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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要,正好叫沈穆一道去麗景門下吃燙麵角去。”

他是個立說力行的,說到這兒,就提腳走了。李仙芽早就習慣二哥哥的脾性,也不見怪,隻由晴眉、鹿夢陪著,往正廳裡去了。

“公主還沒住過這樣的屋子呢!”鹿夢瞧著闊深的廳堂,新換的陳設,隻覺得新奇,“瑤光殿雖是獨門獨院,還帶了萬頃的湖水,可到底沒有這種自立門戶的感覺。”

“可不是!自立門戶、自己當家作主的感覺可真好。”晴眉白日裡分派人手、拾掇家什,忙活了一整天,可心裡卻十分自在,“在這裡,公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宮闈局的人想管都管不成了。”

晴眉平日裡掌管著瑤光殿的吃穿用度,常常要與宮闈局的人打交道,雖說這些人不敢為難瑤光殿,可到底是踩低拜高慣了,那副嘴臉十分討嫌。

“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李仙芽也憧憬起來,同她二人嬉笑著,“養二十幾個麵首,圍在這裡跳胡旋舞給你們看!”

“再好不過了!”鹿夢笑嘻嘻,虛扶著公主路過了一間古樸靜深的屋子,不免好奇起來,“像是間藏書的屋子!”

瑤光殿可沒有藏書的屋子,李仙芽往裡探看,三麵都是陳書的櫃子,正中一張紅木大桌,擺著筆墨紙硯等物。

橫豎也無聊,李仙芽走了進去,取了眼前書瞧了瞧,名字是《神都詭話》,隨便翻開一頁,裡頭寫著三千工匠去月球鑿七寶的故事。

再取一本,《河洛異聞圖》,李仙芽好奇地再翻一頁,殺人花迅疾如電,取下了一顆人頭。

細栗爬上了後頸,李仙芽默默地將書放回去,坐在了紅木書案前。

“……好看是好看,可這時候拿在手裡卻有些瘮人。”她決定白天再來瞧書,“那兒掛的是什麼?”

晴眉、鹿夢往公主指的方向去看,隻見一架香案上,供了一張明黃色的紙,上頭寫了循跡追蹤、人中龍鳳,幾個大字。

“是聖旨。”晴眉走過去,看著下方的小字兒說道,“上頭寫的是乾定十六年南蠻進貢的蜂丸失竊案,沈穆千裡追蹤,尋回了蜂丸,聖上龍心大悅,賜給他的封賞。”

“隻要是延年益壽的,舅舅都會無比珍視。”李仙芽捧腮說著,“這裡怎麼會有封賞他的聖旨?”

“不止如此。”鹿夢卻拿了書案抽屜裡的一頁燙金帖,接上了公主的話,“這還有沈指揮中了武舉頭名的帖子呢!”

李仙芽往鹿夢手裡看了一眼,見上頭寫著什麼一百二十斤的槍、三百力的弓,不免牙酸。

“那麼細的腰,也能拉得動三百力的弓?”她用手比劃了一個圈,“我才不信呢!”

鹿夢在公主旁邊捧腮,眼睛裡有揶揄的笑。

“男人的腰殺人的刀,細才好呢!”

“什麼葷腥不忌的話都敢說!”晴眉瞪著鹿夢,“快給公主臥房掌燈去。”

鹿夢吐了吐舌頭去了,晴眉便陪著公主起身,慢慢往臥房那裡走。

“說起來,咱們是頭一回在生地方過夜,公主可習慣?”

地方再好,陳設的再溫馨,到底會有不習慣的地方,李仙芽笑著搖頭。

“……這裡堂闊宇深、曲徑通幽,睡著時聽不到水聲與蛙鳴,自然會有一些不習慣。”

“可清晨卻能聽到賣花人的叫賣聲。”晴眉笑著應聲,“明兒青牆外若有人賣花,奴婢就叫他留步,挑揀幾枝。”

這是在宮裡不曾有的新奇體驗,李仙芽點著頭答應,同晴眉往臥房裡去。

這一頭李仙芽在新居安頓下來,那一廂李靈均晃悠進了這所臨時公主府的西小門外,正看見沈穆站在一棵遮天的周柏下,仰頭看著什麼。

李靈均走近了,仰頭順著沈穆的眼神看去,才看見樹上有人在捕蟬。

“這才什麼時候,蟬就出來了?”李靈均隨口說了一句,又拍拍沈穆的肩,“我妹妹不要你護衛,得閒了吧?走,麗景門吃燙麵角去!”

