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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才出聲問她,“小鵝,想什麼呢?”

“阿耶,你當初同阿娘是如何結緣的?”李仙芽沒回答阿耶的問題,卻問起他來。

“我下了朝,出宮門第一腳踩滑,摔了個狗啃泥,你阿娘那時候就在嘉禦門下躲雨,笑的直不起來腰,一連說了好幾聲不必多禮,然後我狼狽站起身時,玉帶裡還跳出一隻金背蟾去,咕呱咕呱地跳著走?了——想來可真狼狽。”

“你和?阿娘相遇時,也有一隻金背蟾?”李仙芽瞪大了眼睛,隻覺得世間的相遇好奇妙,“那時候,阿娘就瞧中了你?”

“哪能啊,那時候我渾身濕噠噠的,頭發也亂了,好在你阿娘看到那隻金背蟾,就提著裙子去捉,把我給忘在了原地,阿耶倒是心心念念了許久——誰料半年後,先?帝就賜下了婚事。”

李仙芽的心起伏不定,看向父親的眼神便有了些期待,“阿耶,我第一次見沈穆的時候,他也渾身濕噠噠的,因為?我把他想要?的金背蟾丟進了九州池裡——誰叫他拿刀子威脅我呢?我就不讓他得償所?願。”

見阿耶聽得認真,李仙芽越發說的起勁了,“他渾身傲氣,眼神冷冰冰,可當真要?在一起做戲了,他又認真的很。也是很奇怪,分明是兩個素昧平生的人,陰差陽錯湊在了一起,偏又很契合——阿耶,你說這是什麼緣故?”

公主小娘子認認真真地喚阿耶,聲口和?軟,周昶意心裡的慈愛和?疼惜就慢慢地升起來,喚女?兒坐過?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萬法?皆空,因果不空。你與他自有因果來由。”

他不提沈穆的好與不好,待要?說第二句話時,有內侍通傳裴長思到了,李仙芽的思緒被?打斷了,命人將他領進來。

周昶意頓了頓,抬頭看著由遠及近而來的瘦削兒郎,側頭問女?兒,“起先?你選定的是他,現下你覺得和?他,可以?嗎?”

李仙芽聞言,看向阿耶的眼睛裡就流露出訝異的情緒,接著就連連搖頭,一連說了好幾個不行?。

周昶意便笑了。

裴長思多日未見公主,又因心裡掛牽著這些事,愈發顯得清瘦,然而他是如鬆如竹的讀書人,清瘦反而襯出他的氣度高?潔。

李仙芽本就待人溫和?,裴長思看著公主的一顰一笑,相思後悔之苦頓解,隻收拾了情緒,安心陪著公主寫家?信,這般細細度日,不知不覺一個下午的時光便消磨了過?去。

九州池苑這一廂忙著寫信,嘉豫門下的上真公主府在安靜了一日之後,迎來了它的男主人。

沈穆進了公主府,一直走?到了上院,方才叫人將喂貓兒狗兒的糧食拿過?來,為?厝厝與窮奇換水添糧。

公主走?的急,厝厝窮奇皮了一晝夜,便有些懨懨的勁兒,見著沈穆來了,尤其親密,圍著他的袍角打轉。

沈穆便蹲下`身子,摸了摸厝厝的腦袋,之後便坐在廊下椅上,安靜地看著一貓一狗吃食。

相較於前幾日的煙火氣,今日的上院尤其安靜,又因天色已晚的緣故,左近池水裡的蛙鳴聲隱隱約約地傳進來,更顯出夜的靜謐。

支摘窗支開了半扇,花籃裡的花兒快開敗了,個個的腦袋半垂著,像是低著頭哭泣的女?孩子,沈穆心念一起,眼前似乎浮現了公主坐在門前廊下的玉階上,一手抱膝,一手伸出去逗貓兒,因為?歪著頭的緣故,黑發就逶迤在地,乖慵而又安靜。

此?刻她是幻象裡生出來的女?兒家?,於是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臉,隻能依約看到她柔美的側臉,眼睫長長的黑黑的,像精巧的小扇,忽閃之間,就扇起了世界上最小的風。

