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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預是古時的名將,神都城也有?一條以他命名的街巷——”

他說到?這裡住了口,低睫看向公主,也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了同自己?一樣的疑惑,幾乎是同時,他與公主都開口了。

“十二名花案。”

沈穆知道公主同他想到?了一處去?,這便當機立斷站了起身?,“臣往金吾獄走一趟。”

其實在這些時日的查訪詢問中,他早已將卷宗牢記於?心,失蹤的十二位小娘子的姓名、籍貫、此刻都在腦中迅速地過了一遍,隻是有?些平時不在意之處忽然有?了關聯,反倒不能確定了。

他是殺伐果斷之人,說走就走,李仙芽卻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事關我?阿娘的聲譽,我?也要去?。”

公主抱的極緊,簡直像是懸在他的手臂上,沈穆先看了一眼殿外?的煙水氣,之後才回?頭?按上公主的手。

“雨大?風急,臣去?將卷宗取來。”

李仙芽此時的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把他的手臂抱在懷裡,像是怕他跑了。

“你走了這裡冷冷清清的,還不如同去?。我?們穿蓑衣騎馬去?,路上還有?個伴兒。”

公主像隻不輕言放棄的弱獸,濕漉漉地、眼巴巴地看著他,“我?都成婚了,還不能恣意一回?嗎?雖然是假的——”

她的嗓音和而軟,在飄渺的雨聲輕輕撞進了沈穆的心,他反握住公主的手,道了一聲好,在廊柱下喚人來送蓑衣。

“臣一向騎馬來去?……”他隻遲疑了一息的功夫,便下了決定,“公主躲在我?的蓑衣下。”

李仙芽的眉眼就彎了起來,略顯得意地看了眼晴眉與鹿夢,那竊喜的模樣簡直像衝出牢籠的小鳥。

公主身?子金貴,萬萬淋不得雨、吹不得風,這等話她打小聽的耳朵都長了老?繭。哪怕她獨居一宮,踩水淋雨了,心裡都有?些發虛,今日可好了,有?沈穆一起頂著,完全正大?光明地去?瘋跑了。

這就是成婚的好處吧?雖說還沒有?絕對的自由,可心理上就有?種長大?了的感覺。

她昂頭?挺%e8%83%b8地張開了雙手,等著晴眉鹿夢來為她穿油絹衣,套雨鞋,卻見沈穆一手接過了油絹衣,在手裡捏了捏挺廓的材質,方才舉手繞過公主的頸背,披在了她的身?上。

接著是戴帽、穿雨鞋,公主一切穿戴齊備了,沈穆方才披上“玉針蓑”,望了望接天連地的雨色,牽住了公主的手。

“怕不怕傷風?”

公主正躍躍欲試,聞言歪頭?看他,“你怕不怕?”

沈穆看著她在雨裡顯得濕漉漉的眼睛鼻頭?,笑?了一笑?,牽住她往雨裡衝去?。

很奇怪,在李仙芽的預想中,雨滴會砸在鬥笠上,發出脆聲,可當真衝進雨裡了,卻好像聽不見雨聲了,整個人猶如在霧裡。

公主的近衛牽來了高頭?大?馬,公主眯著眼睛看著他,“你瞧,把我?帶上就有?無儘的方便——紫微城裡騎馬,這可是平生頭?一回?吧?”

雨點?不砸人,可還是讓公主睜不開眼睛,濃密的眼睫動歪西倒,掛著細小的雨珠子,菩薩一般的人兒忽然嬌縱了一點?,就有?說不出的可愛。

”臣是天子近衛,執令牌便可騎馬出入,反倒是公主,要謝臣帶你騎馬才是。”

他實話實說,嗓音在雨聲裡顯得尤為清昶好聽,可惜公主卻不服氣了,哼了一聲同他分辨:“簡直是分毫不讓!你到?底是在做駙馬還是要同我?打架啊。”

