,心下不服,方過來吵鬧罷了!或者,是覺著我與聞知秋是朋友,覺著你家是聞知秋的姻親,你聞春華是聞知秋的妹妹,我必然寬宏大量,不與你們計較?」褚韶華指背輕輕敲著桌麵,聲音中帶著譏誚,「你們也太有想像力了。聞知秋還沒這麼大的麵子!」

「做錯了事,說聲對不起是最基本的教養,有什麼值得哭泣的呢?如果連這樣的禮貌都不懂,難怪會做出冒失又無禮的事。周大奶奶,你以後得明白一個道理,我這個人,一點都不好惹。」

第154章 尾追而去

聞春華是哭著跑出褚氏商行的,褚韶華隻是望一眼被聞春華撞開的木門,眼神回到周家父子那尷尬至極的麵龐上,遺憾的說了句,「實話總是不大好聽的。」

周雨臉上浮出歉疚,連忙解釋,「內子委實羞愧,以至無地自容,無顏在褚小姐麵前。」

褚韶華似笑非笑,「我很瞭解您家妻子。隨她吧,她能明白我說的道理,是她的福氣。她不明白,也與我無關,我並不是她什麼人。周大奶奶已經道歉,先前的事就算了,這原就不與您二位相乾,我還有事,就不耽擱您二位的時間了。」

這話自是要送客,周家父子亦知今日能怕是談不了別的了,皆知情識趣的說,「那就不打擾褚小姐、褚先生了,再見。」

褚韶華頜首致意,渾身上下都是一股淡淡的矜持勁兒。褚亭看褚韶華沒有親自送客的意思,他起身相送,一直送父子二人到門外。周老闆誠心誠意的說,「我家兒媳被嬌慣壞了,她心裡早就後悔,隻是年輕人麵皮薄,略有些執拗。褚老闆,勞您替我家在褚小姐麵前美言幾句,周家實無冒犯之意。您也知道,先前威利先生合作的並非隻有周家,您家商行能取得威利先生的代理權,於我家更是百利無一害。生意且放其後,若彼此誤會,那是最可惜的。」

「您放心,我一直也在勸褚小姐。這些天,我是剛忙完發貨的事,褚小姐也一直在外跑,她事情更多。其實她並沒有怪您家的意思,她是個極有心%e8%83%b8的人,一碼歸一碼,如今大奶奶也道歉了,她說事情過去那就是過去了。倒是別叫大奶奶存了心事,你說她倆,可真不是外人。」聞知秋隻要不加班,每天過來陪褚韶華去學德文。縱是加班,不能送褚韶華過去,也會去接她的。褚亭想,褚韶華與聞知秋的關係,就差一層窗戶紙了。再者,周家也是上海麵料行的,倒不必因這點小事結怨,故對周家父子二人多有寬慰。

果然,周老爺聽褚亭把褚韶華聞春華的關係歸結到未到姑嫂,也立刻笑了,滿口道,「可不是麼。就是這個理。」又道,「褚老闆明天可有空,咱們去老正興喝一杯。」

「待以後有時間吧,年下總是事情多一些。」

褚亭婉拒邀約,周老爺依舊是滿麵笑意,客氣又親切的辭了褚亭,方與兒子兩個坐車回鋪子去了。

——

聞春華哭著跑回娘家,推開過來開門的錢嫂子,撲到母親懷裡時,聞春華的眼睛已哭的紅腫澀疼。聞太太嚇一跳,忙拍著女兒的背問,「怎麼了怎麼了,可是誰欺負你了?」

聞春華嚎啕痛哭。

待聞太太問明原由,方寬了心,說,「不是先前就商量過,你還是給褚小姐賠個不是比較好麼。既賠了不是,這事也就了結了。怎麼,褚小姐為難你了?」

聞春華開口時,嗓子已是哭啞了,錢嫂子遞上蜜水,「小姐潤潤喉嚨,可別這樣哭,容易哭壞嗓子。」

聞春華腫痛著兩隻眼睛,還有被淚水浸透的半張臉,同母親說起自己的遭遇,「我跟勝哥兒他爹、我公公,一起去了,我們三口子,給褚韶華鞠躬賠禮,就差磕頭了。她也不過是小輩,論年紀比我也就大一歲,我家兩代人這樣給她行禮,她眼皮都不眨一下,還罵了我一頓。」聞春華說著眼淚又滾了下來,她雙手捂著臉,淚水自手指縫隙中浸出來,聲音裡有一種巨大的帶著一點回音的哽咽,「要是以後她做了我哥的填房,我就再也不回來了。」