沈穆依舊仰頭,燈影搖晃著落在他的下頜角,清晰一道,淩厲如刀。

“不去。”沈穆應了一聲,轉而抱臂往青牆上靠了,“二大王,你我領的就是護衛的差,擅離職守可不好。”

“我妹妹說一不二,不要就是不要。”李靈均擺擺手,大大咧咧地說道,“有禁軍在,你們百騎司使不上什麼勁。”

有賣花人的吆喝聲由遠及近地傳過來,悠揚著,像好聽的%e5%90%9f唱。

沈穆不打算同李靈均一起去吃燙麵餃,聽著賣花聲,忽然同李靈均說起近來的神都軼事。

“……住在宮裡不覺得,到宮外走一趟就知風雲詭譎。”他慢條斯理地說著,“前幾日滿神都抓卦仙兒的事,二大王可有耳聞?”

“兩隻耳朵都聽聞了!”李靈均對這些詭譎奇異的事很是好奇,豎起了耳朵,“還有什麼古怪的事?”

“近的有卦仙兒召鬼,遠的有養鵝人半夜盜陵,上個月,神都四象街一帶,還有紫衣人割取人筋。”沈穆一一說來,又說起賣花人,“便是那沿街賣花的人,都有故事。”

李靈均聽的津津有味,聽他說起賣花人,也來了興致,吩咐手下人去把花全買來。

“難不成那賣花人也是個大隱隱於市的汪洋大盜?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出沒,尋找可下手的對象?”

“賣花人的竹筐裡花色繁麗,買到手之後拿在燈下瞧,每一朵花托上,都盛著一隻斷手。”夜色青藍,牆下燈發著幽幽的昏光,沈穆低著眉弓,聲線淹穆,“指骨發青、斷腕處鮮血淋漓。”

李靈均嚇得一激靈,咽了咽口水,衝沈穆豎起了大拇指,道了一聲絕。

“去買花!”他吩咐手下人去叫住賣花人,接著興衝衝地說,“這故事可真絕!我去嚇一嚇小鵝!”

李靈均打小就愛嚇自家妹妹,這會兒得了這麼幾個瑰麗詭異的故事,簡直是如獲至寶,第一時間就叫人抬了滿筐的花,往正院奔去。

這時候正院還點著燈,李仙芽正在燈下數佛珠,瞧見自家二哥哥在院外喊,“小鵝,小鵝——”

她好奇,從支摘窗裡探出頭看,隻見兩個仆僮哼哧哼哧地抬著一滿筐的花走進來,此時夜雨停歇,院裡飄著青藍色的煙霧,那滿筐的花顏色各異,枝枝飽滿,點亮了一整個寂夜。

她本就是愛花之人,此時見了,歡喜之色溢於言表,連聲說著快抬進來。

鹿夢就指揮著小內侍搬花,叫他們把花枝取出來插在各處。

李仙芽瞧著臥房各處有了鮮亮活氣兒,不免笑眼彎彎,轉回頭看二哥哥還在窗外笑眯眯地站著,就拱手好一陣感謝。

“二哥哥今日怎麼這麼好?我正嫌臥房裡素淨,想叫人送花兒來呢!你可真識趣兒!”

李靈均背著手走過來,拱進了支摘窗下,雙手捧起了腮,搖頭晃腦。

“小鵝,我今兒聽了幾個嚇人的故事,你要不要?”他看著小鵝,忽又搖頭不屑,“你肯定不敢聽。”

李仙芽很狐疑,坐了下來,斜對著李靈均,“你說啊?我有什麼不敢聽的?”

“說是這沿街賣花兒的,每一筐裡的花兒,都花色繁麗、香氣雅致,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點一枝明燭去看……”

“看到了什麼?”

