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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一笑,“中貴人是知道公主的喜好脾氣的,嘉豫門下丁點兒大的事,還不至於嚇著公主。貴人是宮裡的老人兒了,那年公主去皇陵歇了一夜,可比這事嚇人多了。”

“那可不。”他拿手掌比量著那時公主的身高,感慨良多,“誰能想到比大鵝高不了多少的公主殿下,能一個人跑到永陵長公主那裡,哭上一天一夜呢?”

提到這件事,晴眉就心疼地皺起了眉,若有所思。

“公主這一睡,怕是要睡到夜裡,還勞煩中貴人回去通傳一聲,隻說公主無甚大礙,還請聖上放心。”

王道綴哪裡有不應的,隻再抿一口茶水,站起身告辭。

“還請晴眉姑姑留心著,不管多早晚,公主若醒了,就去乾陽殿裡走一趟,好教陛下心安。”

晴眉抬頭看了看外頭青藍色的夜天,再看那香篆鐘才燃了半圈,這便笑著應下了。

“成,不管多早晚,都會知會公主一聲兒。”

王道綴得了答應,高興地去了,晴眉閒著也是無事便在公主臥房外坐著,就著一點蓮花小燈的光,在薰籠上烘衣裳。

沒一時,雲紗帳裡公主就喊熱,晴眉忙叫人把薰籠撤了,輕步走到公主帳前,往裡一探看,公主圓睜著一雙烏亮大眼,黑葡萄似的看著她。

“晴眉,我想我阿娘了。”李仙芽輕聲說著,眼眶便紅了一圈,像是在水裡褪色的紅,向下暈染著,一直染到了鼻尖兒,“倘或我阿娘在,一定會把所有的事都擋下來,不叫她的女兒煩心。”

晴眉哪裡不知道公主的心,她無言地摸摸公主的小手,寬慰著她,“聖上也是真心疼愛您,但誰叫他是一國之君呢?總要平衡左右、安撫人心的……”

李仙芽想到舅舅平日裡待她的好,也有些釋然了,安靜地望了一會兒雲絲帳上繁複的花紋。

“……裴卿還未及給答複,想來是願意幫我這個忙。他是個文臣君子,摜是拘謹有禮的做派,無妨,我主動些就是,一時就派人往他府上走一趟,問個準話兒,我才好安心。”

“公主還願意同他做戲?”晴眉對裴長思所謂的君子之風不太苟同,此時聽了,難免多問一句。

“我還是屬意於他。”李仙芽坐起了身,尖而小的下巴抵在雲絲軟被的沿上,襯得肌膚勝雪,“一來我認得的郎君少之又少,二來裴卿會奇門遁甲,我還可以和他一起推演我阿娘的方位,多有意思?”

晴眉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公主既認定了,奴婢便派宦者去一趟就是。”

李仙芽見晴眉著人去裴府了,這便叫鹿夢服侍她起身沐浴更衣,打算往乾陽殿去了。

這時候不過戌時一刻,紫微宮裡各處都點著昏黃的宮燈,照著下方的一片青石磚。

乾陽殿裡不算太明亮,皇帝坐在禦桌後,向著眼前一人投去了複雜的眼神。

無論是樣貌、家世、武功、才學,沈穆這小子樣樣都好,當年他阿耶還在世時,就對這孩子自謙的同時,又恨不能舉薦他當自己先鋒營的將軍。

誰知到頭來,這孩子成了他手中的劍、護身的盔甲,比誰都貼心百倍千倍。

他行事果敢,奇招頻出,狠辣不似常人,朝野市井提起來他,總要冠以勾魂判官的名頭,這樣的他,下午在嘉豫門下冒死救下了小鵝,也不意外。

“初衷是好的,可方法不對。”皇帝還是決定同他好好說,換了副苦口婆心的麵孔,“朕的外甥女兒是活菩薩、真龍女,一整個嘉豫門多少人看著呢,你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抱了上去?”

