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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凝知道他要說什麼,她不好意思地低頭拆信,信上寫道,皇上一切都好,並問她好,寫了厲雲解了毒,人沒事了,但行動被皇上控製了起來。

讀到這裡,黃凝抬頭歎了一口氣,安信問:“怎麼了?”

黃凝:“他可真命大,那樣都死不了。阿純是他一手養大,怎麼可能會對他動殺念。就這樣,讓他又撿回了一條命。”

安信安慰道:“不用擔心,京都的情況我也知道一些,現下皇上實權在握,厲雲被他拘在宮中,他雖沒死,但也再無能力做什麼了。”

“但願吧,我總是怕,現在有時還會驚醒,夢到自己又被他抓了回去。我沒殺過人,但我真想他死,他死了我才能安心。”

“阿純,聖上,你要理解聖上,他不好動這個手的。”

黃凝:“我知道我沒怪阿純,他是個謹慎的孩子,是我多慮了。”

安信忽然問:“你現在夜裡睡得不好嗎?”

“也沒有,就是偶爾做惡夢,已經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安信點著頭,然後他猛地抬頭道:“我這裡事情處理完後,會離開信城,你願跟我走嗎?”

黃凝不語,安信站起身走向她,在她麵前站定後蹲了下來,他仰頭看她道:“阿凝,我給你不少的時間了,我一直在等你,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十幾年來,我身邊除了有過你,再沒有彆人,這些年我就是靠著能再見到你,能與你再敘前緣這個目標活下來的。我,從來沒有變過。”

黃凝的手被他握住,他接著說:“你在我心中也還是原來的你,我知道你有顧慮,可你要知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接受。你這些年的經曆隻會讓我心疼,我對你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阿凝,我的王妃,你看看我,你忍心讓我唯一的企盼落空嗎?”

他說著把臉埋在了她的手中,安信的聲音小了下去:“我這些年過得很痛苦,我知道你也是,現在好不容易我們又聚到了一起,能不能不要讓我再痛苦下去,人生苦短,我們已經被剝奪了那麼多年,剩下的時光像你說的,為了自己而活吧。”

黃凝感覺到手心中有涼意,那是安信的眼淚。沒有人比黃凝更能理解這種痛苦,因為她也一直在忍受著這種煎熬。她還好些,有孩子們分散注意力,而安信卻是什麼都沒有,一點點把自己活成了孤身一人,連曾經的人民都開始懼怕他,在心靈上與他分離。

自黃凝與安信團聚以來,她一次都沒有哭過,她全部忍了下來,但此時,看著高大的男人,跪伏在她麵前,肩膀一顫一顫地,黃凝再也忍不住,她終是落淚了。

她開始責備自己,安信根本不是會嫌棄她的那種人,她為了自己的那點所謂的自尊心,一直抗著,疏遠他,不肯親近他,真的是自私。

黃凝用雙手撫摸了他的臉,安信感覺到後,他抬了頭,眼中充滿希冀地看著她,但在見到她哭了後,他馬上伸出手來幫她抹淚,“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我絕不逼你。”

黃凝哭得更凶了,似要把這些年來的委屈都哭儘了,她哽咽著說:“不,是我不好,我一直在欺負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好欺負,是我不好。”

她話說得語無倫次,到最後安信隻得把她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哄著,一句一句地全然接受著她的話,“是,是,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

終於,黃凝哭累了、哭夠了,安信不知第幾遍幫她擦眼淚了,這次終於擦淨後,他道:“怎麼樣,彆光顧著哭,你還沒回答我,願不願意隨我與天地為家,與日月為伴,過遊曆一生的生活。”

黃凝點頭:“我願意,隻要是跟你,去哪裡我都願意。”

安信重新把她摟在懷裡,這次摟得緊了很多,遠處有夕陽、有炊煙,近處是深情之人相擁相%e5%90%bb,無一不是美景。

千裡遠的京都,當厲純踏進雲揚殿的時候,他看到他的父皇一點頹廢之態都沒有,他身上華服穿得整整齊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正坐在書桌前執筆。

厲純走近一看,原來他在畫畫。真是好有閒情逸致,可他接下來要說的那些話,恐怕父皇聽了就不會再有這份心情了。

第103章

厲雲看到厲純來,他給畫收了個尾,然後拿過濕巾帕慢慢地擦去手上的墨汙。

厲純:“兒子請父皇安。”

厲雲扔掉帕子,“你終於肯來了。”

“朕最近事忙,請安晚了些,但父皇一直惦記的事情卻是有了眉目。”

“哦?說吧,你今日來不就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厲純道:“藩地來了消息,您一直心心念念的削藩要成現實了。“

一聽說是有關藩地的,厲雲心中一動忍不住問:“你母後有消息遞來嗎?”

厲純不接茬:“信王答應,恢複信城的秩序後,他會削王銜,離開信城遊曆天下去,前朝與本朝一直以來的毒瘤終於要被割除了。”

厲雲陰沉著臉問:“你母後呢?”

