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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 石頭與水 4146 字 5個月前

不上呂小姐的人品。」

「何嘗不是,如今呂小姐聞名政文兩界,心悅她之人不知凡幾,誰又知那一家人姓誰名誰!」潘太太緩緩道,「如今的社會風氣,早非先前能比。前清陛下遜位,大總統理事,雖國家多難,常為其他強國所侮,可如我們這樣有著幾千年歷史積澱的民族,是不會一直孱弱下去的。正因世道混亂,方有英才輩出。觀以往數千年,權力世界始終是男人的世界,如今卻是不同,社會上已有如呂小姐這樣才華出眾的女子出來做事,而且這些有識女子已開始著手建立女學,在國外,女子學校更是屢見不鮮。可見,以後的世界,女人雖則在許多機會上仍不比男子,可也不會遜於男人太多。男人可以做官,女人一樣可以做官。男人可以經商,女人一樣可以經商。男人能做的行業,應一樣向女人開放。縱離男女平等仍還有些距離,但在法律與教育上,會承認,男女平等。」

褚韶華一時都聽入了神,不禁問向潘太太,「真能這樣?」

潘太太笑,「我小時候,可是從沒見過有女性能於政府做官的,如今不是有了。社會是會進步的,可社會不會無端的進步,我雖非有呂小姐這樣的才幹之人,可也會定期給北京的女學捐一些錢,支持她們運作下去。我想,這多少也是一種推動。」

褚韶華具有天生的冷靜,她並沒有沉浸在潘太太所渲染的男女平等的美好願景中,而是皺眉問,「潘嬸嬸,那你說,這種對男女平等的推動,要靠什麼人來推動呢?像呂小姐、潘嬸嬸你們這樣的人嗎?」

潘太太想了想,搖頭道,「社會的改變,必是一種大多數人在風氣上、認知上的改變,縱報紙上那些有著生花妙筆、文才不凡的人士,想一人兩人改變社會也是妄想。這需要的不是一兩個人的推動,而是需要所有人的努力,幾代人或是數代人的教育,才能完成的事。」

強勢如褚韶華都不禁感慨一句,「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容易也要去做。」潘太太眉目疏朗,平和又堅定,此時的潘太太並不似以往那個溫和閒適的貴婦人,而是帶著某種讓人說不出的氣質,這是一種能與潘先生的儒雅並肩的氣場,潘太太溫聲道,「人人都能盡一點自己的努力,我們的後人才有可能迎來更為寬廣的天地。若我們無所作為,非但於我們現在的處境無所改善,就是於社會,於後人,豈不愧焉?」

——

以褚韶華的理智,聽潘太太一席話,亦禁不住有心潮澎湃之感。因與潘太太說的投機,中午就在潘家用的飯。褚韶華行事向來周全,還特意托潘家下人去自家給婆婆送了口信,說明中午留在潘家用飯之事。

陳太太私下都與丈夫嘀咕,「真不知老大家這是什麼樣的臉皮,每次去人潘家,時不時要留下吃飯。就是人家有錢,飯菜好吃,也不好這樣貪嘴的。」

陳老爺都不曉得如何跟妻子這種沒見識的婦道人家講這道理,潘家那樣的人家,有本事你也去吃飯試試。說來,這正是陳老爺所欣賞褚韶華之處,交際絕對是一項極有用的本領,陳老爺做生意的人,最知人脈的重要。陳家雖則吃穿不愁,離潘家還是有不小差距的,大兒媳能與潘家這樣的人家交際,於自家又有什麼壞處不成?

