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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腰對小孩說:“你徐叔叔現在還是帝大的學生呢,學校這不是開學了嗎,他又回去上學了。明天星期天,正好還是植樹節,咱們去帝大溜達溜達,將來你們長大了也考帝大,好不好?”

馮妙一聽忙問:“你們可以繼續上大學了?”

“是他。”李誌指著徐長遠道。

李誌解釋說,66年停課複課後,他68年順利畢業了,畢業分配到另一座城市,現在屬於借調,莊老這邊要用人,就把他借調過來了,老婆孩子還兩地分居呢。

而徐長遠因為家庭問題被下放到農場,沒能繼續學業,現在高考恢複,他落實政策,可以回到學校繼續讀完大學。隻不過他現在的導師是莊老,整天跟著莊老,所以恐怕是一邊上課、一邊還要去故宮幫忙乾活。

馮妙看看倆小孩眼巴巴的樣子,就答應了。

“大子二子,你們明天可以跟兩位叔叔出去玩一會兒,記住一定要聽話。”

倆熊孩子一聽眼睛都放光了。

這一玩就玩到了中午才回來,回來後馮妙先叫倆小孩洗手洗臉,自己試試手不冷,把手從大子後脖領插進去一摸,果然,後背的秋衣都汗濕了。這得玩得多瘋。

“帝大好玩嗎?”馮妙問。

二子忙著嚷嚷:“好玩,帝京大學好大呀,可大可大了,怪不得叫大學,比我們村還要大很多很多。”

“嗯,特彆大,挺好玩的。”大子卻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自己洗乾淨手臉,跑去倒水喝,二子也跑過來要喝,兩個孩子咕咚咕咚喝光了一大碗水。

“媽媽,我好像……看見爸爸了。”大子一雙烏黑的眼睛望著馮妙。

馮妙不禁一怔:“在哪兒看見的?”

“在學校大門口,我應該沒有看錯。”大子頓了頓,抿著嘴唇,一張小臉滿是委屈,“很多人,他走的很快,我想喊他,我跑過去,他又不見了。”

二子洗完臉拿毛巾擦乾淨臉,眨巴眨巴黑眼睛:“可是我,我沒看見呀。”

大子沒理他,一臉“你笨”的嫌棄。

“有可能你看錯了,要真是他,那他肯定沒看見你,他是你們的爸爸,就算現在跟媽媽分開了,他也還寄錢給你們花呢,要是看見你不會不理你的。”

馮妙接過二子手裡的毛巾,隨手拍拍大子的頭,蹲下來問,“你們是不是想去找他?”

“那爸爸知道我們來帝京了嗎?”大子問。

馮妙搖搖頭:“我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不過,我其實也不希望他知道。”

“媽媽,爸爸要是真不要我們了,那我們也不要他。”大子嘟了下嘴唇說,“我就是,今天看見他了,想告訴你一下。”

“嗯,我兒子真乖。小孩子有事就是要跟大人講。”馮妙笑眯眯捏了下他的臉蛋。

馮妙在食堂打了飯,叫兩個小孩吃飯,自己卻不由地去想這個事情。

沈家平反後,方冀南跟她說過他的很多事,66年學校停課他十八歲,那時候他正在上大學,剛上大二,然後67年底去的馮家村插隊。高考恢複後,既然徐長遠能夠回到學校繼續學業,方冀南應該也一樣,那麼他出現在帝大倒也合理。

隻是原書中,作者的筆墨都集中在女主身上,來來回回就是寫女主養娃、馴夫、收服娃們和男主,男女主的恩愛日常,似乎就沒寫到男主回校讀大學的事情。之前寫信,方冀南也沒提到,故意不告訴她還是之前沒確定,那就不知道了。像徐長遠,他說他是在年後,大學開學前,他才落實政策得知可以回去繼續學業的。

話說春節後她就沒再收到過方冀南的信了,倒是等來了沈文清。

算了,管他乾什麼。

跟她不相乾了。

又隔了一天,周二,幼兒園的事情聯係好了。一大早徐長遠來帶他們過去。出了宿舍大院,搭了一站公交車,下車拐過一條頗有年代感的胡同,徐長遠介紹說這是附近某個單位辦的幼兒園,旁邊挨著還有他們單位的托兒所,職工上班就把孩子帶來,下班領走。

進去後先到園長辦公室,問了倆小孩的年齡,大子五歲,二子三歲半,園長便說,小哥倆得安排到不同的班級。

“需要交學費的吧,我帶錢了。”馮妙問。

“交他們中午就餐的夥食費和糧票,按月交。”園長看看徐長遠笑道,“這不都是通過單位聯係的嗎,跟我們其他孩子一樣。”

馮妙心裡飛快算了算,方冀南之前給她寄的那一遝子票,油票、肉票可都讓她霍霍得所剩無幾了,糧票也不多了。得虧她爹之前就想到了,他們在村裡還有個基本口糧,可以拿口糧在老家換糧票。

早也不知道啊,早知道就省著點兒用了,誰能預料到她突然帶著倆孩子來城裡生活。

這是78年的春天,早春農曆二月,胡同裡院牆伸出的杏樹已經鼓起了花苞,馮妙隻記得往後慢慢就要告彆票據時代了。

可一天不告彆票據,他們也得吃飯穿衣啊。

興許是看出她一閃而過的神情,送兩個孩子去教室的時候,徐長遠低聲跟她說:“這兩天也沒顧上跟你細說,你算是修複組的編外人員,臨時工,工資呢等修複組那邊確認下來,用最劃算的方式給你按天,一天一塊五,一個月去掉星期天,也能有四十塊錢。不過修複組情況特殊,考慮到實際情況困難,可以給你額外申請一點糧油補貼,之前組裡彆的編外人員如果不是在職的,沒有原單位正式工資,也都這樣。”