沈穆站在那兒,意態舒瑕,仿佛在聽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臣一心救人,並無他念。”

“自然不能有!”皇帝視李仙芽比親生女兒還要再親幾分,此時斬釘截鐵地說道,“朕知道你是為了擾亂賊寇心神,才以假動作迷惑,確實也是當下最好的方式,朕也不怪罪與你了。至於神都城的流言,安靜幾天便過去了。”

在聽到流言二字之後,沈穆抬起了眼睫,平靜地問道:“監視天下乃是臣責無旁貸的責任,既有流言起,臣便去解決。”

皇帝冷哼一聲,“如何解決?此時一整個神都城都在說你這百騎司指揮,是國婿、是粉侯,是朕的乘龍快婿,怎麼著,你是將百姓們都解決掉,還是自己先抹脖子去?”

沈穆聞言,沉默幾息後拱手謝罪,皇帝本就視他為子侄,又用他用的誠心如意,此時擺了擺手,也不打算再說什麼。

沈穆將今日追捕卦仙兒的情勢向陛下回稟,到末了忽然聽聞有宦者高聲唱道:“上真公主駕到。”

皇帝揮了揮手,沈穆知意,卻步而行,在快至殿門前的時候方才轉身,同身邊一抹清影擦身而過。

他聞見了清冷的木樨香,視線匆匆掠過玉一般的顏色,在匆匆一瞥裡,窺見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和她眼下鼻尖脆弱的淺紅。

與此同時,銅壺滴漏適時響起了切斷水閥的聲音,分明是沉悶的一聲,卻似驚動他的魂魄,須臾之後,才目不斜視地往殿外而去了。

李仙芽邁過乾陽殿的門檻,隻往那座巨大的銅壺滴漏看了一眼,見它星壺的壁上,刻畫著的北鬥七星神秘詭譎,令她有一瞬的晃神。

好在舅舅的一聲小鵝把她的神喚回去,李仙芽坐在禦案旁,枕著手臂趴了上去。

“您想罵就罵,小鵝絕不還口。”在舅舅麵前,李仙芽並不掩飾自己的不高興,“我說是意外、是將將好、是陰差陽錯,您又不相信。”

“朕相信。”皇帝扶額,一時才虛咳了聲,同她講道理,“的確是意外、將將好,是陰差陽錯,就是這麼湊巧!”

李仙芽被舅舅的鸚鵡學舌逗笑了,直起了腦袋問他,“舅舅不生氣了?”

“朕有什麼好氣的?小命是你的,不是朕的,你不愛惜朕能怎麼辦?”皇帝的語氣裡還是帶了些氣,見外甥女兒又垂下了腦袋,這便適時住了口,“那些卦仙兒不是普通的賊寇,是蠱亂人心,謀財害命的妖魔,下回萬不可再出這個頭。就憑沈穆的神通,還救不下那些百姓?你不信他,總要相信舅舅的眼光吧。”

李仙芽到底還是聽話的,知道舅舅是為她好,這便乖巧地點點頭,道了一聲知道了。

皇帝見外甥女兒乖巧,便也不打算嘮叨,隻多問了幾句旁的,哪知她又興高采烈地說起了裴長思。

“舅舅,我同那裴長思說過了,他擅占卜、精數術,又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選他同我做戲,最合適不過。”

皇帝聽著她說,視線不由地落在手邊的一本奏疏上,等小鵝的話說完,方才開口。

“換個人選吧。”皇帝把奏疏遞給了小鵝,“中書省晚間集議,裴卿來遞折子,順道把自己的折子遞了上來,又陳情了一番,朕認為很誠懇,便允了。”

李仙芽心裡一沉,接過了奏疏,打開看到了第二豎的字,不由地黯然下來了。

下午見麵時,裴卿分明還說著“臣會努力的”這種話,為何自己睡了個晚夢起來,裴卿就說他自己早有婚配,中秋節之後便會完婚呢?

李仙芽覺得有些意外,心裡又在扼腕歎息:絕好的相處機會錯過了,再想請裴卿推算母親的下落,隻能再約時機。

她心裡著急,不免麵上露出了失落的神情,皇帝見著了,免不得蹙眉問她:“就這麼喜歡他?”