沈穆笑?了一下,先踩著馬鐙翻身?上馬,接著向下俯身?,一把摟住了公主的腰,手臂用力把她撈上了馬,穩穩地放在身?前?。

李仙芽嚇了一小跳,旋即見他雙手向前?執住了韁繩,大?大?的蓑衣敞開,將她圈進了自己?的懷中。

她感受到?來自頸背後與頭?頂的壓迫感,然而這壓迫感卻令她在撲麵而來的雨水中,感覺到?了安心。

窩進他懷裡的公主視線向左右看,最終落在沈穆執韁的手臂上,春日的衣衫不算厚,又招惹了雨水,他的衣袖粘在了手臂上,結實而有?力的肌骨露出了令人心跳加速的破綻,再往前?看,他的手緊攥著韁繩,青白的手背上掛著雨水,其上的筋絡凸起,隨著白馬跑動的幅度微微顫動。

公主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馬兒急速跑動,總要有?個地方抓著,才有?安全感。頭?頂人心無旁騖,似乎並沒有?覺察到?她的動作,隻在幾息之後跑出了第?一道宮門時,拿下巴點?了點?公主的腦袋。

“仔細手涼。”

李仙芽就低頭?看了看自己?伸出去?的手上,水珠打著旋兒往下落,濕漉漉的、像浸在水裡。

“手上有?水我?不怕,倘或是夏日手上熱出了汗,我?就要煩心了。”

原來她怕熱,怕汗津津的手。

說是這樣說,可沈穆還是感覺到?懷中人在向他輕輕偎近,像一隻小巧而溫軟的鳥兒,偎依在他心口的位置,使他發燙、酥軟,淋在手背、臂膀上的雨,都變成了滾燙的水。

似乎是為了對抗雨的聲音,公主說話時聲音很大?,可還是被呼呼過耳的風雨聲吹散了,斷斷續續地,入他耳的那一霎,間歇停頓時的喘熄卻無限放大?,入耳,入心,如夢。

“抓緊我?。”他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看見公主一把抱住了他的一邊手臂,方才抬眼看路,二人一馬衝出了宮門,往杳無人煙的寬闊大?街奔去?。

雨勢漸漸就大?了,隨著馬兒的向前?,劈裡啪啦地打過來,沈穆分出一隻手遮在公主的眼前?,哪知道公主忽然反過身?來,雙手抱住了他,把臉埋在了他的%e8%83%b8膛,嘴巴裡嘀嘀咕咕的。

“雨打我?……”她忽然想起了一闡提說過的很可樂的話,在他的懷裡笑?起來,“這雨,一直在抽我?嘴巴子……”

沈穆的裡衣是濕冷的,公主的臉埋在其間,溫熱的吐息在他心口那一處漾著、跳躍著,他的心跳的很快,在下一個轉彎處低下頭?來,問向公主。

“公主,你有?沒有?想過——”

他的聲音被風吹得零落,在雨裡飄散著,公主豎起了耳朵,聽到?了一些大?概,回?應他一句什麼?

“有?沒有?想過給?臣一個名正言順。”他聲音低下來,好像怕她聽到?,又好像想讓她聽到?。

第51章 明月直入

風大雨急, 沈穆的話被撲麵而來的暴雨,以及刮耳而過的風吹散,再落進公主的耳朵裡, 就?隻剩下零落的幾個詞了。

“名?正言順?什?麼名?正言順?”她在他的懷裡仰起頭來,濕漉漉的眼睫蓋在眼睛上,“我後悔了,不該同你共騎一匹馬——這雨好?大啊!”

沈穆便低頭看她, 公主打小恐怕也沒遭過這般罪:濕淋淋的頭發, 被雨洗刷的蒼白?的臉,以及一雙被雨打得睜不開的眼睛,看上去纖弱狼狽。

他的心向下重重一沉, 也沒在想自己那句散落在風雨裡的話, 隻一手將她壓進懷中,一手執韁縱馬往金吾獄的方向急行而去。

好?在路程並不算遠,白?馬矯健, 一兩息的功夫,便已到得金吾獄獄前。

獄前的守衛見有一人一馬破開風雨而來,勻速認清來人身份後, 便開啟了大門, 沈穆縱馬踏了進去, 一路駛進了中庭, 在自己平日裡休憩的廳堂門前下馬。

公主被淋成?了落湯雞,被沈穆抱著下了馬,安放在了屏風後的羅漢榻上,旋即又閃了出去。

李仙芽冷的瑟瑟發抖, 隻將濕透了的鞋襪除去,縮上了榻, 又脫下外衫,隻餘了素白?的裡衣——縱然濕透了,也不能再脫了。

她下意識地喚了一聲晴眉,室中靜悄悄,唯有瀝瀝的雨聲回應她,方才?意識到晴眉並沒有跟來。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

