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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 石頭與水 4173 字 5個月前

下也不罕見,可陳二順也不睜眼看看,褚韶華就是想要男人,比他好的有的是,人家如何能看得上他!

陳三嬸叫兒媳婦潑了兩碗雞蛋,勸著陳太太婆媳吃了,又給安排了住的地方,睡覺的被褥,過去跟陳太太說了半宿的話,才算是問明白這事的原由因果。待陳三嬸弄明白,心下未免埋怨陳太太糊塗。陳二順是個畜牲倒罷了,陳太太做婆婆的,怎麼能糊塗的與褚韶華說那樣的話。可看陳太太已是哭的兩眼腫成一條縫,頭髮散亂,麵容憔悴,再如何抱怨也是無用,怕陳太太自己都已是悔不當初,隻得緩聲勸陳太太寬心,早些休息。待晚上悄悄同當家的說了這其中的緣故,陳三嬸忍不住歎,「我也猜著二嫂是怕大順家的出門子,以後家裡沒了依靠。可這事未免也忒糊塗了些。」

夫妻倆私下說話,陳三叔也沒了先時罵陳二順的脾氣,隻是跟著歎了口氣,「大順家的也年輕,眼下看她是願意守著的,誰曉得以後如何?」

「可人家不願意,也不好強求。」陳三嬸低語一句。

「明兒個你好好勸勸大順家的,到底是一家子。一筆寫不出倆陳字,她這些委屈,咱們老陳家都是知道的。」陳三叔道。

陳三嬸給陳太太家這事鬧的心煩,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側過身同當家的道,「也不知怎麼這好人都命短,偏生這做孽的倒是活的好好的。」陳老爺陳大順,都是陳家村一等一的人物,結果,一個賽一個命短,接連去了。好容易褚韶華撐起來,又有陳二順這樣的禍頭子,禍害了在北京的家業不算完,如今又這般做孽!連累她明兒個過去跟褚韶華賠禮道歉說好話!

陳三嬸不願意一人去,與當家的道,「我一人去,說的話也沒份量,你是族裡管事的,要不,明兒個你與我同去。」

賠禮道歉的事,陳三叔也不願去。陳三叔同妻子道,「你先去看看,要是大順媳婦有心%e8%83%b8,諒解了這事,我也就不必去了。倘她十分不依,我再去豈不顯得好。」

夫妻倆商議一番,自認智計在手。

便是陳三嬸也覺著,把陳二順弄回村,兩處離得遠些,也就罷了。卻是不想,褚韶華直接就要徹底與陳家分割。而且,褚韶華說的不可謂不大氣,褚韶華道,「我們這生意,嬸子或是不知道。當初我與太太說好的,五成的利都給太太,她畢竟是長輩。剩下的,我與弟妹一人一半。如今,我這話,依舊是做數的。」

「陳二順這豬狗不如的畜牲,太太一味偏幫這畜牲,竟至是非不分,對錯不明。我以後,照樣會給大順哥守著,可我是再不能在陳家過日子的。您知會太太一聲吧。待料理了這鋪子,清賬之後,這一注錢,就當是我代大順哥孝順她的養老錢。至於別的,我分毫不取,隻要我這丫頭罷了。」褚韶華說的分明。

陳三嬸子不論怎麼勸說,褚韶華皆無半點動容,陳三嬸便知褚韶華是動真格的了。想到褚韶華素來的為人性情,動此大怒,倒也在情理之中。陳三嬸勸褚韶華不動,隻得回去與丈夫照說。

陳三叔當即道,「不成,哪怕一分錢不要,萱姐兒是咱老陳家的孩兒,必得留在咱老陳家的。」

陳太太凹陷的雙眼裡滿是倉惶,亦是道,「我什麼都不要,就要萱姐兒。」說著又哭將起來,「大順膝下就這一個孩兒,雖是個丫頭,也是大順的骨血。是我對不住大順家的,我給她磕頭賠罪,我得要我這丫頭。」