李仙芽愕然,下意識地搖頭,“不是喜歡。舅舅不懂。”

皇帝也不想懂這些小女兒的心事,隻將這事攬下了,“橫豎你二哥哥覓宅子去了,一闡提來的頭天夜裡,你先住過去。朕就不信了,上國物華天寶,還能找不出一個良配?”

李仙芽壓根不關心良配不良配,她隻知道和裴卿朝夕相處、研討奇門遁甲的時機沒了,長籲短歎了一會兒。

“除非舅舅再給我找個會奇門遁甲的來,不然誰來都是將就。”

皇帝有點醒悟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方子麟擅奇門遁甲、六垚、可推演日月星相、神乎其神。”

李仙芽聞言欣喜若狂,一整個人都快趴到舅舅的禦案上了,催促著他。

“他是什麼人?您既然提起了,那一定沒有婚配,舅舅快叫他來,我看看他的麵相。”

皇帝哦了一聲,麵無表情地說道:“東台侍郎,右相。”

李仙芽蹙了蹙眉,“右相?年紀輕輕就做右相了?”

“也不算年輕。”皇帝的眼睛裡有一絲竊笑,“也就剛知了天命罷了。”

“舅舅!”李仙芽泄了氣,眼睛裡盛了怒火,“不想聊就彆聊。”

皇帝哈哈哈笑出聲來,見外甥女兒還在氣呼呼,連忙補救起來。

“橫豎舅舅給你找一個好的,一準把一闡提這黑小子給應付過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李仙芽已經不太相信舅舅了,沒精打采地站了起身,向著舅舅擺了擺手,痛心疾首地問他。

“舅舅,你這麼逗小孩兒,良心會痛嗎?”

皇帝打小就愛逗弄小外甥女兒,此時聽了小鵝的抱怨,不由地又樂出聲來。

“好好好,舅舅錯了。”他笑著拍禦案,“你能改嗎?”

李仙芽拂袖而去。

第12章 牽蘿補屋

舅舅的心情很好,李仙芽的心情很糟糕。

以至於走出乾陽殿的那一刻,她又忍不住想踢一腳大殿的門。

這個時候,二大王李靈均遠遠地走了過來,豎著一根手指,搖晃著一長串鎏金鑰匙鎖,叮鈴咣鐺地走了過來。

李仙芽看見他就想溜走,偏偏李靈均不放過她,一個箭步衝過來,興高采烈地喚她。

“小鵝,你跑什麼!”他追過去,站在宮燈下問她,“二哥哥給你找了間美輪美奐的大宅子,光那一個活水池,就能養百來隻鵝。”

李仙芽無奈地看著他,“二哥哥還拿我當孩子呢?我早就不喜歡大白鵝了。”

“你的喜好怎麼變得這麼快?”李靈均是個對熱愛的東西很長情的,難以理解妹妹的見異思遷,“我那便宜妹夫的事兒有著落沒有?”

李仙芽正因為裴長思的臨時反悔心浮氣躁著,此時聽二哥哥哪壺不開提哪壺,心情更不美了。

“裴卿忽然臨陣脫逃,舅舅也不急,隻管取笑我。好沒意思。”

李靈均低頭去看小鵝沮喪的表情,好奇地問道,“就這麼喜歡他?”

李仙芽無言地抬睫,怎麼回事?怎麼人人都要問這一句話?不是選個同她做戲的郎君麼?同喜歡不喜歡有什麼乾係?

舅舅和二哥哥是不是忘了,她從前在菩薩麵前發過願,在找到阿娘之前,她都不會出降。

分明是為了應付一闡提那個大麻煩,如何鬨的好像她真要出降一般。

“二哥哥成日裡就是情啊愛啊的,怎麼沒見給我找個嫂嫂來?”她懶得和他解釋,掉頭就走,“吹你的嗩呐去吧。”

李靈均看著小鵝氣呼呼的背影,不免嗟歎了一句,“失戀的小鵝,攻擊性可真強。”

他說罷,就進阿耶的寢殿複命去,皇帝的好心情還持續著,見李靈均來了,破天荒地賞了他一隻繡凳。

“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