“每一枝花托上,都盛著一隻斷手,指骨發青、斷腕處鮮血淋漓,那氣味啊,又腥又……”

“閉嘴!”李仙芽打斷他,冷冷地看著一臉嚇唬小孩兒表情的李靈均,“把花筐扔出去!”

李靈均得了逞,扮了個鬼臉拔腿就跑,快要轉出院子的時候,聽見小鵝氣急敗壞的聲音。

“百騎司的人呢?”李仙芽的嗓音裡帶著怒意,“叫沈穆來守著我!”

第16章 林寒澗肅

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大多都是心裡話。

李靈均扮著醜臉蹦跳著走了,出了院門留下囂張一句話,“叫沈穆有何用?你做噩夢他可沒辦法。”

李仙芽憤怒地把半個身子探出窗去,衝他揮揮拳頭,“那就叫他到我夢裡來!”^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李靈均閃出了院門,沈穆卻恰好走進來。

冷冷清清的一個人,站在院牆下,冷眼旁觀。

要他來夢裡的話言猶在耳,被他聽了個正著,李仙芽怔在窗裡,窘迫與惱羞成怒一並上升,麵頰慢慢發燙發紅。

敵不動我不動,那人就那麼靜穆地看過來,一時才拱手作揖,喚了一聲公主。

“臣沈穆,前來為公主守夜。”

李仙芽強做了鎮靜,隻冷冷看他一眼之後,便吧嗒一聲,把支摘一把摁下,仿佛這樣,就能將他隔絕在外。

關上了窗子,李仙芽心神不寧地數起了佛珠,可惜心有魔障,佛珠也數的心不在焉。

“我知道二哥哥討人嫌,沒想到如今都敢敢講這種嚇人的事給我聽了。”她對窗外的沈穆避而不談,說起李靈均來,腦海裡就閃過那一筐鮮血淋漓的斷手,令她愈加生二哥哥的氣,“我要和二哥哥絕交!”

窗下飄著雨氣,晴眉就拿軟毯過來披在公主的肩背上,輕輕撫著她的後心口。

“……都不過是些茶餘飯後的怪談罷了,”她溫柔地哄著公主,“神都阜盛,海內外的萬民都心向往之。來的人多了,奇聞逸事也就多了,公主身有佛法護佑,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怕。”

話是這麼說,李仙芽看了一眼窗縫裡透出來的一線青藍,還是些微膽怯。

晴眉捧了梅子酒來,哄她飲了一杯,“……這宅子又不止公主一個人,外院那麼多灑掃的、還有青牆下的護院,府外的禁軍……還能叫妖魔鬼怪近身?”

“再者說了,沈穆還在內院呢。不論是捉鬼還是抓人,百騎司都是一把好手。百姓們暗地裡都喚沈穆一聲地府鬼將,可見他有神鬼不怕的神通。”

李仙芽吃了酒,心神隨著冰涼的口感鎮靜了下來。

“情急之下說出的話不能算數,說不得他這會兒在心裡偷偷取笑我呢。”

晴眉想著那一日沈穆深深彎下的腰,不免莞爾。

“他怎敢?”

李仙芽又飲下一杯,額心就蹙了一點踟躕,輕言輕語地說著。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見他,就渾身不得勁兒,總覺得,總覺得……”

她說不上來,腦海裡浮現出那一日在“四神足”門前,她被賊匪劫持,那人站在萬眾之前,眼睛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她,令她心神無措的同時,還有幾分隱約的惱羞成怒。

對於任何人與事,李仙芽向來土地公毋驚風台——老神在在,沒有什麼新鮮的、新奇的事,能叫她慌亂,可唯獨麵對沈穆,卻叫她一看就惱,一看就跺腳。

說不上來索性不說了,她轉了念頭,說起林善方來。

“明日……”她思量著,向晴眉吩咐著,“明日一早林善方就到了,我同他沒有見過麵,也不知脾性如何。你還是要同他多交待些。”

同林善方有關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不比裴長思的儒雅,林善方是位武將,聽聞從前也是打過仗的。

如若是當臣子看待,李仙芽自是能坦然應對,可如今要同他對著國賓做一場假夫妻的戲,那就要慎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