陳三嬸是陳家的媳婦,並不是姓陳的,看事情也更公道一些。一方麵覺著褚韶華為人不可謂不大度,出了這樣的事,褚韶華還願意給陳太太一筆錢做養老錢。另一方麵,也覺著,褚韶華能幹,萱姐兒跟著褚韶華,以後日子怕是比在陳家村兒好。可又得說,陳二順膝下空空,陳太太家如今就大順遺下的這一個丫頭,要是給了褚韶華,豈不是連個後人都沒了。

而接下來,大家不過是為了萱姐兒的事商議。倘不是有鋪子的事未曾料理清楚,褚韶華都有心帶著萱姐兒一走了之。褚韶華是個有心人,她更是將萱姐兒看得緊緊的,就擔心陳家人來偷孩子。王大嫂子原是想把萱姐兒接到她那裡去,可萱姐兒近來很離不得媽媽,就是晚上睡覺也要媽媽哄著,還會時不時的驚醒。褚韶華也心疼孩子,索性就讓萱姐兒跟著自己。何況,她最近的親戚就是王家這幾位表兄,王家村又有王大姨在,褚韶華更是不放心,索性親自帶著萱姐兒。

——

冷箭永遠來自於最猝不及防的地方。

褚韶華也不過是給客人退料子的一會兒功夫,因為要結束店裡的生意,許多未開裁的衣料,褚韶華已是不打算再做了的,就要退還給客人。就這一會兒功夫,萱姐兒就不見了。

與萱姐兒一並不見的,還有在鋪子裡幫忙的三妮。

第100章 家敗之七

這是褚韶華人生中最灰暗的歲月。

前年,陳大順猝不及防離逝,褚韶華認為丈夫早逝已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坎坷。可相對於女兒被偷……

知道那種感覺嗎?

丈夫再親近、夫妻再恩愛,褚韶華始終認為,她與丈夫是兩個人。丈夫的離逝,是她生命中最重要人的離去,她自是傷痛非常。可是,母女的血脈,母親與子女的感情,是與天底下所有感情最不一樣的,因為,子女誕生於母體,那種血脈之間的最天然最本能的聯繫與親近,令褚韶華當時就直接叫著王家兄弟找到了陳家村。

不論好說歹說,提什麼樣的條件,陳太太是死活不肯撒手萱姐兒。

很多時候,道理與道德往往是軟弱無力的。

褚韶華花錢請了縣裡警察所的警察過來,陳太太拿著剪刀對著脖子,敢搶孩子,她立刻就捅死自己。褚韶華略一和緩,她立刻跪地朝褚韶華磕頭,求褚韶華給陳家留條血脈。種種情境,難以形容。

如果褚韶華是個軟弱的性子,如果褚韶華是個不要臉的性子,她也可以跪下與陳太太對磕,褚韶華偏生這輩子也做不出對人下跪的事。

甭管褚韶華用什麼辦法,陳太太豁得出命去。褚韶華不是豁不出性命,可她若一刀把陳太太捅死,以後閨女怎麼辦?

陳三嬸更是每天過去找王大嫂子說好話,說陳太太的難處,陳大順膝下就這一個閨女,陳二順成親好幾年沒孩子,外頭搞姘頭也沒有,家裡就萱姐兒這一條根了,就是個丫頭,咱們也捨不得啊。以後褚韶華在縣裡,想孩子隨時過來看就是,他們再不會攔著不叫看的。

這事一直折騰了一個多月,不論陳家人還是王家人,還是褚韶華,都憔悴疲憊至極。褚韶華突然說,「縣裡的生意已經都處理乾淨了,我以後也不會留在縣裡。」

陳三嬸嚇一跳,「那去哪兒?」

褚韶華瘦削的麵孔上一雙眼睛冷如冰霜,她道,「我去上海。如果我有命,會回來接萱姐兒。如果我不回來,就是已死在外頭,你們可以放心的留著她了。」

對上褚韶華的眼睛,陳三嬸不覺心驚肉跳。褚韶華冷冷道,「我走之前,萱姐兒的事,必要說個明白。明天就在三嬸家,族中管事的都過來,我請縣裡段所長、我娘家兄弟、萱姐兒的太婆婆,他們都會過來。你們既要萱姐兒留下,許多話咱們得說清楚!過有,陳二順也要過來!」⑧思⑧兔⑧網⑧

