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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婚生依賴 福祿丸子 4312 字 5個月前

元熙點頭,起身就要匆匆離開。

“元熙。”齊妍在身後叫住她,“你的想法可以開誠布公跟阿臣談一談,他那麼聰明,你想到的這些問題說不定他也想到了。”

趙元熙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趕到醫院去的,一路上腦海裡都是過去和媽媽在一起的片段,像一部壞掉的放映機,模糊得看不清陪在身邊的人究竟是媽媽蔣虹,還是聶堯臣的媽媽芮瓊芝。

設想中時隔多年的母女重聚究竟應該是怎樣的畫麵,儘管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了,但肯定不是現在這樣的。

加護病房的病區相當冷清,想象中的各路人馬並不存在,隻有聶堯臣一個人等在門口。

她忽然不敢靠近那個病房,仿佛裡麵關著的是凶險萬分的猛獸。

聶堯臣牽起她的手,她拚命鎮定:“她人呢?”

本以為他會說就在裡麵,我陪你進去之類的,可他卻拉起她:“你跟我來。”

他們換乘電梯下樓,元熙以為是蔣虹醒來之後換了其他樓層的病房,然而聶堯臣卻直接帶她去了地下車庫。

她不解:“我們要去哪兒?”

“另一家醫院。”聶堯臣上了車才跟她解釋,“她醒來的消息目前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為了不這麼快泄露出去,我乾脆給她轉到彆的醫院去。”

元熙立刻就反應過來:“你也覺得……她一旦蘇醒,可能還有危險?”

第120章 你這是在求婚嗎?

難怪齊妍說讓她跟聶堯臣談談,說不定他是最了解她想法的那個人。

聶堯臣沒有說的太明白,可能是怕加深她的焦慮,而是從另一個角度給她解釋這麼做的原因:“我一直在想,她醒來之後我們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跟她相處。她昏迷那麼久,就算醒來也要經過物理康複治療才能照顧自己的生活,如果讓她跟我們住……也不是那麼合適。”

還有比他們這更尷尬的親子關係嗎?

“現在去的是段輕鴻名下的私家醫院,不僅有醫療,還有康複和養老服務。轉院過去後,至少在她能夠自理生活之前,都可以放心住在那裡。段輕鴻知道我們的情況,也特彆交代了醫院方麵,隻說轉了病人過來,病人狀態不會往外說。除了直係親屬之外,也沒有其他人能夠探望。”

蔣虹昏迷,但她跟芮瓊芝的身份已經明確了。既然她並非真正的聶太太,那麼她跟聶鬆的夫妻關係也就根本不存在,她的合法丈夫袁正青在二十年前的那場凶案中就已經死亡了。

現在她唯二的直係親屬就是兩個女兒。

他這樣的安排既安全,又貼心。

“謝謝。”

“跟我還需要這樣道謝嗎?”

她因他這樣的溫柔而放鬆下來,剛才腦海中那些紛紛擾擾,也在這一路上歸於平靜。

到了新的醫院病房門口,聶堯臣對她道:“彆緊張,我們先進去再說。”

他照例牽起她的手,他們像同時找不到媽媽的兩個小朋友,手拉手站在那裡,互相鼓勵打氣。

蔣虹意識雖然清醒,但人還躺在病床上,虛弱得仿佛隻剩一具空殼。

看到趙元熙和聶堯臣進來,她隻是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睜開,又閉上,看不出一點特殊的情緒。

兩個人這一路上以及剛才在門口那種近鄉情怯般的心情瞬間就成了笑話。

儘管本身對她也沒抱太大希望。

元熙站在她床畔,問她:“你認得出我吧?”

蔣虹看著她,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說了一句:“今天怎麼沒出太陽?”

床邊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聶堯臣問了一句:“醒了還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我今天看到黑色的車了……”

仍舊是答非所問。

聶堯臣叫來了醫生。大概是為了給他這位老朋友最好的待遇,段輕鴻托付的這位容昭醫生不僅是神經外科方麵的專家,也是這家醫院的院董,據說輩分上還是他的長輩。

詳細了解過情況之後,容昭給出了自己的診斷:“失語症。”

“失語症?可她不是能說話嗎?”

容昭笑道:“失語症有很多種,其中一種就像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樣,患者看似神智清醒,但你跟她對話總是雞同鴨講,答非所問。失語症在昏迷後蘇醒的病人身上很常見,你們平時在電影小說裡常看到的失憶都不如這個病症常見。”

“那還能治好嗎?”

“經過一定的康複治療和訓練,可能會有很大改善。”

“那這個過程需要多久?”

“說不好,幾個星期,或者幾個月,都有可能。”

元熙的肩膀垮了下去。

聶堯臣輕輕攬住她:“我們已經等了二十年,還在乎這點時間嗎?”

“我擔心又有什麼意外。”

“不會。”聶堯臣看了容昭一眼,“我已經跟容醫生說好,人醒了這件事不會讓外人知道。之前向安保公司雇的安全官也還在繼續聘用,他們會保護好她。”

容昭看上去非常年輕,但顯然很懂得怎麼安撫病患家屬,臉上永遠帶著笑容:“放心吧,我在這醫院就不會讓她有事。到時把病養好了,你們要說什麼也可以說得清楚明白,總比現在這樣猜來猜去要好。”

元熙帶了絲苦澀問道:“容醫生也覺得她可能是故意避免跟我們談話?”

“失語症隻是跟語言有關的腦組織有損傷,沒法表達或者沒法理解彆人的話,不是失憶。對認識的人該是什麼態度就是什麼態度,如果不是,就肯定是她有意表現出另外的樣子。”

蔣虹果然是故意表現出那副漠然的樣子吧?