窮奇吃飽了,開始招惹厝厝,沈穆丟了根草輕飄飄地過?去,窮奇感覺到了,衝他叫了一聲,凶神惡煞的。

也許他和?窮奇沒兩樣,懲善又揚惡,故意和?人世間的常識反著來,可說違心話的滋味,並不好受。

他好像很想上真公主,在此?刻。

也許周侯說的對,隻要?自己願意堅守著,說不得公主也會?對他菩薩低眉。

於是他站了起身,有了這一刻勇氣加持,他想即刻就進宮,可惜院內忽然有人進來了,打前來的是管良劍,後頭跟著的卻是宮裝打扮的內侍。

他站在原地,示意管良劍先?說,管良劍拱手道:“今日午間,公主召見了裴長思,一直到半個時辰前,方才離去。”

沈穆哦了一聲,麵上的神色不變,卻重新坐回了椅子,良久才抬了抬下巴,示意管良劍身後的內侍說話。

“小底奉紫微宮瑤光殿之命,前來取回公主的貓兒和?狗兒。”內侍感受到了院中靜肅的氣息,咽了咽口水,緊張地說道。

“貓你拿走?。”沈穆衝著窮奇下巴微揚,“狗不行?。”

第66章 明月疏星

小白狗窮奇在聽到沈穆的話之?後, 懶洋洋地從地上爬起來,再昂首挺%e8%83%b8地路過沈穆的靴邊,最?後站在了九州池的內侍常安的腳邊上, 那優雅的姿態仿佛是要去赴一場盛宴。

不怪窮奇親常安,除卻厝厝的原因不談,常安是九州池瑤光殿裡,專為公主提燈的內侍, 素來知冷知熱不說, 還生了一張可親的臉。

自打來了嘉豫門下的公主府,晴眉管起了府務、公主的起居與行程,鹿夢則除了管著公主的衣帽以外, 另外又兼起了飲食的擔子, 於是侍弄貓兒狗兒的任務,就落在了常安的頭上。

窮奇受傷以來,常安待它猶如親兒子似的, 扛著摟著,恨不能踹褲兜子裡,窮奇自然親近他。

常安此時肩上一隻?貓兒, 腳邊一隻?狗, 抬眼看向沈穆, 倍感壓力。

“沈統領, 雖說小白是您的所有物,但俗話說得好,春天的雷,漲潮的水, 貓窩裡的泥鰍腿,強留也留不住, 也許您該學著放手?——”

片刻的走神?之?後,沈穆的視線從小白狗窮奇身上收回來,他開始覺得整件事都很荒謬。

“留不住?”他笑了一下,依約能聽出來苦澀的意味,好在轉瞬就散了,神?態又恢複了平靜,“你?怎知本統領留不住它?”

常安低頭看看小白狗窮奇,它把一隻?腳爪子擱在自己的靴上,正閒綽地聽二人交談。

“您看它像是想留下的樣?子嗎?您放心,公主待它好,又有厝厝陪它打圈玩尾巴,在九州池裡不寂寞……”

寂寞這兩個字落了地,沈穆低頭像是思考了一會?兒,方?才問起他話來,“裴長思……”

他遲疑地說起這個名字,接著便搖了搖頭說罷了。

然而常安很機靈,他像是知道這位前駙馬、沈統領關心什麼,想知道什麼,想了想開口。

“公主欲往海外去封家信,才請了裴禦史潤色,也並非獨處,周侯也在瑤光殿中。”

常安本意是想點出公主與裴長思沒有單獨共處,故而特意說明公主的父親也在場,哪知眼前人的神?色卻似乎更陰鬱了,甚至能看出他緊鎖眉頭下的躁鬱。

“周侯也在。”沈穆似乎笑了一下,旋即站起了身,像是放棄了什麼,提腳便走,到了院門前的時候,頓足,“它是我家中狗兒所產,待它好些。”