陳老爺道,「老大家豈是貪嘴的,無非是潘太太喜歡她,願意留她吃飯罷了。」

「那也不好總在人家吃啊。」陳太太就愛在自家吃飯,多自在。

「行了,我看老大家不是不懂事的人,她是有分寸的。」

有分寸的褚韶華眼下正為一事憂慮,說來,她自有了身孕,一向刻薄的婆婆也寬厚許多,吃食上更是大方極了,肉蛋魚蝦,家裡就沒斷過。褚韶華也很享受現在的生活,可今天在潘家用飯,見著一道辣子雞,褚韶華當時食慾大增,一人就吃了半盤子。褚韶華當時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以前很少吃辣,不知為何,自有身孕,就特愛吃辣的。」

潘太太笑望她較以往更為細緻粉嫩的臉頰,雖則褚韶華容貌出眾,可先前的皮膚斷沒有這般凝脂如玉般的柔潤無暇,潘太太道,「有了身子就是這樣,我懷著阿玉時也是如此,吃辣吃的都停不下來。我還沒嫁人時,一吃辣臉上就要出痘的,可那會兒,不論吃多少辣,都似你這般,說膚若凝脂都不為過。」

其實,褚韶華自己也有所感覺,她這胎,多半懷的是個閨女。因為,以前月份淺時還不大明顯,隨著月份漸大,她越發嗜辣,如今哪頓沒點兒辣的,便覺飯菜無味。褚韶華自是盼著第一胎能得個兒子最好不過,可若懷的是閨女,一樣是她的骨肉,一個強勢的女人,是永遠不會嫌棄自己骨肉的。尤其今日聽潘太太說起如今平權、女權之事,褚韶華更是從來沒覺自己比哪個男人就低一等。可公婆那樣的盼孫子,若以後生出來是閨女,豈不是叫公婆失望。

公公倒還好,素來明理。

婆婆則是一向糊塗的人。

褚韶華尋思著,還是得事先有個章程才好。

第61章 再見奇夢

褚韶華先是不再掩飾自己嗜辣之事,在宋蘋出去買菜時,褚韶華特意在婆婆麵前同宋蘋說,「二弟妹買些辣椒回來,我近來不知為何,特想吃辣的。你和娘都吃不得辣,到時炒菜我單獨炒一點放辣椒的,不然總覺沒滋味。」

宋蘋愣了一下,想到「酸兒辣女」的說法,心下立湧起一股喜意,強壓著上翹的唇角,聲音都微微發顫,「我還說現在酸杏兒下來,若是菜市上有賣酸杏兒的,給大嫂稱二斤回來。」

「唉喲,可別提那個。以前我倒是愛吃酸的,現下想到酸的就沒胃口,特想吃辣的。」褚韶華自是沒錯過宋蘋臉上那掩飾不住的喜意,心下冷笑,眼尾更掃過陳太太那錯愕的打量她肚子的神情,褚韶華隻管叮囑宋蘋,「二弟妹別忘了買辣椒的事。」

「大嫂放心,忘不了。」宋蘋想著「酸兒辣女」的說法,聲音都雀躍起來。褚韶華突然這樣想吃辣的,肚子裡怕多是個丫頭。若褚韶華生個丫頭,她也就不擔心了。

宋蘋高高興興的提著籃子去菜市買菜。陳太太卻是忍不住問褚韶華,「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想吃辣的?」

「說不上什麼時候,先前還不大顯,如今孩子月份兒漸大,我越是想吃。」褚韶華坐在炕沿兒,隨手從小炕桌兒上的簸籮裡抓了幾粒生花生剝殼,這是要炸花生米用的。她略頓一頓,輕快的說,「說不得這胎是個閨女。」

陳太太連忙止了她這話,晨間的陽光自窗外照入,明明還不熱,陳太太硬是急出汗來,連聲道,「莫說這不吉利的話,哪兒就一定是丫頭了?我瞧著就是小子。」↙思↙兔↙在↙線↙閱↙讀↙

褚韶華剛把生閨女的話說破,並不與陳太太認真計較,隻管又聽陳太太又念叨了一通生孫子的話,就回屋收拾屋子去了。陳太太想到褚韶華突然這麼愛吃辣,甭提多擔心褚韶華生閨女了,她老人家可是盼孫子的啊!偏這生男生女都是天意,非人力可強求。一時間,陳太太倒急的夠嗆。

尤其,褚韶華說愛吃辣完全不是做假,待宋蘋買了辣椒回來,褚韶華不顧天兒熱,自己在廚房炸了一小罐兒辣椒油,說是以後炒菜用。陳太太自欺欺人,吃晚飯時還說哪,「說不得以後我大孫子就是個愛吃辣的。」