“這個用工我們簽合同,雖然算不了合同工,但可以續簽,等修複方案批下來,就可以給你按技術用人,日工資能拿到兩塊二,時間長了還可以漲,技術用工經過修複組和管委會考核,特殊人才,最高可以拿到一天三塊。”

徐長遠介紹完笑笑說:“修複組畢竟特殊。”言下之意,其他地方可能很難有這個政策。

馮妙暗暗鬆了一口氣。要知道她來之前,已經接受工作組能給她開出的最高臨時工工資24,之前她在甬城考古隊就是一個月24,原來還可以按天算。

一個月就算40,要是真能漲到一天三塊錢,那就相當不錯了,聽說行政18級的副科級工資也才一個月87.5。並且還有個糧油補貼,加上家裡帶來的,省著點也夠娘仨吃的了。馮妙心說以後還是不能窮闊氣,省著點兒,票不夠,反正錢上寬裕些,之前方冀南就給她的錢也都帶在身上了,不行她就多買瓜菜之類不用票的東西。

馮妙牽著手把倆孩子送到門口,看著老師把他們領進去。

“一定要聽話啊,媽媽放學來接你們。”

“媽媽再見。”

馮妙跟老師拜托幾句,和徐長遠一起出來。徐長遠坐另一路公交車回故宮,馮妙看看來的方向,一站路,乾脆步行回去。

她這幾天一直坐在繡架前,胳膊腿都累,眼睛也酸,走走路活動一下。這麼一想,乾脆就決定以後上幼兒園娘仨步行吧,野孩子進了城,活動量比不得在村裡,得多遛遛。

下午接到倆孩子,娘仨就手牽手,一路說說笑笑走回來。第一天上幼兒園,放學出來小臉上帶笑,看起來還不錯。

“第一天上幼兒園怎麼樣啊,好玩嗎?”

大子:“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還可以玩滑滑梯,就是老師管得太嚴了,不許亂動、不許亂說話,上廁所尿尿也得報告。”

二子:“中午還給飯吃,吃饅頭,吃菜,菜是土豆,還有豆腐湯。吃完了讓我們睡覺。睡不著也要閉著眼睛,不許亂動。”

大子:“老師教唱歌,教畫畫,還可以做遊戲。”

二子:“排隊,做操。”

馮妙其實擔心小孩會不會挨欺負,畢竟他們新來的,半路插班,並且一口外地口音。

可是她又怕問出來,給小孩不好的暗示。於是馮妙拐個彎兒問:“小朋友們都很聽老師的話嗎?”

大子:“小孩都要聽老師的話,不然老師會生氣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老師生氣就會瞪眼睛,就這樣、這樣——”二子學著老師瞪人的表情,兩手叉腰,努力虎著臉瞪起眼睛。

馮妙:“噗嗤……”心說就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小猴子,也難為老師了。

“那你們認識其他小朋友了嗎,有沒有交到新朋友?”

大子:“認識了,我旁邊的小朋友叫葵葵,她喜歡跟我玩,還有一個小剛,他也跟喜歡我玩,還幫我推滑滑梯。”

二子撓了半天腦袋,嗯……不認識,沒記住。光記住幼兒園的菜了。

“他們認識我啊,他們問我叫什麼,我說我叫方迅。”

好吧,看起來混得都挺不錯啊。

回到宿舍門口,馮妙拿鑰匙開門,大子問:“媽媽,我們今晚還是吃食堂嗎?”

二子:“媽媽,我想吃你做的蔥油餅了,還有蘿卜卷,還有小餛飩……”

“你們再堅持幾天。等媽媽把手頭的工作做完了,就想法子給你們做飯。”

馮妙的想法其實是租個房子,她帶著倆孩子,宿舍裡洗衣做飯洗澡,實在不方便。這幾天馮妙了解到了,租房私底下是有的,可誰也不敢公開喊,得找熟人打聽。

3月18號下午,周六,馮妙第二次來到西華門外。她沒有工作證不能進去,隻好拜托門口的工作人員請他進去傳個話。又等了會兒,李誌騎個自行車出來了。

“馮妙同誌,”李誌下了車,笑道,“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都快下班了,要進去嗎?”

“我有事找你們,就自己過來了。”馮妙笑著遞給李誌一包東西,“麻煩你把這個送去給莊老。”

“什麼東西?”李誌隨口問,“你那邊進度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困難?”

“繡出來了,這是樣品。”馮妙笑。

“已經繡出來了?”李誌睜大眼,“這麼快?馮妙同誌,你不要心急,不要看我們著急就影響你,之前我們找的蘇繡師傅,有的都呆了兩個多月,你既然能琢磨透這個針法,更加不要著急,慢慢來可彆出了差錯。”

“應該複製得差不多了。”馮妙笑道,“說了十天,從我9號領了任務,今天已經是第十天了,我跟莊老保證過的。”

李誌稍稍放心,推起自行車道:“那你跟我一起進去吧,莊老在裡邊呢,老爺子現在一天到晚泡在裡頭,有什麼情況你也好跟他當麵溝通。”

“也好。”馮妙點點頭,跟著李誌又經過幾道手續,徑直來到西三所,莊老正忙著,聽見她來了,放下手裡一堆紙張走過來。

“莊老,給您的樣品。”馮妙迎上去,揚起一抹燦笑。

“哎呀你這小姑娘,怎麼比我還心急。”莊老一邊說著,一邊接過馮妙遞過來的東西,打開來,順手鋪在桌案上。

午後陽光明%e5%aa%9a,老國寶湊近了看,又拿起來對著陽光反複看了看,扭頭瞅了馮妙一眼,便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