公主就?半起了身,扶著屏風向外探頭,好?在下一刻便看見沈穆高大的身影從廊下閃出來,手裡捧了一疊寬大的白?棉巾。

他在紗製屏風前頓足,看見公主把下巴架在了屏風上,麵龐白?淨,眼睛鼻頭都濕漉漉,可憐巴巴的樣子,恍如?被撿回來的一隻小獸。

“好?冷——”公主在屏風上磕磕下巴,“九州池下雨的時候,總見厝厝去踩雨逮小蟾蜍,在亭子裡打滾,我還以為淋雨是多有趣的事,不曾想真正淋雨了,才?知道有多狼狽。”

沈穆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了鼻音,又見她吸了吸鼻子,這便上前將她的腦袋從屏風上輕輕摁下去,接著才?拿棉巾裹在了她的身上。

“厝厝是厝厝,你是你。”沈穆見她蜷縮在棉巾裡,小而尖的下巴抵在那?一片白?上,有如?玉的質感,“冷嗎?”

其實他自己渾身還濕著,想了想先叫人去準備熱水和乾淨衣裳,自己則去端了薰籠來,擱在了榻邊。

李仙芽打了個哆嗦,回應了他的問話,看他的手在薰籠上烘烤著,像一泊靜水。

“你這裡沒有女?使仆婦麼?”

“這裡是提審犯人的地方。”沈穆的手熱了,從薰籠上遞過去,放在了公主的眼前,“給你暖暖。”

沒有女?使仆婦,李仙芽委實不好?更,此時正擰眉想著,乍見了他的手,這便猶猶豫豫地把自己的手伸出來,放進了他的手裡,這人便雙手合十,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眼下再回去不能,公主可怕?”

李仙芽的手被他攥在了手心裡,溫熱一點點地盈滿,她覺得他問的很奇怪,剛要搖頭,忽然就?聽見了一聲慘叫,聲音慘厲而尖,劃破了茫茫雨夜,像瀕死的哀嚎,吊詭而瘮人。

公主哪裡聽過這樣的聲音,嚇得愣在了原地不敢動,反應過來之後,一把抱住了沈穆的手臂,閉著眼睛把臉貼在上頭。

“這是什?麼瘮人的聲音?”

沈穆知道她怕,騰出一隻手撫了撫公主的頭發,接著高聲喚了一聲管良劍。

“傳令下去,今夜十籠停審,明?晨再斷。”

管良劍在廊下領了命,偷偷看一眼,屏風露出素白?一角,指揮的手臂上垂著一蓬烏發,嘴角就?有了細微的笑意。

沈穆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笑意,又道:“將十二名?花案的卷宗取來,仔細護著,切莫打濕。”

管良劍領命而去了,沈穆拍拍公主的肩道,“即便停止審案,夜裡難免還有鬼哭神嚎——”

“這裡是牢獄,一定?有很多魂靈遊來蕩去,我怎麼忘了這個。”李仙芽懊惱地說著,在他的手臂上悄悄抬起了眼睫,“我就?應該在九州池裡看雨,怎麼就?跑到這裡來了呢。”

不過眼下也很好?,李仙芽又往他那?裡拱了拱,像是要拱進他的懷裡,眼前人耐心地拍著她的背,說話的聲音有些哄孩子的溫情。

“不過三五息,公主已然後悔了三次。”沈穆說著,拍著她背的手向上拽了拽棉巾,罩在了公主的頭發上,擦拭著上頭的雨水,“這裡起居不便,沒有沐浴的條件,公主還是先將自己擦乾換上乾衣才?好?。”

李仙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