褚韶華看公公、丈夫都回了家,便不再一味聽婆婆念叨大孫子的話,夾了塊炸的酥香的紅辣椒放在嘴裡,直吃的嘴唇都紅彤彤的如染胭脂,方玩笑似的說,「叫娘念叨的,萬一生了閨女,豈不叫娘嫌棄。」

陳老爺自也瞧見褚韶華突然愛吃起辣來,他老人家到底閱歷更深,笑嗬嗬道,「閨女也不嫌,我跟你娘一輩子就倆小子,想要閨女都沒有。你要先給家裡生個小孫女,高興還來不及。」

聽丈夫這話一說,陳太太懸著的一顆心突然就通透起來,也是這個理,陳太太一輩子沒見過閨女的人,要說不稀罕閨女也是假的。陳太太搓幾顆晚上剛炒熟的黃豆粒,拈了一粒嘎崩嘎崩的放嘴裡吃起來,心下雖覺褚韶華若是生閨女有些掃興,可瞧著當家人樂嗬嗬的模樣,到底也沒說什麼難聽的,嘎崩嘎崩道,「閨女就閨女,小子就小子,隻要生就成。先前你們一個兩個的沒動靜,我才心裡著急的。你們都是年輕的小夫妻,又不是隻一個孩子,要是先來個閨女,以後再生兒子是一樣的。」

褚韶華見公婆並不是那死活一定要孫子的意思,心裡方是滿意。宋蘋聽婆婆兼姑媽這話,臉上一灰,低頭捧著碗喝起粥來。褚韶華看她這樣兒,想到早上宋蘋聽她要吃辣椒時臉上的幸災樂禍,心下暗暗冷笑,且不去理宋蘋,褚韶華順著自己先時想的章程,繼續道,「說來,在家時我倒做了個奇夢,也不知是不是預兆了這孩子。」

陳太太忙問,「做了什麼奇夢。」

褚韶華一向心思機巧,立挑著好聽的跟公婆繪聲繪色的說了,「就是年前我回娘家的那天,晚上夢到我在一處極空曠的地界兒,那地界兒有說不出的好,頭頂白光濛濛,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綠,不知是稻田還是綠樹,我腳邊是一大片的萱草田,那萱草都沒開花,隻有一株是開了的。我平時瞧花草都尋常,不知為何,見那株早開的萱草花便覺十分喜歡,伸手便摘了來。那花入我手突然謝了,把我嚇一跳,手上一鬆,花枝就掉在了地上。說來奇異,那花枝入地就生出無數根係,深深紮入地下,接著花枝上重新抽出花葉,轉眼就開出一朵極大的萱草花來。那花開的奇異極了,有這麼大,渾身透出一層寶光。我想要近看,突然就醒了。」褚韶華比劃著說完,說的有鼻子有眼。再加上她一向口齒伶俐,不要說公婆,就是頭一回聽她這夢的陳二順宋蘋夫妻也不由聽的入了神。

褚韶華瞪圓一雙大杏眼,兩條彎彎黛眉裡都帶出三分困惑,「當時我就覺著這夢奇異的很,還與大順哥說了,一直擱在心裡頭,就是忘不了。如今算算日子,我約摸就是年根子底下懷的這孩子。」

陳大順在一畔笑瞇瞇的聽著,時不時給媳婦夾辣椒布菜,陳太太先是眼睛一亮,拍手道,「這是好夢啊!萱草是宜男的意思,說不得就預兆著你懷的是個小子。」

陳老爺也覺大兒媳這夢奇異,想著大兒媳坐胎前竟有這樣的奇夢,這孩子怕是有幾分不凡的。這時候也顧不得閨女小子的事兒了,眼睛笑瞇起來,在炕上拔直了腰桿兒,摸一把頜下短鬚,點頭,「總歸是個好兆頭。」

原本,陳太太在褚韶華大肆吃辣,懷疑褚韶華肚子裡懷的是丫頭時,就準備減少家裡的肉蛋供應,畢竟在陳太太的觀念裡,隻有懷兒子才配吃肉,要是懷丫頭,吃大鍋飯就是了。結果,褚韶華一說她這奇夢,陳太太又有幾分迷信起來,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