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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認真想了想。

她不是真正修佛之人,無非就是讀讀使人生?慧的?經典,念念平心靜氣的?佛偈,至於旁的?,倒是從?來沒有研習過。

“有情眾生?,皆以慈悲心待之。”她以冠冕堂皇的?話回他?,眼神卻落在他?手裡的?功績簿上,示意他?快些讀。

“看來臣在公主眼中,並非有情眾生?。”沈穆說著,頓了頓,隻?低睫,將?第一頁的?故事說給?公主聽?。

原來,那崎頭島距離大陸雖遠,卻是船隻?出了中土大陸之後,往東北方向而去的?茫茫大海上的?,第一個巨大的?島嶼群。

二十年前,這島上盤旋了一夥海匪強盜,皆是中土人士,他?們對過往的?船隻?燒殺搶掠,巨額的?財富流入島內,使其在島上稱王立國。

於勢至是在九年前的?九月十三日,領兵殲滅崎頭島上的?海匪。

全殲,連島上的?一年一獸都沒有放過。

沈穆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一時,同正認真傾聽?的?公主視線對撞,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疑惑。

“二十年的?經營,島上一定不單單隻?有海匪,還該有漁民、農人,怎能一股腦全滅了呢?”李仙芽一邊想著一邊輕聲?說道?,“不過,勢至娘娘被?奉為琉璃海的?神仙,一定有她的?道?理……”

沈穆從?字裡行間去推測,順著公主的?話微微頷首,像是在讚同她的?說法。

“這功績簿上的?所書寫的?,十分詳細,但在剿滅海匪的?原因上,卻隻?歸咎於海匪搶劫過路商船。其二,於勢至說到底,也是在海上起家的?女強盜,與其全殲,倒不如收編,這般利己的?事不做,偏要將?島上之人統統殺儘,令人稱奇。”

李仙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催促他?接著往下讀,“快讀快讀,我要聽?。”

公主隻?坐了小矮凳,也許是為了聽?的?清楚,她坐的?離往沈穆這裡很近,而沈穆坐在椅上,在略高於她的?地方看她,隻?覺得她此時瑰潤飽滿的?麵?頰,尤其可愛。

他?依著她的?意思繼續向下讀,講故事似的?,捋清了剿滅崎頭島海匪的?事。

九年前的?九月十二日,有先鋒將?劉岱先率領的?二百人的?小隊先行登陸,夜半時接應六百人上島,在六個時辰內將?整個崎頭島上的?海匪悉數全殲。

有頭沒尾。

李仙芽覺得有點意猶未儘,卻又?疑惑不解,托腮想了一時才自語道?:“也許是因為這隻?是本功績簿,不是誌怪小說,所以才聽?不明白。”

沈穆嗯道?,“以八百人強攻一個建設二十年的?堡壘,竟還大獲全勝,其中一定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外頭的?雨聲?又?變大了,殿下的?簾幕遊颺著,風甚至吹進了廊下,席卷了一些零星的?雨滴。

所以沈穆的?聲?音也在漸大的?雨聲?裡顯得飄渺不定,或許是怕聽?不清晰,李仙芽又?往他?的?膝頭靠了靠,兩隻?手乖巧地搭在了他?的?膝蓋上。

沈穆感受到了來自膝上的?分量,一片梨花似的?,和她纖細靜美?的?氣質一樣,輕而靜。

他?向下讀著,一個又?一個攻打、收服海匪的?事跡,一直讀到最?後時,發現了其中細微的?地方,有些微妙的?點。

“隻?有崎頭島上的?海匪被?全部剿滅了。”李仙芽仰頭說著,“其餘的?島嶼能智取便智取,強攻也隻?是殺掉匪首而已。”

沈穆說是,“不知公主有沒有發現,崎頭島之後的?戰役裡,先鋒的?將?軍,都換了人。”

“這些名字都很奇怪——外邦人都是這般取名的?嗎?”李仙芽從?功績簿後拉出來一張厚而硬的?黃紙,其上足足有三豎行的?名字,“你看國主的?名字,一闡提,一闡提,讀久了也很順口。”

沈穆便低下頭,和公主同看,當視線落在起頭那一行時,念出了聲?,“此乃於勢至報來,求上國封賞的?名單,上麵?的?人物,一定都是跟隨她征戰多年的?勇將?。”

“朱槿、印茄、風鈴木——這幾位是以花木為名,定鼎、含嘉、金穀——這幾位又?似中土人的?名字,”李仙芽仰頭分析著,忽而又?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勢至娘娘自己是女兒家,那她手下的?將?軍說不得也全是巾幗英雄。”

沈穆說是,將?功績簿合了起來,又?將?那張封賞名單重新疊回去,方才低頭看向公主。

“公主為何對於勢至這般感興趣?”

“你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哪裡?”李仙芽聽?了他?的?問話,想了想之後,仰頭問他?,“我聽?說你去過嶺南,還去過漠北,天南海北都去過了,可惜我連神都城的?城門?,都沒有出去過。”

“馬車坐久了,下車的?時候都會腳軟,更彆說坐船了。茫茫的?大海上,眼睛不辯東西,手腳不聽?使喚,站都站不穩的?情況下,還要再登島打仗,真的?很讓人欽佩。”

公主的?眼神裡充滿了向往,她拿過沈穆手裡的?功績簿,往旁邊的?桌子?上放了,轉而回頭看他?。

沈穆原本在聽?她說話,此時見她清澈見底的?眼睛,正安靜地凝視著他?,心裡便生?出了微小的?溫情。

“一闡提在曼度國,名為國主,實際掌權者?卻是於勢至。此番他?來中土,何嘗不是一種避世?”