聞太太勸了好久才把閨女勸的止了眼淚,又叫她去盥洗室洗過臉,到樓上臥室歇一歇。之後,聞太太才回到客廳,也無心再打毛衣,深深的歎了口氣。

閨女的性情,她這個做娘的還是瞭解的,要不是吃了大虧,受了大委屈,斷然不會這樣大哭。聞太太原是想,這事畢竟是閨女錯在先,賠個不是也不算什麼,如今看來,倒叫閨女這樣傷心。

聞太太原是想待兒子晚上回家,與兒子說一說這事,結果,倒又是女婿先到的。周雨與聞春華夫妻這些年,兒子都生了兩個,自是瞭解聞春華的,周雨說話極公道,「褚小姐並沒說什麼,是春華看我和父親都給褚小姐鞠躬賠禮,她心裡覺著連累了我們,很不好過。」

「你跟春華過去就是,你父親是長輩,這既是小輩間的事,你們悄不聲的解決了豈不好?」

「我父親心裡總覺著對不住褚小姐,這不是大哥在追求褚小姐麼,怕褚小姐誤會,以為咱家仗著是親戚就這般無禮,所以一起過去同褚小姐解釋清楚。」

「這事如何了?」

「沒事了。褚小姐說,春華既然已經道歉,就算了。」

聞太太不由皺眉,又問,「那生意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沒來得及說這個,以後再說吧。」周雨道,「媽,我上去看看春華,她瞧著厲害,實際心腸軟的很。」

「好,去吧。」

——

聞知秋到家的時候夜已深了,他有大門的鑰匙,自不必驚擾家裡人,見客廳的燈已是熄了,唯廊下一盞電汽燈仍亮著,像在等著晚歸的家人。聞知秋放輕腳步,推開客廳的門,藉著廊外燈光,按亮客廳的燈。

聞太太是給這驟然燈光一晃,不禁伸手擋住眼睛,身子半支,身上的毛毯滑落,未看清人,先問一聲,「是阿秋回來了?」

聞知秋連忙幾步上前,扶住母親說,「媽你怎麼在客廳睡了。」

「這不是在等你麼。可吃過飯了?怎麼又加班這麼晚?」

「媽我吃過了,以後你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你成天早出晚歸,早上沒時間,怕耽誤你上班。晚上又這麼黑燈瞎火的才回來,不等你怕是連你的麵兒都見不著。」聞太太的眼睛漸漸適應客廳的光亮,看兒子大半夜猶是一幅神清氣爽、春風得意的模樣,就知晚上並不是在加班。聞太太道,「你成天對褚小姐遠接近送,這樣的慇勤,褚小姐對你的心,未必有你對她的一半吧。」

「媽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說起這個來了?」

聞太太歎口氣,「今天周親家,你妹夫、你妹妹,親自登門給褚小姐賠不是,褚小姐終於大發慈悲,說既然你妹妹過去給她鞠躬道歉,這事就算了。好個寬宏大量的褚小姐,你妹妹哭了一個下午,覺著很對不住她公公和阿雨,阿雨還好,竟連累著公公去賠不是,春華心裡很難受。」

「周叔過去做什麼呀,這原就不乾他的事。」聞知秋道。

「你妹夫一人過去不成,褚小姐不依不饒的,周親家可不就一起去,這還不是去了一回,前頭去好幾遭了,今天從早上等到下午才見著褚小姐的金麵。」

「前幾天不是下大雪,韶華根本就沒在商行,她幫著育善堂籌炭米去了。突然間下那麼大的雪,政府號召各界捐款,他們商行也捐了六百大洋。都沒想到有這樣的大雪,育善堂炭火不足,又有那些孩子,她幫著籌炭米去了,可不就不在商行。」聞知秋一五一十的說,聽到聞太太耳朵裡卻似偏幫。

聞太太沉了臉,「反正我認為,她讓周親家鞠躬道歉這事不妥當,周親家畢竟是長輩,不說看咱家的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