元熙再到病房裡去的時候,她又比剛才初醒時的狀態好了一些,大概沒想到他們還沒走,視線一碰到她的,就縮回去或者看向彆處了。

但聶堯臣離開的刹那,她艱難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不知說了句什麼,反正是與場景完全無關的一句話,但他好像懂了,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她這才安心地鬆開了手。

元熙心底湧上複雜的情緒,一秒也不想再多待,快步從病房走了出來。

聶堯臣追上她,並不多說什麼,就跟在她身後,不緊不慢的。

醫院不遠處就有個街心花園,這個時間沒有太多人,秋千都空著,元熙終於緩下腳步,慢慢走到秋千旁邊坐了上去。

她現在這麼胖,挺著一顆球一樣的肚子,會不會把秋千的鎖鏈給拉斷啊……

聶堯臣在她旁邊那隻秋千上坐下,夠著身子去看她臉,“出汗了……想不想吃冰淇淋?”

到了仲春時節,春海市又開始熱了。

元熙饞冰淇淋很久了,現在這個天氣差不多可以稍稍放縱一下。

甜點總是讓人開心的。

緊繃的麵孔終於放鬆下來:“我要吃蛋筒的。”

“那我去買,你在這兒等我。”

旁邊就有便利店,聶堯臣很快去了又回來,袋子裡拎著五個蛋筒,五顏六色。

元熙咋舌:“買這麼多乾嘛,我也吃不完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有這麼多口味,不知道你喜歡哪一個,索性都買了。不要緊,你挑你喜歡的,剩下的我吃。”

元熙挑了一支奧利奧的,袋子裡還剩四個。聶堯臣四下看了看,旁邊滑梯附近有幾個小朋友,他拎著袋子走過去,先征求孩子家長的同意,然後將袋子裡的冰淇淋分出去,最後剩一個香草口味的自己拿回來,重新在她身旁的秋千坐下,剝掉外麵的包裝紙,遞給她:“我的要不要也嘗一口?”

原來握在手中的冰淇淋也可以成為這麼溫柔的力量,讓人把那些不愉快的事統統拋諸腦後。

元熙咬了一口他的冰淇淋,把自己那個上麵揭下來的奧利奧餅乾也掰給他一半。

秋千一蕩一蕩,他們又變成失去了媽媽卻互相安慰的那兩個小孩。

“剛才你生氣了?”聶堯臣問。

“不是氣你。”

“那就是氣你媽媽。”

“她值得我生氣嗎?”元熙啃著手裡的冰淇淋,“其實我早就應該有心理準備的,都是最糟糕的那種,要麼乾脆醒不來,要麼醒來了失憶之類的,根本就不記得以前發生過什麼。”

現在這樣還算好的。

說到底,她大概還是氣自己吧,氣自己努力了二十年,也沒有喚回當初拋下她離開的親生母親。

聶堯臣低頭看著兩人並排的腳尖,“她剛才拉住的時候,我大腦中負責記憶的海馬體大概出了點問題,總覺得這個場景是發生過的。可我很快就明白,發生過的是反過來的——當年我拉住她,不想讓她從半山道家裡搬出去的時候,就是這樣。”

“你害怕,所以不想讓她走?”

“嗯。所以我想,她應該也很害怕吧?”

元熙笑笑:“她現在能依靠的,也隻有你這個‘兒子’了。”

畢竟蔣虹一向懂得怎麼做才對自己最有利,沒有了聶太太這層身份,隻要繼續扒住聶家二少爺當自己的兒子,後半生仍然可以榮華富貴。

她當然害怕這唯一的“兒子”丟下她不管了。

“女兒看起來很不好惹……”他感覺到元熙瞪了他一眼,頓了頓,“你就沒想過,她是因為羞愧才不敢跟你相認嗎?”

“我不敢奢望她還有廉恥心。”元熙終於吃掉最後一點冰淇淋,拍了拍手,“我在意的其實還是事情的真相。她跟你媽媽當年到底為什麼交換身份,整個案子她從什麼時候開始知情、到底知道多少……”

當然最想知道的是,她到底把自己生育的兩個女兒當作什麼,可以隨隨便便就遺棄,連貓貓狗狗都不如嗎?

聶堯臣拿出紙巾,幫她擦掉嘴角沾到的奶油和餅乾碎屑,耐心得像在照顧一個小朋友。

他不能與人共情,照理不會喜歡小孩子,可是看他剛才去送冰淇淋的樣子,還有對她和肚子裡寶寶的態度,她能感覺到他是真的在學習怎麼跟小朋友相處。

“其實我想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才讓我成為你的家人?”他留意到她一直看著自己,也目光灼灼地看她,“如果你覺得那個人不配,那讓我和你肚子裡的寶寶一起做你的家人。”

類似的話他其實說過好多次了,從她懷孕開始,他似乎就覺得自己多出一重身份——她的家人。

有人說千萬不要賦予愛人其他的身份,愛人便是愛人,這份感情與家中其他任何成員的都不同,才能熱力持久,曆久彌新。

元熙原本也很認同這種說法,但如今她的想法又不一樣了。

無論願不願意承認,愛的那個人也是孩子的爸爸或媽媽,在這個小家庭中擔任獨一無二的角色,不是家人又是什麼呢?

況且他倆經曆特殊,彼此又像是對方童年中缺失的一小塊拚圖,擔任著照顧和體恤對方的責任,這種責任是很微妙的,其他任何人都無法替代實現。