厲純這才答:“母後很好,來信說要與信王一起前往,去過樸素的田園生活。”

厲雲拿起桌上的硯台衝著厲純就扔了過去,厲純躲避後,身上雖沒被砸到,但龍袍下擺被濺得都是墨汁。

厲純不以為意,“父皇息怒,從大局來說藩地得到了解決,您應該高興才是。”

厲雲慢慢地站了起來,不知為何,厲純忽然覺得父皇一下子老了許多,他像是被挫了脊梁,失了精神頭。

可饒是如此,厲雲的震怒還是令人膽寒,哪怕厲純黃袍加身,已然增加了不少帝王氣,但還是內心緊張地等待著他父皇的反應。

沒想到,父皇在丟過硯台之後,並沒有讓怒火升級,他道:“王俟無用,我不留他,你讓他走。”

王俟馬上跪地,哭天搶地,厲純看著道:“他惹父皇生氣,自然是不能再留,打十杖貶出宮去。”

王俟馬上不哭了,他怎麼也想不到新帝做得這樣絕,一時目瞪口呆,如要趕他出宮那還不如在這裡守著太上皇呢。於是,王俟馬上改了口風:“皇上,太上皇,奴才再也不敢犯事,求不要趕奴才出宮,奴才一輩子都要在宮中,死也要死在宮裡。”

厲雲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彆的沒學會,不把尊長放在眼裡、逼迫尊長倒是學的有模有樣,一報還一報嗎?”

厲純乾脆挑明道:“這奴才還是留在這裡伺候父皇吧,畢竟他了解您的生活習慣,能讓您過得舒心些。馬永星、還有那日護送您回來就跑掉的天蘭,、您登頂前的私兵、以及您設立的私獄、藥廬等,這些都不用惦念了,它們已成曆史。”

厲雲忽然大笑起來,笑夠後他道:“厲純,誰說你不是我兒子我跟誰急。”

厲純:“這重要嗎?”

厲雲:“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我從來不在乎你身上是否流有我的血,隻是看你現在行事的樣子,我信了你是我兒子。”

“好,好,我的妻我的兒全部倒戈於外人,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沒想到是在退位後才感受到何為孤家寡人。”

“您可能是處在權力巔峰時間太久,忘了權力的好,忘了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隻有絕對的權力才能幫您達成目的。貪圖所謂溫情真心一時心軟鑄了大錯。”▼思▼兔▼在▼線▼閱▼讀▼

厲雲點頭,“不光是心軟,還有恨意,我太恨安信了,太想看到他永永遠遠地痛苦下去了。所以才培植了你,沒想到這把本該紮向他的刀卻來結果了我。”

他接著說:“我這輩子犯的所有的錯,都是與你母後有關。一步錯,步步錯,老了想回頭,老找補,不想人家不是這麼想的,反被利用全盤皆輸。其實,自始至終心最硬的,最狠的是你母後。”

“她眼裡心裡容不得一點沙子,對我好時是真好,發現錯付了後,竟是一點舊情都不念,把過往拋棄的乾乾淨淨。這麼多年,她心中從來沒有動搖過、妥協過,主意正得很。我錯估了她,並不知道自己早就沒了機會。”

“如果,早些認清現實,我能把對付敵人那套真能狠得下心來對付她,她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安信也一樣,你也一樣。”

厲純拱手:“父皇說的是,可惜事已至此,還請父皇能認清現實,養心靜氣,頤養天年。”

見厲純向外走,厲雲追上去道:“你有給你母後寫信嗎,我給她寫信,夾在你的信中轉交給她,我還有話對她說......”

厲純停步:“父皇,母後不日就要隨信王雲遊,她居所不定,不方便寫信回信,況就算是條件允許,想母後見了朕的信中夾了您的,恐以後都不會再與兒臣通信了。”

說完,厲純不再停留,大步離了雲揚殿,厲雲就算是想追也追不成了,殿外把守的侍衛如守門天將一樣,護著皇上離開,並關上了門。

厲雲想叫罵,但他心中還存著一絲理智,他的尊嚴不允許他這樣做。王俟出不去了,就算是能出去,聽厲純的意思,他的人他的勢都被他滅了。

失去了權力失去了他多年的心血,厲雲望著眼前關閉著的大門,以及身邊隻得一個王俟,這次是真的絕望了。

皇上那裡,按時會有關於太上皇情況的彙報。他好像真的安分下來,不吵不鬨,每日看書作畫,清閒度日。

時間長了,皇上漸漸地不怎麼關注雲揚殿的情況了。直到某日有人來報,太上皇病了。

厲純這才把目光重新聚到厲雲這裡,傳了太醫來問,說是心中淤堵所致的全身疾病,其實就是心病。太醫還說,此病有一定的凶險,若是病者不積極配合治療,不僅痊愈無望,恐影響壽數。

厲純除了關著厲雲不讓他再生事,其它生活供應方麵都是照著自己的標準來的,他不曾在此方麵虧過太上皇,如今見他生了可能會要命的病,厲純馬上下令於太醫,全力救治太上皇,不得有失。

沒過兩日,王俟來向皇上稟告,太上皇想求皇上一事。皇上讓他稟明,原來是厲雲預感到自己大限將至,他想親自過問修繕陵寢一事。

皇上對此要求無所謂,陵寢在太上皇在位時就一直在修,如今他對此有自己的想法,皇上自然不會插手,於是準了王俟去監工。

這皇陵一修就修了兩年,在此期間,厲雲一直病著,近幾個月來,連床都下不來了。

皇上得了信,終於還是去到雲揚殿探病。這裡與以前來時所見不一樣了,窗簾全部拉著,昏暗且空氣不好。

厲純望向床上的厲雲,父皇瘦了很多,眼睛倒是顯得更大了,他收拾得很乾淨,衝著自己的方向看過來,並不聚焦,也不說話。厲純見他手中一直攥著一物,連太醫給他診脈礙事了,他也不鬆開。

還是厲純下令,看病要緊,太醫這才敢去扒那隻手,可誰能想到病成這樣的人手勁還如此之大,竟是扒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