——

第二天,陳家族裡管事的早早到了,褚韶華請的人也都到了,還有邵東家也與段所長一起過來。魏老太太上了年歲,坐在暖烘烘的炕頭兒。王家兄弟個個高壯,坐下頭板凳上。陳家族裡各院管事,團團圍坐,陳三叔原還想寒暄幾句,褚韶華麵色冷淡,直接道,「段所長是縣警察所的所長,邵東家是縣裡鄉賢會的會長,老太太是我的親家嬸子,也是我們萱姐兒以後的太婆婆,還有我三位表哥,都在了。三叔,我看各院兒管事的都來齊了,太太、二順、二順媳婦你們也都在,有話,我就直說。」

「我是想帶萱姐兒走的,你們死活不讓,這些天的事,你們都清楚,我也清楚。你們要留下她,我也就這麼一個閨女,我明天就去上海,今天過來,把萱姐兒的事說清楚。」褚韶華從手邊兒抱起一個紅漆木匣,放到桌子上,打開來,裡麵光燦燦的皆是閃著銀光的現大洋。段所長邵東家尚沒啥,魏老太太也老神在在,王家三兄弟因早知這裡頭的東西,也皆淡定。陳家族裡各管事的不禁竊竊,陳三叔問,「大順家的,你這是?」

「這是一年來裁縫鋪賺的錢,一共是一百三十塊現大洋。都在這裡。」褚韶華道,「當初開裁縫鋪,我說過,這裁縫鋪五成的利是給太太的,剩下的,我與二順媳婦對半分。現在,我分文不取,都留下。」

之後,褚韶華又盒出個靚藍的包袱,裡頭打開來,是兩套銀項圈銀手腳鐲,還有兩套是金項圈金手腳鐲,另有幾十塊現大洋。褚韶華道,「萱姐兒身上帶著副銀子,這裡是兩付銀的,兩付金的,大洋有五十塊,是我這些年與大順哥的私房,也盡留給萱姐兒。」

「還有我嫁過來,嫁妝單子還在。當初置這些嫁妝也有十兩銀子。我也留給萱姐兒。」褚韶華哽咽,「我嫁進陳家這幾年,自覺對得起陳家上下。」

「如今,我就要走了。這些錢,不要說養大一個丫頭,就是養大十個也夠了。」褚韶華問,「三叔,你是陳家主事的,你說呢?」

陳三叔歎,「我知道你不放心萱姐兒,你放心,大順就這一條根,你婆婆,咱們族裡,都會好生待她的。」

「三叔這話,我聽到了,我會記得。」褚韶華道,「當初,太太跟我說,隻要萱姐兒留下,您什麼都不要,對不對?」

陳太太這些天哭狠了,嗓子一直是啞的,她點頭,「對,我就要我萱姐兒。」

「好,那我要立契。這些錢,這些東西,都要寫到契書上。萱姐兒的親事是早定了的,我們萱姐兒的太婆婆在這裡,到萱姐兒出嫁那天,她要平平安安的,這些錢,我不計較,悉歸太太。若太太百年,您願意給誰就給誰,就是給信畜生,我也不管。如果萱姐兒中間有個好歹,這些錢,陳家要還我!如果太太你介時不在了,就是二順你的債,如果二順死了,就是三叔你的債!」褚韶華冷聲道,「我要在契書上寫得明明白白。」

陳家族人沒料到褚韶華還有這一手,可想到褚韶華留下這許多錢,嫁妝什麼的也沒一樣帶走,相當於淨身出戶,人家就這一個閨女,提這樣的條件也不算過分。

陳二順道,「可孩子這麼小,萬一有個病啊災的。」

「跟著我,我保證什麼病災都不會有。」褚韶華眼神若刀鋒,陳二順頓時不敢多言。

陳太太啞聲道,「我就這一個丫頭,就是我出事,我也不會讓我這丫頭出事。老三,你能大順家的寫這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