常安聞言,恭敬稱是,待看著那道孤高的身影拐出院外,忽然品咂出些許落寞。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公主說走就走了,連句告彆?的話都沒有,駙馬的心中,一定有不得勁的地方?。”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常安身邊的同?伴點頭說是,一邊將貓兒狗兒的家夥什收拾著,一邊說道,“……這麼些時日看下來,駙馬倒不似傳聞裡那般人惡鬼憎。有時候在院外遠遠地看著,駙馬與公主咬耳朵玩鬨的光景,就覺得日子啊可真暢快,沒什麼活計,吃吃喝喝,比在九州池裡啊,還?要舒坦。”

“不想著往上升一兩階了?”常安就笑他不思進取,“醒醒,往後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呢。”

同?伴說是,兩個人便慢慢收拾著,到了晚間再回九州池複命,小白狗窮奇進了陌生的地方?,起先還?縮在常安的懷裡不動彈,後來就敢東張西望了,進了瑤光殿,公主正在燈下展信瞧,小白狗看見了她,嗷嗷叫起來。

李仙芽看見小白狗窮奇和厝厝,擱下手?中信,蹲下來就把窮奇捧了起來,摸摸痊愈的爪子,難免感慨。

“小狗兒愈合的可真快——可有十幾?日?腿就好了。”公主歡快地說著,呼出的氣息在窮奇的白毛上起伏,像是寒風吹拂雪山,有種清清冷冷的調性,“從今往後,瑤光殿就是你?的新家了,這裡比嘉豫門下的公主府要清冷一些,但也一樣?有山有水,有人專陪你?玩兒。”

公主抱著窮奇輕聲說著話,常安大著膽子說起去接窮奇時遇上的人與事,“……小底去接小白與厝厝的時候,正撞上了沈統領,很奇怪,那裡冷清清的,他卻一個人坐在椅上,像是在閉目養神?,小底要把小白厝厝接走,他不讓小白走,到末了卻又說罷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陷在小白狗脊背上軟絨絨毛發裡的手?不動了,須臾過後,微動的指尖就有些煩躁的意味。

“那裡原就是他的宅子,就是住在裡麵也沒什麼稀奇。快些把公主府的招牌換下來才好,省的他以為我非他不可,”李仙芽還?記著他說不陪自己的仇,有些不高興地說道,“誰準你?提他了……”

常安瞧出來公主的躁鬱不安,連忙認錯,公主卻覺察出自己的躁鬱,看他的眼神?就含了點歉意。

“他還?說什麼了?”公主逗弄狗兒的心淡了,把小白狗放在了地上,“算了,我也不想聽。”

她矛盾的樣?子叫常安看著不安,更加不敢再提沈穆的後續,隻?喚著狗兒往外去了。

殿中獨剩下她一人了,撫撫手?邊桌,一塵不染,九州池的夜靜而深,公主的情緒卻躁鬱不安。

她順手?拿起沒看完的書?信,也不喚人陪著,隻?自己提著一盞鑲玉小燈籠,從側殿門出去,慢慢往琉璃亭去了。

已不是春夜了,初夏的風在湖上已顯涼爽,公主在瑩瑩一團火下看信,黑色的字跡慢慢散開,像是在水裡洇開了。

眼睛花了,好在耳朵還?清明,遙遙地聽見池苑外有打更人的聲音,九州池苑至西的圍牆外就是嘉禦門下,與凡世比鄰而居。

打更人喊子時三更,又喊明日天晴,又是個平安無?事的日子,公主豎起耳朵聽,卻似乎又聽見伐木的聲音,也許是管建造的內官在修剪花木。

良久又有細微的腳步聲響起,是禁軍巡視到這裡了。

結識了沈穆才知道,百騎司同?禁軍互相?協作,卻又包羅萬象,必要的時候也會?在宮裡巡行,暢行無?阻。

所以才會?有那一回的擅闖。

公主起了一點探究的心,依舊執信提燈,站起身往九州池苑的大門處去,這裡是她的領地,不要人跟,隻?一人一燈便去了。

快到門下的時候,卻正見幾?位著官服的男子向這裡來,行在最?外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