“所以他?會待很久很久,橫豎也不需要他?操心國事。”李仙芽聞言,眉頭便蹙了起來,“我瞧他?在這裡甘之如飴,壓根不操心自己國中的?事,而且,他?對勢至娘娘很信任,自己也不是爭權奪利之人。”

公主的?手還搭在沈穆的?膝上,自然?無比,沈穆隻?微動一下腿,她便挪開來,仰頭看他?,“你要走?”

膝上的?柔軟溫熱一瞬消失,好在餘溫還在,沈穆看了看殿外繚繞的?煙霧雨氣,已經看不見近處的?遊廊宮門?了。

“雨那麼大,我哪裡也去不了。”他?看著她,“你放心。”

李仙芽點點頭,一時才又?反應過來,“你走不走,與我何乾。”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漸低下去,像是在掩蓋心虛。其實她並非刻薄之人,今夜卻不知為何,總要下意識去反駁他?的?話。

像是怕他?看破自己的?心事,成為那個先動心的?人。

“既與公主無關,為何又?要問?”他?的?臉色冷下去,抬睫看了看侵廊的?煙雨,“起先,公主看中裴長思什麼?”

李仙芽一愣,視線掠過他?冷冷的?臉色,再聽?他?在反駁,不免起了逆反之心。

“他?很儒雅,氣質溫潤如玉,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她說到這兒,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仔細看過他?的?長相,臉也很好看,眨眼的?時候睫毛很長。”

也許是沒想到公主說的?這麼細致,沈穆的?神色明顯一滯,一時才道?:“睫毛長就能得到公主青眼?”

李仙芽本就是為了賭氣才這般說,她知道?沈穆的?眉眼十二分好看,此時便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

“不隻?睫毛,他?的?五官也很周正。”

“不過匆匆一瞥,公主就能發現他?身上這麼多優點。”沈穆冷著臉,“臣與公主朝夕相對,竟不能得到一句誇讚。”

他?好像在生?氣,嗓音裡都帶著酸味。

“誇你什麼?”李仙芽疑惑抬頭。

“臣不會眨眼?臣的?眼睛不好看?”一陣穿堂的?風吹進來,沈穆向前傾,把手放在薰籠上,“臣的?五官莫非不周正?”

李仙芽就擰起了眉,“你是天子?親衛,為什麼要與旁人爭奇鬥豔?”〓思〓兔〓在〓線〓閱〓讀〓

“爭奇鬥豔?”許是沒料到公主會這麼說,沈穆笑出了聲?,像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臣現在乾的?,可不是天子?近衛的?活兒。”

“那你乾的?什麼活兒?”李仙芽覺得他?和自己杠上了,免不得反問他?。

“臣也不清楚。”沈穆頓了頓,“這個名份需要公主給?。”

第50章 半帆煙雨

不是天子近衛那是什麼?

李仙芽對於他討名分的說法感到奇怪, 想了想接口道:“公主近衛?”

沈穆聞言閉了閉眼睛,麵上好像有點疲憊之色。

李仙芽見他不說話,隻悄悄把手從他的膝蓋上撤下來, 規規矩矩地擺在了自己?的膝頭?,沈穆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低睫看她,眼神裡有探詢。

“讓放啊?”李仙芽又把手擺上去?, 嘀嘀咕咕, “你這會兒陰晴不定的,我?還以為不給?放了。”

公主小聲嘀咕的樣子委實可愛,沈穆就笑?了一下, 重新續起了話題, “閻羅老?爺拉胡琴,公主真的很愛鬼扯。”

“你還會說俏皮話?”李仙芽聞言就張大?了嘴巴,詫異之後又嘀咕道, “也是,都說你是地府來的鬼將,所到?之處鬼哭神嚎的, 自然了解閻羅老?爺愛拉什麼。不過話說回?來, 百姓們為何要說你是地府來的鬼將呢?你可是為皇帝舅舅辦事的, 百姓們這麼說你, 豈不是說……”

有?時候話不能往深處說,沈穆很難得打斷了她的話,“閉門不管庭前?月,分咐梅花自主張。眼前?的一畝三分田管好了, 有?收成有?結餘,有?喜樂有?安居, 沒人會在意你受命與誰。坊間傳說我?是羅刹惡鬼也好,鬼將判官也好,都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陛下不計較,臣自不計較。”

“原來是我?計較。”李仙芽吐了吐舌頭?,望了望殿外?迷蒙的雨色,“雨下個不歇,厝厝和窮奇該要悶壞了,明日我?要早些回?去?。”

沈穆注意到?公主話裡說的回?去?二字,心裡一跳的同時,眼尾便微微的向上仰起。

“說不得已經打成了一鍋粥。尋個機會臣去?走一趟定鼎門,買些藤編的爬架來,也好叫一貓一狗有?個可玩的。”

談天談了這麼久,李仙芽都有?些眼皮打架了,她聞言隻接口說道,“定鼎門下的花鳥蟲魚市場很熱鬨,我?也好久沒去?了,明日若不下雨,我?同你一起——”

她說到?這裡,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驟然睜大?,來了精神,自言自語重複了好幾遍定鼎門,接著仰頭?看向沈穆,兩隻手也很激動地覆上了沈穆的手,拍了好幾下。

“方才那求封賞的名單上,是不是有?人叫做定鼎,還有?人叫做含嘉、金穀?單定鼎而字,還可說取自古籍,可含嘉、金穀,都是神都城有?名的地界,含嘉倉為天下儲糧,金穀園乃是前?朝巨奢的似園,怎會這般巧?”

沈穆的心神原是被她突然覆上的小手所吸引,下一刻卻將公主的新發現聽進了耳,動作迅疾地將那張求封賞的名單拿在了手中。

他的視線順著名單向下看,將其中的一些名字輕念出口:“符寶郎,蔣太?祝,這是官名,弘農、盧氏乃是郡縣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